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雖未出醜,高蹺擡轎的絕好創意卻被破壞無餘。葉梵憤怒至極,雙眉陡挑,引頸怒嘯,啾啾昂昂,怪聲迭起,迥非任何音樂人聲,禽言獸語。那聲音也非極響,卻傳遞至爲遙遠,四面山峰嗡嗡迴響,似也隨之搖晃起來。

不一時,衆人裡修爲較低者,便覺那怪聲越來越高,越發尖細,銳如鋼錐,直貫腦門,禁不住緊捂雙耳,口鼻呻吟,臉上流露痛苦之色。這其中谷縝尤爲難受,他內功平平,難以抵擋這陣怪聲,但偏偏身識被封,不能伸手掩耳,只覺那聲音穿破耳鼓,直插腦門,當真痛不欲生。

這時間,忽聽一聲驟喝,有如晴天霹靂,山鳴谷應。這一喝時機把握極巧,正當葉梵換氣之時,那怪聲被震得一蕩停了一瞬。谷縝頭腦頓時一清,難受感也減輕大半,忽聽沈舟虛輕輕嘆道:“鯨歌天雷,同源異途,‘西崑崙’祖師地下有知,見這一番爭鬥,不知該當作何感想?”

“鯨息功”本是模仿巨鯨呼吸所創,由此衍生的“神鯨歌”絕似鯨魚鳴叫,驚心動魄,奪人心志,有欺風嘯海之威。“天雷吼”卻是雷部神通,全憑一口元氣,修煉時,手腳不動,只憑驚雷一喝,將九張懸在空中的黃紙同時喝破,纔算成功。是以這門神通在打鬥中突然使出,往往能將對手耳鼓一聲喝裂,致其癲狂。

這兩門神通,均是“西崑崙”樑蕭所創,分別流傳東島西城,兩百年來,雙方高手仗此神通,針鋒相對,比拼了不知多少次。是以沈舟虛回顧源頭,再瞧眼前,不由得發出莫大感概,狄希也聽在耳裡,笑道:“西崑崙武功雖強,卻是一個無信小人,反覆無常,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人物。西城上下將之奉若神明,委實可笑。”

沈舟虛笑道:“這麼說,狄龍王便是大仁大義的有信君子了?”

狄希淡然道:“君子二字愧不敢當,但卻不算無信小人。”

沈舟虛笑道:“那麼杜若芫小姐也這樣認爲?”狄希愕了愕,笑道:“誰是杜若芫?可否名示。”沈舟虛漫不經心地道:“杜若芫是清河杜家的小姐,兩年前不婚而孕,爲父母懲戒,投水而死,至死也不肯說出姦夫是誰,你說奇怪不奇怪。”狄希道:“這與我何干?”沈舟虛目不轉睛,望他一眼,笑道:“狄龍王說無干,那就無干。”狄希哼了一聲,眼中掠過一絲陰雲。

談笑間,“天雷吼”連發三次,“鯨息功”亦被震散了三次。葉梵嘯聲不暢,驀地焦躁起來收了怪嘯,大喝一聲:“姓虞的,給我滾出來。”

一聲長笑,林中並肩邁出三人。虞照大步如飛,虎目電射;左飛卿逍遙如故,衣不沾塵。仙碧卻是紅衫鮮亮;娉娉嫋嫋,懷抱北落師門,貓如雪,衣勝火,紅白交輝,醒目至極。

谷縝見虞照如此風采,知他必然傷愈,心中亦爲他高興。

虞照尚未走近,忽地哈哈笑道:“葉兄神通蓋世,聲勢煊赫,不但坐轎子的本領與衆不同,下轎子的姿勢也與衆不同。別的人下轎子都是雙腳落地,你卻是屁股落地噼裡啪啦,威風八面,別說皇帝老子,就是他老子的老子也比不上。哈哈,就怕擡得高,摔得重,這一下坐得屁股開花,不太好看......”

左飛卿淡淡地道:“胡說八道,屁股也能開花麼?”

“怎麼不開?”虞照笑道“若不信,大可讓葉兄脫了褲子給大家瞧瞧,他若不脫,就是心虛......”

