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心而論,羅華的這一種思想變化,倒也算不上是什麼大事。只是在現實之中,卻讓趙有才造成了大大的不便。羅華再也不象過去那樣,整天追隨於趙局長的身後。即使趙有才有事找上了他,也是懶洋洋的,打不起精神來。這樣一來,就讓趙有才在治安大隊裡斷了根。沒有了眼睛和耳朵,做起事來,當然很不順手。就象基礎調查這種事,早就應該知道所有的情況纔對,現在都要自己打電話查詢才行,這讓趙有才很不是個滋味。
“羅隊長,最近好嗎?”儘管心中在暗罵羅華不是個東西,趙有才還是樂呵呵地先和他寒暄了起來。羅華也知道,對方肯定是夜貓子進宅——沒有好事。表面上還不好失禮,就不淡不鹹地應付說:“我不是你當局長的呀,能有個什麼好不好的事情哩。”
“羅華,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用不了幾天,就會幫你把問題給解決掉的。我已經和李局長打過招呼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就是那個葛書記在刁難嘛。你放心,我會解決好的。”趙有才當然知道羅華的心病,話沒有說上兩句,就立即拋下了魚餌。
“謝謝局長關心,我也算是想開了。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我就是這麼大的問題,也就是一個處分罷啦,還能把我怎麼樣?再厲害的話,還能讓我回家當農民嗎?哈哈。”羅華的話音中,沒有過去那種欣喜若狂的反應,反而顯得很是淡然。
這種反應,讓趙有才有點找不到過去那種大局在握的感覺。到了這種情況下,他也只好硬着頭皮,向羅華打聽起基礎調查的有關情況。哈哈笑道:“嗨,羅隊長,你們最近把人都派到派出所,去搞什麼基礎調查,是個什麼意思呀?”
羅華聽到趙有才是這麼個意思,也沒有什麼表示,只是不淡不鹹地介紹了這項工作的基本要求。趙有才聽了半天,從中根本聽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他掃興地擱下電話後,坐在那兒深思了半晌,還是理不清一個頭緒來,百無聊賴地隨手翻起了桌子上的文件,都是上面部署的整頓、整治,一個接一個,還讓不讓下面的人活了。
他一邊發出怨言,一邊將文件收入文件夾。就在他要蓋上文件夾的時候,一行黑體字躍入眼簾:整頓的工作重點。“重點,重點,重點是什麼?”趙有才丟下文件夾,給自己點上一根香菸,重新回憶了一遍羅華剛纔介紹的情況。“這次調查的重點,是查清所有的外來人口,特別是外省藉的暫住人口,要一個也不放過。”這是羅華的原話。嗯,問題出在這兒,趙有才恍然大悟。
去打盧雨生的人是誰?他是知道的,就是‘小雞’田小弟和他的一個小老鄉‘黑子’。他們是什麼人?都是外省籍貫的暫住人口。龍若海這步棋下得狠啊,表面上紋絲不動,只抓基礎調查,好象對破案工作漠不關心。實際上卻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既讓我們鬆懈警惕,又能給他自己爭取時間。這小子看起來年輕,做起事來卻比**湖還要老辣,差點兒讓我八十歲老孃坐兒車——翻了個身。真要是被他破了案,我這個分管治安的副局長,也算是臉面全丟光了。
不提趙有才如何與張躍進商量對策,且說龍若海在幹些什麼。自從盧雨生被打傷以後,他就一直把身子撲在這起案件的偵破上。多年刑警生涯,讓龍若海敏銳地捕捉到此案的關鍵之處,就是那個婦女的最後一句話:那是兩個A省人。這件事情,本來有一個最爲快捷查證的方法和渠道。那就是通過‘大金牙’郭小洋這條暗線,瞭解一下是誰出的手就行。偏偏在‘二狗子’派人暗算盧雨生的這一天,郭小洋到黃海市去出了公差。
他出的這趟公差,也不是全無收穫。原來是張躍進和‘二狗子’考慮到經濟萎縮的原因,打算重新啓動原來搞走私的老本行。黃海市那邊有一個深水港口,當然也是原來張躍進進出貨物的通道。郭小洋和‘二狗子’手下的另一個打手陳二結伴,一起去了黃海市。他們按照‘二狗子’的指點,找到了張躍進原來做走私生意的接引人。既幫張家的走私生意達成了協議,也爲以後一舉端掉這個走私犯罪團伙,打下了基礎。
有得就有失。郭小洋在破獲走私犯罪上建立了功勳,但也失去了獲知是誰報復作案的時機。本來,他從黃海市返回之後,也不是不可以幫助打聽消息,卻又在機牀廠門前,碰上了意外。在那種人海之中,再有多強壯的身體,也不管大用。他被激怒的羣衆推來推去,時不時的再被人搗上兩記黑拳。見勢不妙,郭小洋只得護住了自己的腦袋和關鍵部位。儘管這樣,他還是被打得全身是傷。雖然沒有達到傷及肺腑的程度,卻也是臥牀不起,疼得睡覺都無法安寧。這樣的處境,當然也就無法幫助打聽消息。
