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29號下午六點,二類“飛亞達”錶殼和模具已經全部入庫,一類螺旋立銑刀入庫35萬,尚有5萬滯留在刃磨和機加鉗工間,明天上午10點是成品入庫的最後期限,看來今晚非幹通宵不可了。
刃磨磨刀刃,外圓磨磨柄部,鄭凱、土豆他們負責柄部螺孔的攻絲除鏽和標刻。康騫又從車工組和銑工組挑了十來個青壯的小夥幫着攻絲和拋光,自已留下來坐鎮指揮。閻好古主管精加工,自然是走不了;康騫又指定郝豐年協調凱子、土豆那幫人。工藝室值班的是楊平,檢驗室則是宋秀珍和另外一個男檢驗。車間其他人照常下班。
晚飯是郝豐年、鄭凱等人踩三輪車去廠單身食堂拉的,康騫帶着兩個小夥子去鍋爐房打來了開水,大家吃飽喝足之後又開始了緊張地戰鬥。
康騫守在檢驗室,鉗工間每送來一箱活,他都要算其產值,加到已入庫的35萬上去,看看還差多少萬,心裡急得發慌。
宋秀珍邊檢活邊和老公說道:“老康,家裡的飯菜中午都吃光了,小湘又不會燒飯,你還是回去一趟吧。”
“不要緊,剛纔我給她打過電話,說我們倆今晚加班不回去了,叫她自已泡方便麪吃。”
宋秀珍嘆氣說:“你這又是何苦呢,車間幹通宵,完全用不着你在這兒陪着啊,過一會兒你還是回去吧。”
“胡說!”康騫生氣道,“我必須在這兒守着。車間任務沒完成,我回去也睡不着。”說罷出了檢驗室,在車間裡巡視起來。
康騫來到精加工工段,刃磨間“哧啦哧啦”的磨削聲不絕於耳,閻好古正彎着腰,偏着頭,身先士卒地在外圓磨牀上磨柄部。康騫拍拍他的肩膀:“怎麼樣,老鬼子,今晚上能搶出來嗎?”閻好古直起身齜牙一笑,說:“不就五萬嗎?我這裡沒有問題!”
康騫又來到鉗工間。這裡滿是男女青工,歡聲笑語,一片喧譁。鄭凱、土豆、小海等人立在虎鉗邊,扇着膀子攻絲,其他人都拿着細砂紙“絀、絀、絀”地拋光柄部,另有兩個女青工坐在平臺前在刀柄上標刻。康騫滿面笑容地招呼道:“大夥辛苦了!”
“主任辛苦,我們沒事。”大夥亂哄哄地叫道。康騫走到土豆跟前,笑着誇讚道:“土豆,幹得不錯啊,和以前相比,判若兩人嘛。下個月你肯定能把這個月扣的錢掙回來。”土豆飛紅了臉,笑着不作聲。鄭凱在一旁奉承道:“都是主任公而忘私的精神感化了他。”康騫喜孜孜地說道;“浪子回頭金不換嘛。”
不覺已是夜半,康騫熬得直打呵欠,郝豐年、閻好古等人都勸他回去,他不依道:“不行,我一定要堅持到最後,豈有主帥臨陣脫逃的道理?”爲了防止自已睡着,惹人笑話,康騫又說,“郝豐年,我跟你們去食堂拉飯。”
每到月底搶任務的時候,食堂都安排得有人值夜班。月色朦朧,康騫一干人來到食堂,炒了滿滿兩盆子青椒炒肉和西紅柿炒雞蛋,又盛了一盆米飯、 饅頭,拉回車間招呼大夥吃中夜飯。
到了後半夜,活不緊的時候,大夥輪流睡一會兒,康騫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實在熬不住,就趴在檢驗臺上打了個盹。等他睜開眼睛時天已矇矇亮了。他揉揉眼睛,抖擻精神又開始一箱一箱地算起產值來。
上午九點半剛過,鄭凱和郝豐年送來兩箱大立銑刀,每件產值1050元,共是10件,康騫歡天喜地地把這10500塊錢加上去,40萬零3000元!他把筆一擲,長長地噓了口氣,如釋重負地對郝豐年說:“去叫大家別幹了,回家睡覺。我們已經超額完成了任務!”
康騫和宋秀珍腳步沉重,一臉疲倦地回到家裡,小湘哭喪着臉迎上來說:“爸、媽,我剛接到我的高考成績,才四百零幾分,可今年省裡的分數線是480分,我落榜了。”說着眼淚直掛。
康騫兩口子相互看了一眼,苦着臉欲笑不笑。
“小湘,你落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必難過,也不要泄氣,復讀一年,明年再考。”康騫寬慰女兒道。
“對呀,小湘,失敗是成功之母,你萬別灰心。”宋秀珍也好言相勸。小湘噙着淚連連點頭。
洗漱後夫婦倆進到臥室裡,宋秀珍忍不住嘮叨說:“咱家的彩電今年可換不成了。”康騫哈欠連天地說:“不換也罷。”
“你這個月等於白忙了一個月。上次那批新舊刀片混用的廢活不把你的工資扣光纔怪呢。”宋秀珍繼續抱怨說,“還有,小海那400塊錢也不知還不還給咱們。”
“不還也罷。”康騫說着開始脫衣服。宋秀珍氣惱地說:“你當了一個月主任,倒貼了那麼多錢,人還累成這個樣子!我看,這個勞命傷財的破主任,不當也罷!”
“莫吵,莫吵,我要睡覺了。”康騫說着爬上牀去。
宋秀珍兩眼瞪瞪的,好不容易纔把氣忍住。因瞌睡上來了,就不言語了,也解衣上牀。
兩口子頭一挨枕,立刻就像兩根墜下懸崖的羽毛一樣,飄飄忽忽地睡着了。
——安徽神劍文藝學會雜誌《山風》一九九七年總第十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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