左飛卿道:“他是人,又不是畜生,哪兒能隨便亂脫褲子?”虞照笑道:“是啊,他是人,又是畜生,哎喲,他不是人,又是畜生,啊哈,又說錯啦,應該是,他不是人,又不是畜生,咦,那是什麼呢?”

左飛卿冷冷道:“還用說麼,自然是畜生不如了。”

他二人一個嬉皮笑臉,一個冷淡漠然,一熱一冷,極盡挖苦之能事。葉梵臉上陣紅陣白,驀地跳將起來,怒道:“耍嘴皮子算什麼本事?有能耐的,一拳一腳,分個高低。”

虞照笑道:“你要找死,還不容易,且待我了結一件事,再與你囉嗦。”說着轉過身來,注目谷縝,冷冷道:“狄希,你對他做了什麼?”

狄希笑道:“不關我事,都是沈瘸子做的好事。”虞照微微訝異,轉眼看向沈舟虛,忽見姚晴的情形與谷縝近似,不由皺眉道:“沈舟虛,你做了什麼事?”

沈舟虛冷冷道:“師弟一貫自高自負,聰明絕頂,難道不會自己瞧麼?”虞照目有怒色,重重一哼,一猱身,掠向谷縝。狄希微微一笑,雙袖齊出,如兩中金光長劍,攔住虞照,。虞照瞠目大喝,掌心藍光縈繞。

忽地身影一晃,攔在狄希身前,只聽葉梵厲喝震耳:“雷瘋子,你的對手是老子,別弄錯了。”一喝出口。兩道人影攪在一起噼哩啪啦,旋風般對了二十餘掌,電光真氣,奔流四溢。

左飛卿見狀,眉頭微皺,忽一晃身,飄然上前,掠向姚晴,一伸手,交她扣住。沈秀怒道:“狗賊你敢……”話音未落,左飛卿大袖一拂,一股強風灌入沈秀口鼻,沈秀頓時出聲不得,後面的話盡被堵了回去。左飛卿再一拂袖,飄身後掠,冷冷道:“臭小子,沈舟虛沒教你禮數麼?”

沈秀瞪着姚晴,鋼牙緊錯,麪皮漲紅。沈舟虛忽地微微一笑:“不打緊,讓他奪去,也無用處。”

沈秀先時見姚晴被擒,原本欣喜欲狂,誰料得而復失,恨得牙癢,怒形於色。聽了沈舟虛之言,方覺失態,他色心雖重,卻也不便在父親面前表露太過,當即哼了一聲,低頭不語,心中卻疾轉念頭,想着如何奪回姚晴。

仙碧手把姚晴脈門,查探時許,不覺心疑:“不是點穴,也非中毒,體內一切如常,卻是什麼緣故?”她猜測不透,忍不住道:“沈師兄,這是怎麼回事?”

“也沒什麼?”沈舟虛淡淡地道,“不過是封了她六識罷了。”仙碧臉色大變,細看姚晴,果然是六識關閉的徵兆,不由又問道:“那麼谷縝呢?”沈舟虛微笑點頭,並不言語。

仙碧不覺心頭一亂,她也曾聽母親說過,沈舟虛天生奇才,獨創了一種奇法,能用劫奴神通,封閉對手六訓,玄妙至極。谷,姚二人均是心志堅強,按理說不應該墮入術中,不料雙雙遭了沈舟虛的毒手。只因這法子源於施術者的精神,一旦成功,便叭有施術者能夠解開,別人的武功再高,見識再博,統統無用,細想起來,竟與煉奴頗爲近似。

想到這裡,仙碧咬了咬牙,冷冷道:“沈師兄,你接了小妹的乙木令牌麼?”沈舟虛笑道:“接了。”仙碧正色道:“你既然接了乙木令,還封她的六識,豈非不將地部放在眼裡。”

沈舟虛笑道:“她又何嘗將我天部放在眼裡,一來便向我討天部的祖師的畫像,蠻橫至極。若不是瞧地母的面子,我定要先逼她交出七部畫像,再取她性命,而今封閉她的六識,不過是怕她胡亂說話,泄露我西城絕密。”

“你有這樣好心?”左飛卿驀地冷冷道,“只怕是想獨佔八圖秘密嗎。如今這六識唯有你能解開,任何人將這女子奪走,也如得到一件無生死物,沒有半點用處。這麼一來,天下除了你沈舟虛,就無人能夠得到八圖之秘了。哼,計策雖然陰毒,卻有一個大大的破綻。”

沈舟虛笑道:“什麼破綻?”

