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亦看到老人放到面前的書籍,只見書的正面寫着“易筋經”,字跡已褪色,模糊不堪,不過流雲亦一眼就看出“易筋經”三字。
流雲亦震驚的擡頭看向老人。
這個天下這個武林幾乎沒有人不知道這“易筋經”三個字的。
“易筋經”,武林泰斗禪宗的最高武功絕學。
自從禪宗創派祖師達摩神僧開立禪宗,自創易筋經後,已經很多春秋了。
傳說習得易筋經者,脫胎換骨,進入武學的最高境界。
然而易筋經功法深奧莫名,極難參悟,即使當今的禪宗宗主了痕大師也只是略通皮毛,卻已經名震武林。
只是在幾十年前不知什麼原因,禪宗忽然丟失易筋經,不知遺落何方,後經弟子多方查找卻仍無所獲。
流雲亦當年在師傅未死之前曾聽說起過。
當年的流雲亦也是年輕氣盛,於是追問易筋經與本門的大光明神功孰優孰劣。
記得當時師傅是這樣回答的:“天下武功同出一門,求的只是隨心所欲之變,然則易筋經卻更勝一籌,此書有通天之能,濟世之功,不過此書已消失江湖幾十年,至今沒有消息,當不會對你以後產生威脅。”
流雲亦想起師傅的話語,強壓下心中的震撼,看向神秘莫測的老人,希望老人給予解釋。
老人對於流雲亦的震驚卻不予理睬,微笑着說道:“讓我先給你講個故事。”
流雲亦雖急切希望知道答案,但也不好在老人面前露出過多表情,撐着坐起身體,露出傾聽的神色。
老人似乎對流雲亦的表情很滿意,隨即露出神思過往的面孔緩緩道:“那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都忘記了,當年的他應該也和你一樣年輕氣盛,心存傲視天下之志。”
流雲亦側耳傾聽,他似已知道眼前的老人很快會爲他解答一切。
老人停了停又道:“他僅僅崛起幾年,就已挑戰了天下各大派的好手無數,由於他一心要震顫武林,所以出手難免無所保留,所以傷在他手下的武林人士也不少。”
“他大小比試愈有百八十場吧,卻無一落敗,所以更加目中無人。”
“他對這流星般的名聲卻不加理會,他要的是一統武林,成爲當代的傳奇。”
“當年最勝極的就是雄踞中原的禪宗和位居崑崙山的崑崙派。”
“所以他在挑戰完中原的大小門派無數後,向禪宗邀戰。”
“誰知禪宗只是派了個小和尚接戰,而且小和尚還僅僅是一個二代弟子,所以你也可以想象他當時如何氣憤。”
流雲亦聽着老人的講述已明瞭當時的情況。
老人接着道:“他當時全力出手,務必要幾招之內,徹底擊敗小和尚,可是鬥到五十招之後,小和尚還沒有落敗跡象,竟還遊刃有餘,他當時不僅大怒,於是使出絕學。”
“小和尚似乎也看出這招不易抵抗,情急這下只有動用了禪宗絕學‘易筋經’,這是他後來才知道的。”
流雲亦露出急切的眼神,想知道到底結果如何。
“小和尚那一招根本是天馬行空,不着邊際,看似渾身都是破綻,然而在他眼中這卻是無懈可擊的一招,與禪宗以往的剛硬厚重完全不同的功夫,所以他敗了,完完全全的敗了而且還受了很嚴重的內傷。”
“禪宗沒有留難他,他渾渾噩噩,生生死死,你也可以想到那種痛苦與絕望”,老人說道這兒似乎表現出了痛苦的聲色。
老人接着往下道:“就那幾日是他一生中改變命運的時候,那時候他身受重傷無知無覺,可是他的仇人來了,他的仇人很多,可是這些人沒有殺他,僅僅用他們的兵器挑斷了他的手筋。”
