薄情平靜的坐在風雅軒花園的亭子中,看着不斷送來的東盟和朝廷的公文。
紅白兩色彼岸花在她身邊,正開得如火如荼,如同她手上的公文一樣,多得目不暇接。
桌子上放着茶杯,裡面的茶已經變冷,說明她已經在這裡忙了很長的時間。
只是誰也沒想到,就在這個普通的小亭子內。
薄情手中一支筆,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決定了天下千千萬萬百姓的生計,邊城上百萬將士的生與死。
桌子前面,慕絕、慕滅就站在跟前,垂着眼眸看着眼前認真思考的女子,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靈雎在旁邊整理公文,已經批閱的放到一邊,需要急批的提前放上來,目光不時掃過二人,冷漠的眼眸內閃過一絲戲謔的笑意,一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表情。
“進去。”
院門外,傳來珊瑚一聲帶着稚氣的嬌喝,一道火紅的,狼狽的身影,啪一聲摔入院門內。
薄情手中的筆一放,擡起眼眸的一剎那間,慕絕和慕滅不由的後退幾步。
夫人的眼睛又變成血紅色,夫人很少露出這一雙血瞳,但是隻要露出來,一定會有人死的。
雖然明知是薄情修煉的功法所至,但是驀然看到,背後還是冒出一陣冷汗,連嘴脣都顫抖。
而且,以前只是眼瞳會變紅,現在連周邊的眼白,也染上了紅色,可見這回她真的很生氣。
因爲就是眼前的紅衣女子,暗中用弓箭偷襲她的人,若不是她,主子也會不顧一切出手,讓真元再受損,以至昏迷不醒。
薄情壓下心中的怒火,努力平靜的道:“明大小姐,我們又見面,沒有一箭射死本夫人,真是遺憾。”殺她太容易,所以,要忍着。
“薄情。”
明羽衣從地爬起來,兇狠盯着薄情,一步一步的走近亭子,咬牙切齒的道:“是,沒有一箭射死你,真是遺憾,不過……”
兇狠的眼中,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不好過,跟你不好過,有什麼兩樣。”
雖然沒有傷到薄情,不過連累到慕昭明也一樣,看到她痛苦,自己就開心同,忍不住要放聲大笑。
哈哈……
漠然的掃一眼明羽衣眼中的得意,薄情淡淡的道:“把她送到軍營中。”
沒有一箭射死自己,是明羽衣此生最大的失誤,自己沒死,那就是她生不如死。
靈雎故作不解的道:“主子,送往何地的軍營,又交給那一部門?”
薄情頭也不擡地道:“就豐洲城的護城軍營……”脣角一勾,吐出最後兩個字——軍妓。
軍妓,明羽衣全身一僵,如當頭一盆冷水,從頭冷到腳底心,怎會是這樣的結果,不可能啊!
決定暗殺前,她就知道,一旦失敗的結局,自己肯定會死,但是沒想到薄情會這樣對待自己。
軍妓,這麼來心的名詞,以後要跟她的名字連一起,讓她以後有何面目見人,死後也沒有面目見父母。
想到這裡,擡起手朝自己的天靈蓋拍去,只要死了,就一乾二淨,將來爺爺他們一定會爲自己報仇的。
薄情早就料到會這樣,想死,沒那麼容易。
廣袖一拂,封住她身上的幾處大穴,冷聲道:“拖下去,廢掉武功,小心看緊,別讓她有死的機會 。”
自外面走進來兩人,把明羽衣拖出外面,明羽衣連慘叫和求救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被人秘密送到豐洲城的護城軍軍營中,隨着時間漸漸的被世人泯忘。
薄情繼續批閱着桌子上的公文,慕絕、慕滅依然硬着頭皮站在桌前,
上官落從風雅軒內走出,就看到了這詭異的一幕,眼眸內閃過一絲疑惑,這演的又是那一出。
走入亭子內,瞟一眼桌上高高堆起的公文,輕聲彙報診脈後的結果:“用過佛寶舍利後,輕颺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不少,你不用太擔心,如果……”
“不要跟我說如果,說結果。”薄情頭也不擡的道。
“再多一粒就更好。”上官落想到明淨大師當日轉折太多的下場,馬上說出結果。
薄情手上的筆一滯,舍利子是得道高僧的火化後出現的東西。
但不是,每個高僧火化後,皆會有這東西出現,機率非常非常的低,所以纔會如此珍貴,一時間上哪再找到一顆。
想了想,忽然笑道:“我們賭一把,把明淨大師、正一大師火化,誰更有可能出舍利子?”