左飛卿一拂袖,按在姚晴頭上,秀目中殺氣涌出,冷冷道:“我若將她一掌斃了,你又如何?”沈舟虛目光一閃,笑道:“你捨得?”左飛卿道:“怎麼捨不得,‘八圖合一,天下無敵’又怎樣,左某偏偏不感興趣。”

沈舟虛笑道:“那麼仙碧師妹爲何要用乙木令阻我傷她呢?”左飛卿微微一愣,望着仙碧,白眉微蹙。

仙碧尋思道:“姚晴六識被封,不知飢渴,故而不能飲食,不知明暗,故而不知天日,不能思索,故而心竅不開。我若將她留下,要麼飢渴而死,要麼永沉迷途,喪心而亡。她不但是陸漸的至愛,心中更藏了祖師畫像的秘密,若是死了,畫像秘密失傳,不只對不起陸漸,更對不起西城先代祖師。”

她猶豫半晌,一晃身,抱着姚晴,送到沈舟虛車前,正色道:“沈師兄,記得你方纔之言,但瞧家母面子,不要害她。”

沈舟虛一笑點頭,方要答話,忽聽葉梵一聲大喝,跳了開去,高叫道:“姓虞的,你我交手不下十次,大家都沒佔着便宜。拳來腳往,無甚意趣,今日不如換個比法。”

虞照道:“怎麼比?”

葉梵冷哼一聲,轉眼望去,林木參天,鬱鬱蔥蔥。天柱山中多的是千年古鬆,繁枝密柯,如翠雲寶蓋,籠罩數丈。葉梵一指那松林道:“你我各縱神通,從這些樹上伐木取材,搭成兩座擂臺,長寬十丈,臺高一丈,檯面平整,木樁上下得有樹皮枝丫殘留,誰先搭好誰便勝出,敗者引掌自盡,你看如何?

虞照失笑道:“你這廝總是異想天開,先是踩高蹺,如今又讓虞某陪你作木匠?”葉梵道:“你不敢?”

“放屁.虞照冷笑道。”這世上得事還沒有虞某不敢做得。”

二人對視一眼,募得同時奔出,各揀一株老松下手。葉梵左使“滔天*(不好意思,這字我不認識)”右使“陷空力”,左推右收,那課合抱粗得老鬆吃不住兩股大力前拉後扯,喀嚓一下,齊根而斷。

衆人見狀,無不大驚,葉梵募地大喝一聲,將老鬆舉起,轉用“生滅道”雙手一搓,鋼鱗鐵甲似的古鬆老皮隨他掌力所致,寸寸剝落,粗細枝丫如雨墜下,轉眼間,一株百年老鬆化爲雪白光亮得粗大原木。

“呔。”葉梵又喝一聲,圓木向下一頓,“漩渦勁”展開,那木柱有如一根極大得鑽子破土而入,攪得泥土翻飛,霎時入地六尺,地面上僅餘丈許木敢,白亮亮筆直矗立。

斷木,制樁,打樁入地,前後不過盞茶功夫,如此大力神速,端的震驚當場。

一聲悶響,啞如輕雷,空中白光閃動,一根松木樁如霹靂天降,噗的一聲插在數丈之外,入地五尺。

葉梵面色微變,轉眼一瞧,卻見虞照拍手大笑,這根木樁竟是他凌空擲來的。忽又見他轉身揮掌,右手射出一道白色煙光,如龍如蛇,繞上一株百年古鬆,煙光過處,鬆根處倏爾焦黑,虞照左掌突出,橫擊樹幹,喀嚓一聲悶響,松樹折斷,枝丫樹皮如遭火焚,轉瞬枯朽,被虞照輪掌一削,簌簌而落,露出白生生一段樹幹。