流雲亦禁不住驚詫起來,不自覺的伸出雙手看向自己已經手腕,手腕處的疤痕是那麼的顯眼。
老人沒有在意流雲亦的動作繼續道:“沒有人能感受到他當時的絕望,他當時想到的就是了此殘生,可是他卻被最不想見到的人,禪宗的人救了回去。
“在禪宗一待就是五年,五年也許不算很久,可是在他眼中那是怎樣的日子。”
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得到那將是怎樣的生活,流雲亦也可以想象到。
“在偶然的一次機會下他得悉,當初小和尚所用的那一招原來出自禪宗最高絕學易筋經,而且小和尚當時僅僅是略窺門徑。”
流雲亦驚奇更甚。
“他於是急切想一窺究竟,可是易筋經是何等物事,豈能任別人隨意觀閱,於是他就想出了一條毒計。”
“那一夜,狂風亂作,禪宗正殿大雄寶殿與執法堂大殿竟然同時起火,火隨風勢,不可遏制,逐漸向着禪宗的歷代收藏經書的禁殿蔓延,宗內衆人心急禁殿,於是全力施救,經過很長時間都終於大火被滅,禪宗疑知有人蓄意放火,於是清點宗內所少物事,最後竟然發現易筋經被盜而且他也同時失蹤了。”
老人沒有停,繼續說道:“當時他趁大火見禁殿空無一人時,進入禁殿,找到易筋經藏書,心思世界竟有如此奇書,他當時性情已變,自私乖戾,正欲將此書毀去時,忽然發現此書第一頁上寫到:接筋續脈,脫胎換骨。他當時也是震驚異常,然馬上他就明白過來,將經書收入懷中,向着山外奔去。”
流雲亦聽完老人的話,禁不住艱難的翻開易筋經的首頁,只見書面上寫着工工整整的四個豎字:接筋續脈,脫胎換骨。異常悠久的字體,卻震撼着流雲亦的每一根神經。
老人接着又道:“他輾轉天涯,終於逃到一處山谷,空谷幽靜,人跡罕至,他妄圖參透易筋經以報切骨之大仇,可是似乎天命難違,整整又是三年,卻一無所獲。”
“易筋經乃千年之前達摩神僧所注,語言晦澀,所述修煉功法又異於尋常,當時之時通曉之人甚少,他當時才僅僅參修三年,十年也不爲過。”
老人了一緩道:“當時他卻已絕望了,什麼雄心什麼報仇已統統拋向腦後,只願隨波逐流,浮塵至死。”
“可是就在這一刻,他豁然頓悟,易筋經晦澀莫名的語句閃過腦海,體內真氣激盪不息。"
“他仰天長嘯,躍出河流,他亦知曉了接筋續脈之法。”
“當時他神功已成,然而卻興不起一絲爭雄鬥恨之念了,於是尋得一處世外仙境,過起了隱居生活。”說完老人輕輕吁了口氣,伸出雙臂到流雲亦面前。
流雲亦似乎略有所知,低頭看到了老人手腕,疤痕已舊。
流雲亦亦是聰明之人,其實已猜到眼前的老者就是故事中的少年,再看到老人手腕處筋斷的痕跡,已知一切。
只是歲月催人老,當時雄姿英發的少年已成了如今滿頭銀髮的老人,虛度了青春,換來了光陰!
流雲亦擡頭看着老人問道:“爲什麼?”
老人似已明白流雲亦要問的是什麼,緩緩收回雙臂道:“你心中還有許多事沒有放下,我不想強留於你”,說着老人站起身就欲向外走去。
流雲亦望着老人孤獨的背影輕輕喚道:“老伯”。
老人沒有回頭又說道:“昨晚我已在經書內過於深奧的功法下標出部分釋義,你應可通觀全書,不過在沒有悟透易筋經之前,最好不要看經書的最後一頁,否則將有性命之憂”,說完老人就走了出去。
流雲亦凝望着門外的陽光似乎已經看到希望,陽光已不刺眼,是如此的和諧完美。
看到了江湖,看到了光明教!
最後看到了秦雪薇!
