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說到哪了？”
楚禎問宋徽宗。
趙佶臉色微變，他竟想不起來了！
“仙官！”還是李彥站出，他臉上陪笑着說道：“您剛纔說，官家急忙給朱勔定罪……”
“對。”
楚禎點頭，再問宋徽宗：“李綱宗澤還未查清楚，是誰那麼聰明先從蘇州發了案情回來，又是哪個大聰明要急着給朱勔定罪，以便銷案的？”
李清照差點笑出聲。
大聰明一詞怎麼那麼怪呢！
趙佶想了一想，忙說道：“朝上都在議論蘇州的案情，樑卿跟我提起，說此案牽連太廣，宜將首惡朱勔定罪以安民心！”
“陛下，臣知罪！”
朱勔再次拜倒，他知道，自己再不拜以後就沒機會了。
“樑卿是誰？”楚禎問。
“在下樑師成，見過仙官。”
一位下巴無須的男子站出，朝楚禎行禮。
“樑師成？”
楚禎打量了他幾眼，“聽說你是蘇軾兒子？”
衆人都聽說過此事，當下也並不意外。
“回仙官，在下確實是蘇翁出子！”
樑師成臉上鎮定的回道。
所謂出子，就是在外邊生的兒子，但不是私生子，而是蘇軾被貶謫前，將剛懷孕的妾室送給了一位姓樑的友人。
至於真實情況，恐怕連蘇軾都不知道。
楚禎也沒指望六賊之一的樑師成說實話，對他說道：“蘇翁一生光明磊落，率性而爲，你自稱他兒子，那我問你，你在朱勔案子上說的話，可是爲他開罪？”
“仙官冤枉在下了！！”
樑師成還想爲自己辯解，楚禎卻看向了身爲左僕射的蔡京：“我也問你，朱勔是你被貶謫路過蘇州時提拔的人，伱有沒有收受賄賂替他說話？”
衆人竟是沉默下來，完全不知楚仙官爲何要如此問。
這樣直白的詢問，豈能問出事情來？
李格非擡頭，看向女婿，又往後看了看朱勔，大約猜出女婿用意。
“蔡卿！”
見蔡京一時沉默不語，趙佶直接叱問他道：“在仙官面前，如實回答！”
“回仙官。”
蔡京拱了拱手，說道：“我當年確實給官家引薦了朱勔，也與他頗多來往，關係熟絡，可後來知道他在兩浙路、江南東路等地的所作所爲後，就與他漸行漸遠，並上諫制止他的蠻橫行徑，如今我與他毫無瓜葛！”
朱勔猛地擡頭看向他，心中暗恨。
衆臣是有話想說的，但在仙官面前，他們都收着話頭。
楚禎笑了起來，朝趙佶說道：“你認爲如何？”
趙佶語塞，半晌方纔說道：“朕派人去查，與朱勔勾連爲奸者，一律重判！”
“李伯父。”楚禎問李格非：“你可看完了宋史？宋史內，朱勔貪污幾何，如何起家，如何爲奸，伯父拿出宋史來念給他們聽聽！”
“你！”
朱勔臉色驚變，他的那些事情全部記在了宋史內？！
大宋衆臣子此時方纔回過神，原來楚仙官之前直白的發問，是因爲知道了朱勔與蔡京、樑師成等人的事蹟。
在史書裡明明白白的寫着呢！
“陛下！”
蔡京那張老臉上，表情變了變：“不以史爲罪，臣對朱勔之事實在不知！”
楚禎道：“你說的對，不以史書定罪名，但我聽聞朱勔的管家數次出入你府裡，又給朝中各臣子家中送去禮物，最終在案子沒有查清楚前，你們大宋君臣就給朱勔定罪，以結束這案子。”
“陛下，臣不知禮物之事，回去……”
“等我說完。”
楚禎打斷蔡京的話，對趙佶淡淡說道：“李綱和宗澤是史書中保衛汴京有功的忠臣、能臣。”
趙佶忙點頭。
衆人其實早已猜到，官家最近提拔的臣子，都是從宋史裡找的人物。
此次去查案，也是爲了歷練他們，好調回朝中任職。
“他二人去查朱勔，你卻不等他們的稟報，就聽信身邊人的話，打算草草結案，在我看來，完全就是虎頭蛇尾！”
聽着這話，趙佶臉色羞愧，半天沒能說話。
楚禎冷眼看向朱勔，“史書裡，此人掘墳毀屋、貪贓受賄，別人家中並無宋徽宗要的奇石，他卻命手下帶兵衝進去，給別人家裡的東西貼上封條，說其實貢品。”
“朱勔！！”