原來,雷音電龍也分陰陽兩種,陰靜而陽動,陽龍即是那道如龍煙光,來去倏忽,毀傷物類,若有形質,聲勢煊赫,陰龍則潛默無形,蘊於人體之中,十步之內,能與陽龍遙相感應,主宰陽龍的走向,令其不致失控。只因陰龍蘊於人體,不能離開宿主,但其威力卻是極大,運之手上,焚木裂石,勝似刀斧,抑且隨心所欲,只焚鬆鱗繁枝,不傷老鬆主幹。

原來,雷音電龍也分陰陽兩種,陰靜而陽動,陽龍即是那道如龍煙光,來去倏忽,毀傷物類,若有形質,聲勢煊赫,陰龍則潛默無形,蘊於人體之中,十步之內,能與陽龍遙相感應,主宰陽龍的走向,令其不致失控。只因陰龍蘊於人體,不能離開宿主,但其威力卻是極大,運之手上,焚木裂石,勝似刀斧,抑且隨心所欲,只焚鬆鱗繁枝,不傷老鬆主幹。

園木削成,虞照扛起樹幹,橫轉兩轉,喝聲去,那數百斤的園木竄起十丈,在半空中畫一個半圓,直插入地,和第一根木樁相距丈許,遙遙相對。

衆人暗暗稱絕,虞照雖沒有“渦旋勁”磚木入土的神通,但陰龍附體,力大無窮,故將松木高高攬起,借其自身重量,樹立成樁。

兩人各顯神通,木樁接二連三豎將來,不多時,兩方擂臺儼然成形,木樁林立,四四方方,輔上木板即可成功。

二人以生死爲注,各將內力催發至極,木樁樹好之時,然是旗鼓相當,均又運掌成風,斷樹分木,將樹幹剖成木板,以木楔子一塊一塊,釘在樁上。

葉梵見虞照神通運轉自如,始終不落下風,心中不由急躁起來,暮地撥起一根木樁,奮力擲出,轟隆一聲,虞照所設擂臺,頓時坍塌一角。

虞照驚怒交迸,喝道:“狗王八使炸?”亦撥一根木樁擲出,葉梵已有防備,擡手將飛來木樁接住,哈哈笑道:“多謝多謝。”他擲出一根木樁,臺基便少了一根,虞照擲來木樁,恰好補齊先前之數。

正自得意,不料虞照出手奇快,第一根纔出,雙手早已各撥一根園木,嗖嗖擲來,較之第一根來得更快,抑且一射東邊,一射西隅。葉梵分身乏術,擋住東邊一根,卻聽轟隆一聲,西邊木樁倒了大片。葉梵大怒,手中園木如雷霆擲出,正與虞照第四根木樁撞上,兩根園木凌空交纏,聲如悶雷,齊齊斬成四段。

兩人雷霆火性,一旦打出火起,頓將比鬥初中拋到抓哇國去了,哪還管什麼擂臺不擂臺,紛紛撥出木樁,擲向對方,空中一時間巨木亂飛,蔚爲奇觀,巨響聲聲,數裡皆聞。左飛卿旁觀片刻,轉眼盯着狄希,淡然道:“看戲不如演戲,你我二人這樣瞧着,未免無趣。”

狄希笑道:“君侯出題,狄某當附驥尾。”

左飛卿道:“九變龍王亦是倜儻之人,對這等蠻牛大戰,想來也很不屑。”狄希瞥一眼戰場,莞爾道:“這麼說,君侯胸有成竹了。”

左飛卿微微眯起雙眼,仰視雲中孤峰道:“柱擎天,萬嶽歸宗,偌大天柱山,以着大柱風爲最,你我不妨以此爲注,先登者勝,如何?”

