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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死了,這回他肯定真的來殺了我。

我一把拉住杜黎遠的袖子:“師叔,你快些去擋住他,我從窗戶那兒逃走。”

“瑾兒,不要慌張。”杜黎遠拍了拍我的手,“我先去見見他,看他到底爲何而來。你在這裡給我好好待着,千萬不要亂跑,你身子還沒好,一動估計要出事。”

“那不行,你不能留我一個人在這裡。”

“那我叫青炎給你守着門口,青炎武功還算不錯。”

然後他就起身出去了。

我在屋裡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度日如年。越想就心裡越不安,我跳下牀拉開門往外探頭,果然看到青炎抱着那把寶劍站在門口。見我出來,他回過頭淡漠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把我推進屋,砰的就關上了門。

做什麼這麼兇,像我欠了你錢一樣。

我狠狠地踢了門一下,結果腳上疼得我直打哆嗦。這門可真硬啊。

我在屋裡打着轉。

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杜黎遠仍然沒有回來。

然後我再次拉開房門。青炎又要關門,我死死的擋住,略帶哀求:“青炎青炎,你讓我出去看一眼,就一眼!”

他面無表情的搖搖頭。

於是我再次進了屋。

這一會兒功夫,天已經黑下來了。

我躺在牀上無所事事,也就這麼睡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鼻端就聞到了一股清香,肚子咕嚕嚕的叫起來。我睜開眼睛,只見凌風端着一碗藥走過來。

“夕瑾,起來了?先把藥喝了吧。”

我餓得前胸貼後背,顧不得許多,於是大口的就把藥給喝了。這藥不僅沒有藥的苦味,還帶着微微的甘甜,我舔舔嘴脣:“這是什麼藥?好喝得很。”

凌風笑着不說話。

“對了,師叔呢?”

“他有事出去了,估計半個月內不會回來。”

我撐起身子:“什麼?半個月?他就把我丟在這裡了?”

“他也是有急事纔出去的。”凌風垂眼,“夕瑾,你不要怪他。”

“算了算了,反正也沒指望他。”

他微微一愣,隨即又說:“等下我要出城去和他會和。這半個月委屈你自己在碧苑閣待着。我已經吩咐好了人來照顧你。”

我傻了,良久才說:“好啊,你們是聯合起來把我給扔下了是吧?”

凌風不回答我的話,只是喊了一聲:“月嬋,你進來。”

門外有人回答了一聲,然後慢慢走進來,飛快地擡頭看了我一眼,隨即低低的喊了一聲:“小姐。”

我驚了。

月嬋這個名字當真動聽,我本以爲會是一個就算不漂亮也是清秀的女子進來,卻沒想到見到了這麼個人。

來到長安……不……可以說是整個曦山加上我在長安這段時間,月嬋是我看到過的最……最特別的女孩子。

她駝着背,眼睛一大一小,鼻子塌塌的,嘴巴有點歪,臉上有雀斑,頭髮枯黃,反正那張臉可以說是怎麼奇怪就怎麼長了。要不是凌風帶來的人,我肯定以爲她那張臉是人皮面具,從未想象過一個女人會長得那般模樣。

凌風對我說:“這段時間月嬋會照顧你的起居。再過三天你才能下牀,如果要出門記得帶上青炎。”

然後他看了我一眼:“夕瑾,自己好好的保重。”然後轉身就出了門。

這過程中我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因爲視覺上的刺激真是太嚴重了。

月嬋走過來想幫我蓋上被子,我本能的出手一擋,她愣了愣:“小姐?”

她聲音柔和而動聽,這是她全身上下我至今發現的唯一的優點。我朝她尷尬的笑了笑。

“我自己來,我從沒被人這麼照顧過,不太習慣。”

她輕輕地笑:“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小姐的。”

孃親呀,笑起來讓我毛骨悚然的。不知道帶着她上街,衆人會不會像看絕世美女那般看她?

我咳了一下:“對了,月嬋,你看到青炎了麼?”

她擡眼看我:“小姐要出去?可是凌公子說小姐現在還不能下牀。”

“我不過是被風月吟輕輕打了一掌,不礙事。”我面帶微笑,心裡卻又想起風月吟的臉,那掌真的算是“輕輕的”,只不過去了我大半條命而已。

月嬋愣了愣,然後猛地靠近我:“不是的……”

我往後一縮,她靠的太近實在讓我不堪重負,我陪笑:“什麼?”