上官落渾身一顫,毛骨悚然的看着薄情,搖搖頭道:“當我沒說,當我沒說,不一定非要用舍利子的。”
萬一這丫頭瘋起來,真的把明淨大師和正一大師捉起來火化掉,他的罪過就大了,想着不由一身冷汗。
“逗你玩而已。”看到上官的表情,薄情淡淡的一笑。
把正一大師當日,建議讓慕昭明進入沉睡,一直到完全恢復的話,告訴上官落,想聽聽他有什麼意見。
上官落想了想道:“理論上來說,確實是應該如此,只是……正一大師的話,你相信嗎?”
薄情淡淡的道:“正一大師是佛門宗師,跟明淨大師又是故交,我沒有理由不相信,況且你自己也說,理論上確實是如此,只是我一想不明白,輕颺爲什麼不肯進入睡眠。”
“所以……”上官落似是發現了什麼。
“所以……”
薄情的目光落在慕絕、慕滅身上,似笑非笑的道:“就看看他們,是否肯坦白說出,是什麼原因,讓輕颺急着讓我焚月功大成。”慕昭明不是那種做事不顧後果的,可是當日……
想到當日,慕昭明竟然拋下公務,突然出現在藏寶村,而且還不顧一切的讓她突破。
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跟自己成爲名副其實的夫妻,當時就覺得十分奇怪,只是事情太多,一直沒有時間追問此事。
現在想來,他一定是受到什麼刺激纔會如此心急,而慕絕、慕滅素來是寸步不離慕昭明左右,他們一定知道其中原因。
上官落看向二人,眼眸內不易察覺的閃了閃道:“本公子知道你們忠心,但不是每回的忠心都是對的,再忠心下去,沒準會害死你們主子。”
語氣中半帶着威脅,眼前兩人豈會聽不出,只是主子的命令,他們不敢不從。
只是,萬一真的因此害而死主子,他們豈不是死一百次一萬次,也難辭其疚。
說,還不說,兩在心裡猶豫難定。
猶豫、猶豫……
上官落也不急,悠然的在旁邊坐下,似乎並不急着知道結果。
慕絕和慕滅卻緊盯着桌面上的公文,公文一份一份的減少,眼眸中露出一絲慌張。
兩人清楚的知道,等公文批閱完的時候,就該是少夫人出自逼問他們的時候,少夫人可沒有明月公子好說話。
“那個……少夫人回一趟帝都就知道。”咬咬牙,慕絕泄露出一點天機。
“而且要大張旗鼓的回去。”慕滅也擠出一點信息,多一個字也不肯再說。
薄情心裡一動,莫非此事跟自己有關,究竟是什麼事情,讓慕昭明產生出威脅感,看看二人,看來只有回帝都一趟。
淡淡的道:“你們回去吧。”
“是,少夫人。”二人如獲大赦,趕緊縮回平時藏身的角落。
高高一堆公文終於批完,交給靈雎讓人退回各地。
薄情端起珊瑚新沏上的茶,閉着眼睛道:“那些人都到了嗎?”語氣中有一絲疲倦。
“已經到了,全在客廳候着。”珊瑚道。
“走吧。去見見他們。”薄情站起來,吸一口氣,又恢復當日漠視天下的神情。
這些全落在上官落眼內,也站起來,淡淡的道:“我一會讓人給你送一盞湯,喝了可以提神。”語氣僅是出於醫者的習慣。
薄情點點頭,走出風雅軒。
客廳內,齊聚着八大門派、四大世家、七大幫會的人,還有昨天的十位武林輩,連同一些在武林中,比較有影響力的人物也出現在客廳內。
薄情掃一眼衆人,緩緩坐在主座。
同樣隔着層金色的紗簾,下面衆人只看到一道優雅曼妙,雍容高貴的身影,端坐在上面,目光依然震懾全場。
