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用於上、下課和放學的鐘聲,突然之間變得雜亂無章起來。如同發生警情一般,在校園裡頻繁不斷地響了起來。
教室裡的學生無法聽課,紛紛把腦袋轉向了教室外面。大家都在奇怪,都在關心發生了什麼事情。高三(四)班的教室,在一中主教學樓的五樓最本側,也就是最頂層的教室了。
正在教課的葉嬋娟,也和其他班級的老師一樣,對這種雜亂無章的鈴聲感覺奇怪。她打開了教室門,想察看個究竟。
門剛一被打開,就看到走廊通道的左側衝來了一個個子不算很高,卻很健壯的男人。手中抓着一把匕首,還在向下滴着血珠。
被追得暈頭轉向的陳小山,進了校園之後,就和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撞。就這麼在學校裡面轉了幾個圈子。跑着,跑着,他下意識地把最高的樓房當作了安全地帶。
校園中央的那幢主教學樓,成了他眼中唯一的選擇。陳小山也不再兜圈子了,徑直就往樓梯方向衝去。一樓、二樓、三樓……越高的樓層越是安全。
一路上,他是見神殺神,見佛殺佛。只要有人敢阻攔自己前進的步伐,陳小山都是毫不猶豫地捅上一匕首。他也記不清捅了多少下,傷了幾個人。只是隨着他前進的步伐,血跡也在不停地向前延伸。
“不要進來,不要傷害我的學生。我是這兒的老師。我不允許你進來。”這是葉嬋娟的聲音。這個平時總是讓人覺得柔弱的女孩子,此時就象護巢的母雞一樣,雙臂張開,攔住了教室的門口。
她的身材雖然很柔弱,就象風中的一片樹葉,隨時可能被吹到遙遠的地方。比起某個在大災之時拋棄學生逃跑,而且振振有詞的老師來說,葉嬋娟太弱小,太弱小了。但是,她就象一棵參天大樹一般,挺立在教室門前。
換作其他任何一個罪犯,葉嬋娟的宣言,都會顯得十分幼稚可笑。老師算得上是一個什麼玩藝兒?竟然也敢阻擋老子的路!肯定會是隨手給對方一匕首,讓她一邊涼快去吧。想讓罪犯聽到是老師就會產生憐憫,就會產生善念,從而放過眼前這些老師和學生,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但這種萬不逢一的事情竟然也會發生。沒有其他原因,只緣於陳小山曾經也做過老師。雖然一時的激怒,暫時矇住了他的心智。讓他殺人,讓他逃亡,讓他在上樓途中不停地傷人。但葉嬋娟這一句‘我是這兒的老師’,還是讓他將高高舉起的匕首低了下來。
“走開,給我走開。你是老師,我不惹你,你也別礙着我的事。”陳小山順手一拉,就粗暴地將葉嬋娟推出了教室。看到手持匕首衝進教室的歹徒,有的女學生在驚叫,在哭泣。男學生也在全身打戰,團成了一堆。
這個時候,已經被推出教室的葉嬋娟,又衝了回來。她昂首責問說:“你這麼一個男子漢,憑什麼要嚇唬我的學生?”
“你給我走開。因爲你是老師,我才放你一馬。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當心我連你也關在這兒。”看到眼面前這個象小丫頭一樣的女老師,依然在不依不饒的找麻煩,陳小山也有點冒火。
看到陳小山要關教室門,葉嬋娟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勇氣。一把將門推了開來。倔強地說道:“你不放我的學生離開,我也不離開。世上哪兒有丟掉學生去逃命的老師?”
“進去,給我進去。既然你放棄逃命,那就讓你和我們一起完蛋。”陳小山的心軟也只是一瞬間的事。當他想起眼前的危機時,還是毫不手軟地一掌將葉嬋娟拉進了教室。
看到葉老師爲了自己這些學生重蹈險地,大家一下子圍到了她的身邊。陳小山可管不了這麼多。他就用匕首逼住幾個男學生,幫着用桌椅板凳將教室的門和窗子堵了個嚴嚴實實。
張小飛一路追擊,心也在一個勁兒的往下墜。看到一路的血跡,看到躺在樓梯通道上大呼‘救命’的傷者,他知道事情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追到五樓的時候,他看到樓道最西側的高三(四)班教室,所有的門窗都已經被堵了起來。到了這時,他反而理智了起來。知道自己已經無力處置眼前的複雜情況。只有求援,纔是唯一的出路。此時最好的結果,就是叩求老天保佑,不要發生師生死亡事件。
消息傳到市局的時候,‘110’指揮中心頓時亂成一片。剛纔就有老百姓電話反映,說是大街上有人在相互追擊。只是值班長有點不相信。說是真的有了什麼事,應該會有警察報告情況的。
到了此時,大家也顧不上追究誰的責任。立即通過尋呼系統發出了指令:刑警支隊追逃失敗,罪犯在市一中劫持人質。所有警察按照處警預案,迅速趕赴現場。
這條命令一經下達,整個市區全部亂了起來。各種型號的警車,都拉響了警報器,往一中方向奔去。交警、特警、消防警、救護人員……一路路的人馬,都在熱血沸騰。