“小姐……”她又低下頭,“您還是好好休息吧。否則凌風公子責怪下來……月嬋好不容易找到的主人又會沒了……”

這倒也委屈了她。估計哪戶人家都不會僱用這麼一個丫頭,也就凌風那個有點女氣的傢伙纔會幹這種事。

我嘆口氣:“好吧,你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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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三天,我終於能下牀走動了。雖然渾身還是痠痛不已,但是總覺得神清氣爽,身體似乎也好了不少。

來到長安也半月有餘,卻仍然沒怎麼逛過,想到這裡我又在心中暗罵了風月吟十遍。於是我叫上青炎和月嬋準備出門。

幾日不見青炎,總覺得他的態度並非如當初那般冷漠,特別是那雙本來冷如刀鋒的眼睛,也變得溫和下來。不知道凌風對他交待了什麼。

出門前我丟了塊面紗給月嬋。

“帶上。”

“什麼?”月嬋猶豫了一下。

“咳,外面風大,你帶着,免得風沙對皮膚不好。”

月嬋朝我笑了笑,然後帶上了面紗。

凌風肯定是請了這麼個丫鬟來整我的!

我們三人就這麼出了門。

長安城好玩的地方有許多,從未從曦山下來過,在我眼中什麼東西都是新鮮的。杜黎遠曾經交待過我,賭場不能去,煙花風柳之地自便。他說出那句話之後,我嘲笑的看着他。

我走進古玩店。

月嬋跟在後面對我說:“小姐小姐,這裡的東西都很貴的……”

我瞥她一眼:“反正用的是杜黎遠的銀子,你心疼什麼?說不定還能給你找到一個古董簪子戴戴。”

她只好默然不語了。

和這兩人出來真沒勁,一個是啞巴,一個又膽小得好像我是老虎,無趣的很。我有些想念活潑的千琴。

古玩店裡的空氣有點沉悶,光線很暗。

我走過一排排琳琅滿目的貨架,在一排兵器前站定。在曦山待久了也對刀劍有點研究,看着這排上了年頭的刀劍倒感覺分外親切。

我的視線落在一把匕首上。

那把匕首毫不起眼,黑沉沉的,刀身的花紋也略有模糊。我握在手中卻覺得。抽出來,光芒一閃,晃眼得很。

我正要拿手去碰那刀刃,卻被一旁的青炎奪下來,他朝我搖了搖頭。

“怎麼了?”

他拉過我的手,我略縮了一下,他卻不在意,在我手上寫道:“刀上有毒。”

我嚇得連忙扔掉了我手中的刀鞘。

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光芒,反手一橫,已然抽出了劍,只聽得“叮”的一聲,一枚暗器掉落在地。

古玩店的門窗一下子全部關上,昏暗的光線中一個紅衣中年女子笑盈盈的走出來,嫵媚動人,她輕輕拍手:“公子好俊的功夫。”

青炎眯起眼看着那女子。

我總覺得他這個動作讓我有點眼熟。

那女子又道:“這位公子不知如何稱呼?”

然後便沉默下來。

一旁的月嬋偷偷的溜到了我的背後,我輕輕地拍拍她:“不要怕。”

那女子也不在意:“公子你若是放下你身邊的小姑娘不管,我可以給你無數的金銀財寶,保你一生富貴。”

仍然是沉默。

“我也可以給你十個絕色的女子。”

仍然是沉默。

我暗暗覺得有些好笑。

最後,那女子輕笑:“我可以告訴你《冥火》的秘密。”

我愣了。《冥火》是曦山術法的總稱,知道這個秘密的,唯有夕顏,墨軒塵和我。這個女子從何而知?

我指着她:“你不要胡說。”

那女子看向我:“我沒有說錯。”

“冥火的秘密你怎麼可能知道?”

“我自然有辦法知道。”她摸了摸髮梢,“夕瑾,只要抓住了你。夕顏甚至能把冥火給拿出來。”

我冷哼:“你休想。”

“這世上這麼想的人多得很。”她微嘆,“上窺天道下抵黃泉,這世上有誰不羨慕?”

“你……”

青炎卻不等我把話說完,提着劍就向那女子刺去。我還沒看清,月嬋便拉着我往門口跑去。

我聽到身後一陣響聲,隨後那女子一陣低呼:“你是……”卻再也沒說下去。然後青炎飛身過來劈開了門,月嬋拉着我便出了門。

在店外站定,我看向青炎,他仍然安靜的站在那裡,彷彿什麼也沒發生。

我問他:“你把那女子殺了?”

他搖搖頭,在我的手上寫:“我從來不殺女人。”

這性子倒和風且吟差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