“見過盟主。”
雖然不甘心被一個小丫頭領導,但武林大會的規矩,天下人皆知道。
而且,以薄情的武功,再加昨天的棋藝,已經深深震懾整個武林,他們不得不從。
“諸位請坐。”
薄情擡一下手臂,聲音淡淡的,卻透着深深的漠視。
是那種上位者對下位者的語氣,高高在上的態度,一分不減的展露在衆人眼前,似是眼前這些人,根本不值得她重視。
其中一人站起來道:“在下崑山派掌門宗政虛,不知道盟主是否記得武林大會當日說過的話。”
薄情淡淡一笑:“原來是宗政掌門,本盟主當然記得,本盟主是薄氏世族後人,我身上流着薄氏世族最純正的血統,這就是我的出身。”
至於東盟,這張底牌,不必急着亮相!
“薄氏世族,就是在東域存在了一千五百多年薄氏世族。”下面有人驚訝的出聲。
“我想東域內應該沒有第二個薄氏世族。”薄情淡淡的道。
聞言,下面衆人不由深深的一震。
薄家人雖不在江湖行走,但在江湖依然有一定的影響力。
這股影響來自血嬰人蔘神奇作用,薄家的底蘊,只能用深不見底來形容,沒想這位新盟主的來頭這麼大。
其中一人好奇的道:“還未請教盟主的名諱。”
薄情淡淡的道:“本盟主,單名一個情字。”
薄情,有情而薄,先有情方無能情,這是慕昭明說的話。
“薄盟主。”
夜如劍突然出聲,雖然心裡十分不甘,但是敗了就是敗了,不管他願不願意,盟主之位已經不屬於他。
薄情淡淡的道:“夜莊主,有何事?”
“本尊……本莊主已經將武林盟後切整理,不知道薄盟主什麼時候有空,與本盟主交接。”夜如劍十分自得的道,僅用幾天的時間,把武林盟的事情整理清楚。
“雖是小事情,但也有勞夜莊主,靈雎,你一會安排人跟夜盟主過去看看。”薄情玉指掐一下眉心。
夜如劍心裡馬上竄上一才火,小事,整個武林盟的交接,在她眼裡竟然是小事,那什麼事情纔算是大事的。
薄情接過珊瑚手上的琉璃湯盞,飲了一口,閉上眼睛道:“本盟主已經決定,把武林盟遷到帝都,地點是潤城郊外的林海山莊,一切已經準備好,武林盟需要隨行的人員,收拾好細軟,就可以起程。”
大廳內頓時響起一陣騷動,夜如劍忽然站起來道:“武林盟搬遷可不是小事,是否商量清楚後,再決定是否搬遷,否則本莊主不同意。”
薄情冷冷的一笑:“夜莊主,我想你誤會,本盟主只是告知大家一聲,並沒有打算跟你們商量。”
夜如劍的面色一白,薄情這是 委婉的提醒他,他已經不再是武林盟主,武林盟的事情輪不到他出聲。
“薄盟主,準備如何安置武林盟原來的人員。”夜如劍不死心的道。
薄情一笑道:“至於原武林盟的人員,本盟主會給他們一道題止,能解決問題的,隨本盟主入帝都,否則,從哪裡來的,就回到哪裡去,武林盟不養無用之人”
“若他們不願意離開呢?”夜如劍挑釁的道。
“東域武林,人才濟濟,多他們不算多,少他們不算少,本盟主不過花一筆遣散費。”薄情不以爲然的道。
人才,她從來不缺。
夜如劍一時無語,也不想再追問下去,再追問下去,就顯得自己不夠風度。
倒是其他人聽出一些信息,原來薄情對武林在盟主之位,早就志在必得,連新盟址都已經挑選好,還安排好一切,這新盟主也太厲害,難道她就不怕萬一會失敗嗎?