易筋經自達摩祖師創作以後,一直收藏在禪宗的禁殿內,成爲禪宗最高武學典籍,千百年來從不與外人示看。
即使禪宗派內也很少有人能一窺全書,也只有每一代掌門或者幾大長老可以參修,還有每一代派內弟子中公認的佼佼者或可研修,然而最終可以完全參透易筋經的則少之又少,只有在幾十年前禪宗出了一個驚才絕豔的弟子了痕,年紀輕輕就悟性極高,於是派內長老一致決定將易筋經與了痕參修,了痕也卻有其天之悟性,終於習得易筋經的鍛神篇,然則再往後修煉卻毫無進展,僅僅如此十年之後了痕就成爲了禪宗新一代宗主,被武林公認爲天下第一高手。
易筋經語言晦澀內容更是天馬行空,一般人看罷就如觀閱天書,根本不知其中奧義,達摩祖師逝去之前也沒有留下研習之法,只能靠後來人慢慢摸索,就連天縱奇才的了痕也不明白具體的研修法門,只是機緣巧合之下霍然貫通。
想流雲亦曾經貴爲一派教主,自有其特異之處,大光明神功何等玄功他僅僅用了不到四年就已完全練成,當年流雲亦的師傅也是看到流雲亦卻爲練武修煉之好筋骨,纔將其救回光明教傳功授業。
流雲亦年紀輕輕而大光明神功就已大成,除了其師的醇醇教導外還有自身的刻苦與悟性。
可是在易筋經面前流雲亦幾乎就要再次絕望了,苦苦蔘研三個月竟然一無所獲,書中言語雖可稍稍理解,可是其中的功法修煉卻始終不得要領,書中的經脈真氣運行生髮之流好似與大光明神功甚至中原各門派的武功都截然不同。
雖然老人對其中的部分難以理解的言詞略加解釋,使流雲亦對經文上的字面意思已有相當的熟悉程度,可是現在流雲亦手筋已斷,身體裡沒有一絲真氣,如何可有真氣流轉,甚至丹田涌出真氣都是不可能辦到的。
而且易筋經似乎是針對全身各處經脈穴位而設,不僅僅止於丹田,這更讓流雲亦腦海一片混沌。
流雲亦甚至有時候想是否也如老人一般投身洪流之中,才能領悟易筋經的真諦,然而想到易筋經是何等奇功,豈能一朝一夕修煉成功,也就苦笑作罷。
老人自從那以後卻從來不與流雲亦探討解說易筋經的修煉之法,當然流雲亦也不會放棄,如果連這唯一的希望都放棄了,那他真的將痛苦的過一輩子甚至當場自絕而望。
真的是山中無日月,轉眼之間山谷之中已經佈滿了厚厚的白雪,日子應已是接近寒冬了。
花海早已被白雪淹沒,只剩下雪海之上偶爾挺立的幾支枯乾不屈地掙扎着,望之令人生敬。
流雲亦穿過雪海,腳下是吱吱作響聲,他要繞到背後山峰的側面,順着不甚險難的山道爬上絕壁上採摘紫羅的果實來裹腹。
老人自從入冬以來已不見蹤跡,或者老人有事亦或老人不忍打擾流雲亦修煉易筋經。
雖然老人已爲流雲亦準備了很多山野果類、兔子等食品,但流雲亦還是喜歡紫羅的味道,那是一種天然清香,沒有一絲的雜味在其中,而且紫羅即使在烈風暴雪的寒冬也照樣的生長着,可能這也是流雲亦喜歡它的原因吧。
山道雖不甚險阻,然積雪光滑無處着力,儘管流雲亦已經走過很多次了,但還是不得不小心,如若一步不慎就將是粉身碎骨之險。
流雲亦沒有老人斷崖間來去自如的神功,所以只能一步一個腳印的往上走了,而且有幾次由於積雪太滑差點失足掉落山澗,但流雲亦還是艱難的向上爬着,他要磨滅因修煉易筋經而帶來的絕望心裡。
流雲亦修煉易筋經已久,體內卻仍是毫無真氣,不管任何人都將泛起失落絕望的心情。
流雲亦已經通觀易筋經全書,唯獨最後一頁他沒有翻開,因爲老人的話時刻在腦海響起,雖然有幾次由於強烈的好奇之心就差點打開最後一頁,不過最後還是在強烈的意志下才遏制住。
山路異常險阻,雖說是寒冬臘月,但流雲亦爬到山頂時已是滿頭大汗了。
山頂颶風狂吼,吹的流雲亦略顯單薄的身體搖搖欲墜。
當然爬到山頂不是最困難的,而是流雲亦還要下到屋子後面的半山腰,這纔是最艱難的,因爲紫羅都生長在山壁石峰間。
流雲亦每次都萬分小心,害怕一個不慎掉下去,那麼老人下次回來就只能給他收屍了。