沒到半個小時,市一中就成了個大警營。門前的通道,全部被交警實行了交通管制。主教學樓上其他教室的師生,也全部被疏散離開。
在高三(三)班上課的魯祥雲,知道自己的好友葉嬋娟被當成了人質,急得直跳。自從知道因爲自己的原因,而導致龍若海被打壓後,她就一直感覺內疚,感覺對不起葉嬋娟。
這個時候,她恨不得衝進教室去,將好朋友解救出來。只是看到歹徒的匕首在小葉子面前晃動,使得丫在窗外的她只能幹冒火,卻不敢有任何動作。前來負責疏散的特警,可認不得她是誰。二話不說,就將她給推下了樓。
魯祥雲也知道,此時容不得自己耍大小姐脾氣,只好乖乖地服從指揮。剛到樓下,她一眼就看到了宋丹青。這個時候,她彷彿看到親人一般,撲到對方懷中號啕大哭了起來。
宋丹青是到市委採訪時,正好聽到市一中這邊發生劫持人質事件,才隨着市長許鵬程一起趕到現場的。看到魯祥雲如此傷心,一時之間,也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校園之外,圍滿了聞訊趕來的老百姓。特別是高三(四)班學生的家長,更是惶恐不安。當然,人羣中也有葉嬋娟的媽媽和爺爺‘老夫子’。他們聽到消息之後,立即就趕了過來。只是由於時間關係,比警察晚了一拍,也就理所當然地被攔在了校園門外。
校園之內,值班局長成了責無旁貸的總指揮。在他的統一調度下,特警控制住了樓道兩側的教室,狙擊手也進入了位置,談判人員已經到了高三(四)班教室門前,對陳小山開始了耐心的說服勸解工作。
“陳小山,你也有父母,你也有子女。爲什麼要將自己的怒火,轉移到這些無辜的孩子身上?你有什麼想法,有什麼要求?我們都可以談。能滿足的要求,我們一定會盡力而爲。”談判人員在聲嘶力竭地進行勸解。
許鵬程到現場後,沒有干擾指揮工作。他的全部指示唯有一句話,那就是不能死一個師生。
市長到了現場,魯光淦還沒有到。他正在從省城返回淮東的國道上。接到電話報告之後,他也急紅了眼。怎麼離家這麼一會兒功夫,就發生了這種大事。他也來不及多想,只能立即發出指令:“不惜一切代價,必須確保所有人質的安全。”
接到傳呼的時候,龍若海還在返回市區的路上。看到信息,他就感覺到一陣發涼。刑警追逃失敗?肯定是重案大隊出了漏子。儘管自己不是一把手,臉上也是無光呵。在一中劫持人質?不知怎麼回事,他首先想到了自己的娟妹。
“馬局,能把手機借我用一用嗎?”一般情況下,龍若海是不會輕易開口向人藉手機用的。到了這時候,他感覺到好象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在推動着自己。
馬政也是一個機敏的人。不然的話,他也不會迅速把淮東的情況報告郭飛揚,並且主動充當了信息中轉員。當即笑道:“你用,你用。有事不用幹什麼?”
他乘着龍若海撥打電話的空隙,看了一下傳呼機上的信息。一看內容,他的臉色連續變了幾變。刑警抓逃失敗,造成學校有人被當成人質,這肯定是一個重大失誤。如果再發生有人傷亡的話,這個責任——馬政不敢再往下想,當即對駕駛員下達命令道:“拉響警報器,加快速度,直接去第一中學。”
龍若海的電話很難打通。事情剛剛發生,各個方面的領導都在查問情況。好不容易接通電話之後,聽到的卻不是什麼好消息。自己的娟妹,就是那個被充作人質的美女老師。也是那個面對血淋淋的匕首,還能喊出‘我是這兒的老師’的勇士。
接完電話的龍若海,說不出自己是悲是喜。是該爲娟妹驕傲,還是要罵她傻。他想請馬政先將自己和‘小諸葛’送到學校。沒有想到,對方這麼善解人意。自己還沒有說話,對方已經付之以行動。此時說什麼都是多餘的話,他感激地拍了拍馬政的手背。
此時此刻的一中現場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各個部門的大大小小的領導,都相繼趕到。雖然速度有快慢,時間有先有後,好歹也算是聞警而動。唯有惹事的刑警支隊,卻是別樹一幟。最大的幹部,也只來了一個戈喬華。
本來就有不少人對魯光淦的異軍突起,有着不好的感覺。到了這時,當然會落井下石。什麼樣的話都有人在說,什麼樣的人都在說話。說到最後,連許鵬程都有點聽不下去。讓秘書小董查點了一下,很快就有消息反饋了回來。
新提拔的謝支隊長,中午參加應酬活動。多喝了一點酒,就連下午的工作會議都沒有能夠參加,還在休息之中。所謂應酬,實質上還是新官上任的慶賀酒。谷支隊長到是在上班,此時正在由寧南縣趕往市區的公路上。
對這種情況,許鵬程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好象很隨便地問了一句:“那個龍若海哩,他怎麼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