趙佶氣得不輕，點名道姓，轉身厲聲問他：“你給朕說的奇石不花錢……”
“你也閉嘴。”
仙官發話，趙佶再大的火氣只能壓下。
朱勔知道，自己再不說話，就徹底沒機會了。
他猛地磕頭：“陛下，臣……”
這次不等楚禎發話，兩個侍衛就擡起巴掌狠狠打下，他敢再說一個字，就打他嘴巴一次！
竟敢打斷仙官的話！
大宋君臣都安靜了，只有楚禎繼續說：“朱勔在蘇州造了同樂園，奇石之多堪比艮嶽。”
趙佶聽了，轉過頭恨恨看朱勔一眼。
“兩浙路、江南東路的官員大多與他有牽連，或聽從他的號令，人稱東南小朝廷。”
趙佶再也忍不住了，厲聲對朱勔罵道：“好一個東南小朝廷，你是想造反不成？！”
朱勔癱軟在地，知道自己，以及朱家，都要完了……
“陛下，請誅朱勔！嚴查此案！”
鄭居中站了出來。
蔡京竟也站出，奏道：“陛下，若事情如仙官所說，朱勔實乃罪大惡極，犯僭越之誅！”
楚禎正想說話，突然聽到門外有動靜，就擡手製止他們，問道：“外邊出了什麼事？”
衆人驚疑，這裡離門口隔有重重牆壁，仙官竟然也聽到門外的事？
兩個侍衛忙出去查看，很快回來稟報道：“陛下，是一羣太學生在門外，喊着請誅四賊！”
“四賊是誰？”楚禎問。
侍衛忙又回答：“說是朱勔，蔡相，樑太尉，以及楊太傅。”
“楊太傅就是楊戩。”
李清照彎下腰，給楚禎低聲提醒。
“這些太學生有膽識。”
楚禎點頭讚許他們，又說道：“但你們既然說了，不以史書定罪，只以證據判刑，朱勔及他人其罪如何，查清楚後再定。”
如果李綱和宗澤兩個能臣都查不清，大宋也不用混了，趁早滅亡了事。
“仙官之言，朕記下了。”
趙佶恭敬的應下，又對侍衛說道：“帶幾個爲首的太學生進來。”
侍衛忙又出去。
不多時，幾個太學生走了進來，李清照一眼就看到了一位“熟人”，正是御史中丞的三郎，趙明誠。
他也在這些請願的太學生當中！
“學生陳東，趙明誠，歐陽澈，參見陛下！”
三位太學生在門外朝裡面的趙佶恭敬行禮。
趙佶親自做介紹：“這位就是楚仙官，你們貿然來打擾，還不快來給仙官謝罪？”
在楚禎和李清照，以及李格非、趙挺之等人的注視下，三人深深鞠躬行禮。
“免了。”
楚禎也認出了趙明誠，沒想到他也來請願誅殺朱勔。
但楚禎總覺得，他是想來再見一次李清照。
楚禎擡起頭，與她眼神對視，李清照輕哼了一聲，知道了他的意思。
“呵呵。”
楚禎笑了下，對他們三人說道：“朱勔的案子還未查清，還不能定罪。”
朱勔長舒了口氣。
“我先問你們，若是查清楚屬實，你們要如何上奏朝廷給朱勔定罪？”
楚禎對陳東與歐陽澈有些印象，這二人雖只是太學生，卻敢於上書，矛頭直指六賊。
且汴京城被圍時，也是這些太學生站出來，請宋欽宗恢復李綱的職位。
宋朝奸臣多，但也有剛正不阿的忠臣。
三人中，爲首的陳東恭敬行揖禮，聲音沉穩堅決的說：“仙官所言靖康之難，我大宋官軍望風而逃，軍紀敗壞，朝綱紊亂，我以爲，此乃蔡京壞亂於前，樑師成陰謀於後，朱勔結怨於東南，童貫領軍不力且擅開邊釁所致！”
蔡京轉過頭，看了這年輕的太學生一眼。
楚禎瞥了他一眼，對陳東說道：“其他人的事以後再查，今日暫時只說朱勔。”
宋徽宗養了滿朝奸臣，又不能以史書定罪，免得金兵還沒來大宋君臣就亂了套。
陳東點頭，再對朱勔恨聲說道：“此人在蘇州運送花石綱，荼毒無窮，江南無人不知，罪狀查清楚後，宜將其斬於鬧市，傳首四方，以謝天下！”
朱勔渾身哆嗦了下，恐懼襲來，竟是不顧他人，猛地朝陳東厲喝：“我纔是要殺了你，把你腦袋割了傳給四方看！”
陳東面無懼色，只朝楚禎行了一禮，表示自己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