這一次更由於下了厚厚的積雪,積雪之下不知虛實,儘管有迂迴的山道可供走到紫羅生長處,但是山道崎嶇而狹窄,像流雲亦渾身一點真力也沒有的人卻是很嚴重的問題。
流雲亦每一腳落下去都要用力踩一踩,看看是虛空還是實地。
流雲亦身體已大汗淋漓,外面的衣服也已溼透,可是在山頂寒風的肆虐下,還是慢慢的凍的硬了起來,渾身一陣寒冷的顫抖。
流雲亦終於艱難的爬到伸手可探到紫羅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摘了旁邊的紫羅果實,又慢慢地移動到左近的紫羅旁邊,也摘了一些果實,統統揣進懷裡,不久陣陣寒意就襲進胸膛,紫羅果實在這寒冬之中自然也是冰涼徹骨,而且果實上面難免有些許積雪,揣入懷中遇到溫暖自然是一處即溶,流雲亦禁不住劇烈的顫抖了幾下。
這一顫抖不打緊,可是左腳處的着力一重,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左一偏,而且可能腳下積雪似乎沒有落實,腳下一空就要向着崖下掉去。
流雲亦一驚,幾乎是自然的就伸手去抓旁邊凸出的石頭,可惜手剛摸到石頭,手卻軟弱的滑了下來。
沒等流雲亦反應明白,身體卻貼着石壁急劇向下滑落。
石壁摩擦着身體一陣劇痛,馬上身上的衣服就顯出了斑斑血跡,而且在山頂颶風的撕扯下,傷口更愈發的刺疼起來。
然而流雲亦此時卻顧不得什麼疼痛了,慌亂中虛晃着手臂希望可以攀附住一些東西,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懷中的紫羅果實早不知在什麼時候就已經滾了出來,掉落了谷底。
流雲亦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兒。
流雲亦知道也許再繼續下去的話,自己終將粉身碎骨,他不甘心,終於有如此的機會可以使自己恢復功力甚至報的深仇大恨,怎能就這麼死了呢?
沒有人想死,流雲亦也是人,所以他也不想死。
即使他曾經絕望過,可是在理想面前,所有人都敗了。
可是你曾想過,當你的理想早已被人玩弄於股掌的時候,你將何去何從?
也許天不亡人,流雲亦的左臂終於攀住一根枯樹幹,急劇向下的身體猛然一滯,停了了來,左臂與身體間卻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枯乾比人手臂稍粗,而且流雲亦身體本來就很單薄,所以枯乾也沒有露出斷裂的痕跡,至少讓流雲亦的心暫時放了下來。
流雲亦緊緊的用左臂掛在樹幹上,想要轉身用右臂繞上去抱住樹幹,然而微一轉身,不禁吸了口冷氣,全身卻是一陣刺心的疼痛。
只見流雲亦全身上下的衣服幾乎沒有一塊是完整的了,破裂處則是殷紅的傷口,雖說沒有多嚴重,也許只是些破外傷,但此情此景令人看來觸目驚心。
流雲亦已管不了自身的情況了,他環目四顧,希望找到一處可以向上攀爬的臺階或者着力處。
流雲亦知道就憑自己如今的情況是支持不了多久的,也許下一秒自己的手臂就堅持不了了,或者樹幹斷裂。
然而讓流雲亦失望的是身體四周毫無凸出的石頭或者樹幹之類的物體,而且腳下已是虛空,身體隨着風勢還微微擺動。
流雲亦忽然之間感到了一種恐懼,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恐懼,死亡的恐懼!
雖然害怕,但已別無他法,流雲亦只能等,他在等老人。
也許老人突然會突然回來,而且正好發現自己的險況,從而及時將自己救下來,流雲亦只能這樣想了。
可是過了很久,日已正中,還是沒有見到老人的蹤跡,日光順着斷壁直射到流雲亦的頭上,但是他已感覺不到溫暖,心中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