想到這些,心裡暗暗納悶,馬上有人出聲道:“薄盟主,關於東盟殘殺武林人士的事情,你打算何時處理?”
慕昭陽原本是十分懶散的坐在椅子上,一聽那人的話,馬上道:“是啊。嫂子,俗話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難道你就不燒一把。”
“那些人不是東盟殺的,以後不要再找東盟麻煩,至於……尋找真兇,讓武林盟現有的人員去查,就當是本盟主給他們的考覈題目,需要什麼支援,跟靈雎說。”薄情揚起脣角,冷魅的一笑。
夜如劍的眼皮一跳,這個女人要借發殺人,就聽其中一人道:“薄盟主,爲何如此肯定,此事不是東盟所爲?”
“利益,沒有利益可圖的事情,東盟不會做。”薄情淡淡的,讓人覺得她十分了解東盟,卻不知道她本就是東盟之主。
“何以見得。”宮樂有些不解的道。
“殺幾個無關緊要的人,又故意留下一塊令牌,對他們有什麼好處。”薄情的態度不鹹不淡。
“自然是爲了立威。”慕昭陽突然插話。
“立威,就是讓夜莊主,整天帶人到他們名下的產業鬧事,影響他們做生意。他們嫌銀子多嗎?故意留下令牌讓人找他們麻煩。”薄情露出一抹不屑。
呃!衆人不由的一滯,這麼一說似乎也在情在理。
“靈雎,告訴那些人,我只給他們三天的時間。再把我的話傳出去,凡有想加入武林盟的人,同樣可參加考覈,時間也是三天。三天後,我們回帝都。”
薄情發出當上盟主後的第二條指令,在場從從不由的一滯,她的意思,以後不需要再從八大門派,四大世家和七大幫會中選人才。
雖然不甘,卻不知如何反又駁纔好。
目光落在那十位老掉牙的武林前輩身上,薄情含笑道:“十位前輩,何時有興趣到帝都一遊,本盟主一定盛情款待。”
薄情可不敢小看這十人,他們的一言一行,皆影響着整個武林。
十人皆是人精,豈會不明白薄情意思,相互看了看,最後決定在正一大師身上。
正一大師撫着鬍子:“我們這一班老頭子,年紀大了也沒什麼喜好,平生喜好就是嚐遍天下美食。”
意思再明顯不過,有好吃的他們就去,薄情輕輕笑出聲道:“帝都梧桐夜雨,總共有一千八百八十八道菜式,落庭居次一層,僅八百八十八道,本盟主請諸位都品嚐一遍可好。”
“如此盛情,我等不好推託,那就有勞薄盟主。”不等正一大師開口,其餘九人已經答應。
“只是,我們只管吃喝,武林盟的事情,我們可不管。”正一大師有些頭痛的道。
這班老頭子也答應得太快,最起碼是猶豫一下,不過,誰讓梧桐夜雨的名頭大呢。
其他人的嘴角不由一陣抽搐,就這樣就被收買了,想當年夜如劍,可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請動這十位前輩坐鎮武林盟,現在薄情一頓美食就請走,讓他情何以堪。
“自然,本夫人是以丞相夫人的名義,邀請諸位到帝都一遊,豈能讓諸位前輩,爲武林盟這點小小的事情操勞。”
薄情一派雲淡風輕,完全不像是在圖謀什麼。
其實衆人心裡都清楚,無論薄情是以什麼的名義發出的邀請,只要這十人去的帝都,其他的武林人士,自然也跟着走,真是高招啊!
正衆人正感嘆不已時,突然一人從外面衝進來,所有人不由的一驚。
薄情睜開眼睛,只見清遠大師手上舉着一封信,似是沒有看到衆人一般衝上前,嘴裡大聲道:“丫頭,丫頭,好消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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