縣委、縣政府那一邊,一直在追着要破案結果。沒有捷徑可走,龍若海也只好循着那個婦女提供的線索,認真地開始尋找那兩個A省人的下落。爲了不打草驚蛇,他採用了迂迴曲折的手法。以加強基礎工作爲名,在全城公開進行外來人員和私房出租戶的調查登記工作。龍若海也知道這種做法,不能完全矇蔽有心人的眼睛,關鍵是要一個‘快’字。爲了搶時間,爭速度,他和徐大勇一直蹲在派出所。對每一個排出來的對象,及時進行過濾,以期儘快對全縣人民有所交待。
這天下午,龍若海又來到了‘天上人間夜總會’所在地的城東派出所所長室裡。馬所長捧了厚厚一迭的登記表,放到了龍若海面前的辦公桌上。馬所長特意點了點最上面的兩張表,得意地說道:“我估計呀,這兩個傢伙差不了多少。我讓人瞭解了一下,剛纔聽說在事情發生的當天晚上,就看不到他們的人影了。”
“哦,有這樣的對象?有意思,我來看看。如果能破了案件,你老馬可是立下了首功哩。”龍若海一聽排查出來的對象,趕在這時候玩失蹤,立即來了勁頭。接過登記表一看,他和徐大勇會心地相視一笑。兩個對象,一個是‘小雞’田小弟,還有一個是他的小老鄉‘黑子’。兩個人都是A省人,又是‘二狗子’手下的打手。他們爲了張躍進的事打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還又趕在這時候避風出走,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還會是什麼!
“馬所長,謝謝你。破了案你是首功。”兩張表看好之後,龍若海的心中基本就已經認定了下來。內心的激動無以言表,只是一把拉住了馬所長的手。“謝什麼!你爲的啥,我爲的啥?不都是廟上的公事嗎!真要謝,破了案以後,你請老哥我喝上一杯酒就行。”馬所長也是個有趣人。一聽到龍若海認可了自己的看法,也就笑嘻嘻的打開了哈哈,開心之色都寫在了臉上。
“一定,一定,這杯酒一定要喝。這勝利的酒,不用大隊長請,我來請,只要你小子,到時不要逃酒就行。”徐大勇一看破案在望,豪爽地站了出來。“不要看你個子大,喝酒我還不含糊你大勇。”馬所長也是一臉豪氣。龍若海一看要糟,這倆人真要鬥起嘴來,沒有一時半會兒可是停不了的。他連忙打了個招呼,拉着徐大勇就回了局裡。
回局的半途中,他又收到郭小洋一個電話:“大哥,作案的人,是那個田小弟和他手下的‘黑子’。當天夜裡,他就回老家避風去了。‘黑子’的下落不明,可能是去了上海。”本來臥牀不起的郭小洋,是沒有法子去打聽消息的。如果硬要強行掙扎起牀,當然會引起張家父子的猜疑。畢竟是混黑道的人,哪兒會有這麼一種獻身精神。
無巧不成書,‘二狗子’爲了表現自己對手下的恩典,特意買了慰問品,到醫院去探視自己手下頭號悍將‘大金牙’。郭小洋一邊對老闆的恩典表示感激涕零,一邊又關切地問起了工地的情況。‘二狗子’的說話,本來就有那麼一點大大咧咧。再被郭小洋刻意一奉承,說話之間更是嘴上沒有了站崗的人。從他口中,郭小洋得知,田小弟和他手下的‘黑子’,已經‘瓦’(跑)了的消息。當然是喜出望外,趕在第一時間通報給了龍若海。
這下子,龍若海算得上是更加定了心神。對作案對象的認定,已經是沒有問題了。徐大勇感覺到有點奇怪,雖然說自己也能感覺到,這兩個人有重大嫌疑,但自己沒有龍大這麼有信心呀。龍若海也不解釋,帶着他直接就到了李局長的辦公室。聽完情況彙報以後,李局長也是喜出望外。這幾天,他也被縣裡的電話,追得夠煩的了。能找得到罪犯,也總算是能交差啦。
聽了彙報之後的李照遠,本來是想讓徐大勇帶隊去A省追捕田小弟。沒想到龍若海卻另有見解。他搖搖頭,別出心裁地提出來了一個新的方案。龍若海想由自己帶隊,從刑警大隊抽調兩人,加上在省城陪護盧雨生治療的李小江。四人組成一個小分隊,秘密出發執行抓捕任務。這樣做的好處,是能最大限度的達到保密的效果。
他自己不在位的藉口很好找。已經到了週末,對外就說自己請假休息。刑警那一邊的人,則可以推說執行自身的工作任務。李小江哩,更好解釋。本來就不在位,去不去參加追捕,都沒有問題。這樣做,就是能夠起到突然襲擊的效果。不會由於治安大隊突然有人失蹤,從而引起內部有心人的注意。
話是這麼說,李照遠仍然沒有認可。他覺得自己這個部下的做法,應該還是另有玄機的。笑着問道:“龍大,你給我說說看,爲什麼要動這麼大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