狄希道:“恭敬不如從命。”

兩人口中溫文對答,身形早已略出,兩道金白光芒,風逐雲飛,向天柱峰狂奔而去。左飛卿尚未抵達峰下,倏地白髮怒張,凌風而起,雙袖向後一甩,身法轉疾,徑向峰頂掠去。

飄飄蕩蕩,升起約有數丈,眼角邊金芒忽閃,電射而來。左飛卿閃身讓過,放出一團風蝶,那金光早已縮回,將風蝶衣拂而散,耳聽得狄希朗朗長笑,一道金色光華,從身旁疾擎而上。

左飛卿定眼細瞧,狄希長袖疾舞,纏繞崖壁上的凸石孤鬆,一纏一繞,便升起丈許,如此雙袖輪換,如壁虎游龍,奔騰之上,一眨眼的工夫,變將左飛卿拉下數丈。

這套登山本領,乃是九變之一的“倚天變”,任是何種倚天絕壁,狄希憑着一雙長袖,均能攀越如飛。左飛卿見狀,好生之心陡起,發出一聲清嘯,風勁所致,滿頭白髮繃得筆直,如一片飛羽,身子幾與山峰垂直,腳踏絕壁,如履平地,同時揮出紙蝶,如一團雲氣,繞着狄希從橫飛舞,狄希分出一邊長袖對敵,攀登之速,卻不稍減。

越是攀上,山勢越是險惡,頑石重重,寸草難生。村着灰鐵色的石壁,兩大高手有如兩點彈丸向峰頂勁射。險絕人寰,彷彿隨時都有下墜危險,下方衆人舉頭仰望,無不膽戰心驚。

初時狄希借雙袖之力,奔騰如箭,但隨山勢所高,罡風漸厲,颳得狄希身形搖晃,去勢爲之一緩。但風部神通,風力越大,威力越強,才過峰腰,左飛卿已借風勢,超越狄希。

狄希見狀,急喝一聲,長袖束緊,尖槍般向上疾刺。左飛卿一一閃過,不住放出風蝶,劈頭蓋頂,壓得狄希不能全力而上。兩人一個上升,一個停滯,此消彼長,狄希漸被落下,左飛卿卻乘着一陳旋風,身如陀螺,滴溜溜迎風上游,逼近峰頂。

忽地身後勁風陡疾,左飛卿不及掉頭,反掌掃出,託的一聲,掃中拳頭大小一枚石頭。左飛卿掌骨欲裂,半個身子也似木了,低頭俯視,只見狄希又自絕壁上扒下一塊尖石,身子扭曲,彎如弓背,長袖繃直,勁似弓弦,長袖倏地一放,那塊尖石疾如箭鏃,嗖地一下,破空射來。

左飛卿吃過苦頭,此番不敢託大,匆匆閃過,尖石帶起一股疾風,

刮面生痛。狄希得了勢,不住屈身若弓,發出矢石,勁疾無比,殊難抵擋。這一招正是九變質一的“缺月變”,取其彎弓如月之意。左飛卿應付艱難,只得召回風蝶,周防自身。狄希少了風蝶壓制,急速上行,漸漸逼近。

兩人且鬥且行,漸近峰頂,一時間流雲纏繞,白霧蒸騰,張眼不辨景物,只聽得四周罡風怒號,有如千軍萬馬縱聲齊呼,其間隱隱夾雜對手上竄破空之聲,一時間再也顧不得阻攔對方,各自足神通,奮力攀升。

雲更濃,風更厲,兩人忽見上方霧氣中,影影焯焯有人晃動。剎那間,二人均以爲對手搶在前方,此刻離頂已近,勝敗生死,只在眼前,於是想也不想,“太白劍袖”與“風蝶之術”同時出手,擊向那人。

忽聽“咣”地一聲,上方那人驟然遇襲,訝然出聲。左/狄二人聽那聲音淳厚異常,並非對手,心中均是一般念頭:“峰上還有別人?”又聽那人唔了一聲,竟似並未受傷,二人不覺駭然:“來的是什麼人物?”

倏爾清風襲來,四周上下忽變明朗,蒼松怪石,歷歷可見。左飛卿眼看峰頂在望,飄身一縱,登頂而上,側目望去,狄希也幾乎同時抵達,不覺忖道:“鬥了半天,竟是平手……”目光一轉,忽見峰頂一塊巨石旁,靜悄悄立着一個寬袍漢子,年過四旬,眉如飛劍,容貌英挺絕俗,眉宇間卻是不勝蕭索。

左飛卿心神震動,疾向後掠,紙蝶呼啦一聲,自雙袖急涌而出,有如兩大團雲霧,合而爲一,籠向那人。

那漢子劍眉一挑,大袖拂出,帶起一股小小旋風,形如羊角,激起淡淡塵土。那蝶羣伴着罡風,來勢原本猛惡,但被那小股旋風一攪,倏爾頓住,紙蝶隨着旋風,滴溜溜就地打轉,竟不能再進半分。

寬袍人從大袖中探出一隻手來,他容貌剛毅,手卻瑩白修長,宛如羊脂玉雕,食指忽屈,輕輕彈中近身處一隻紙蝶。那紙蝶輕輕一顫,波的一聲,化爲齏粉。緊接着,有如瘟疫蔓延,由第一隻紙蝶起始,四周紙蝶次第粉碎,轉瞬間,數百隻紙蝶化爲朵朵白煙,被山風一卷,消失得乾乾淨淨。

左飛卿蹈空凌虛,臉上血色也無,方纔他情急之下,將身上紙蝶一隻不剩盡數放出,誰知竟被此人一招破去,以左飛卿之孤傲,也不由神爲之奪,魂爲之驚。

狄希長笑一聲,撫掌道:“島王神功,誰人能敵?”

那寬袍人正是穀神通,聞言笑而不語。狄希又道:“島王怎麼來的?”穀神通淡然道:“遠遠瞧見你二人登山,心有所動,便來瞧瞧。”

左飛卿聞言更驚,穀神通先見而後登,卻能後發先至,搶先趕到峰頂,方纔自己二人同時向他出手,又被他輕易化解。一念及此,不覺背生冷汗,轉身便要下山。

身形方動,右腕驀地一緊,耳聽穀神通笑道:“既要下山,不妨同行。”

左飛卿自負身法迅捷飄忽,當世無雙,不料穀神通渾如鬼魅,瞬息近身,竟然毫無所覺。情急間,左飛卿左掌飄飄,翩然拍出,白髮亦是屈直無方,刺向穀神通面門。穀神通口中笑道:“何苦如此?”掌袖齊飛,化解左飛卿三十餘掌,拂開白髮九輪纏繞,左手卻始終緊握左飛卿右腕,決不鬆開。

左飛卿將白髮化爲武器,“白髮三千羽”無法施展,霎時間,兩人如隕石星墜,向下疾落。左飛卿掌法、腿法、白髮,手段用盡,均被穀神通輕描淡寫,一一化解,有生以來,左飛卿第一遭生出技窮之感,眼看山壁松石如箭後射,下方大地越逼越近,一眨眼,距離峰底不足百丈,一片驚呼聲從山下傳來,其中似有仙碧的叫喊聲。左飛卿低頭望去,一點紅影奔馳如電,向着這方掠來。

“她心裡終究是還有我的。”霎時間,左飛卿心頭一酸,似喜還悲。他心性一貫淡泊,此刻不知怎的,心中水鏡也似,有生以來的種種悲歡離愁有如夢幻虛影,如電而逝,一時間倍添傷感,擡眼仰望,天穹如一整塊蒼青色的玻璃,明鏡皎潔,浮光微動,白雲如細羽綴成,靜蕩蕩流過天際。靜聽流風,臥看閒雲,本是他生平極愛,然而此時此刻,望見風雲,卻不由悲起來。

忽聽穀神通輕輕一笑,說道:“你想於我同歸於盡?”左飛卿心頭咯噔一下,未及轉念,便覺一絲暖流由穀神通掌心透入經脈,左飛卿運功抵擋,不料“周流風勁”遇上那股暖流,竟如冰雪向火,盡被化去。霎時間,那暖流疾行如箭,嗖地鑽入左飛卿丹田,就如一點火星落入乾柴堆裡,砰的一下,左飛卿丹田處騰起一股熱氣,所練風勁受了激發,不由自主循着經脈衝上頂門。左飛卿頭皮一震,滿頭白髮自行張開,將谷、左兩人雙雙承住。

左飛卿本已存有死志,要和穀神通同歸於盡,爲西城除去這個絕世強敵。誰料穀神通不知用了什麼法子,非但看穿了他的心意,更洞悉其真氣運行,以絕頂神通,將一股真氣打入左飛卿體內,反客爲主,強行驅使“周流風勁”,讓左飛卿不由自主使出“白髮三千羽”。

盪盪悠悠,兩人並肩攜手,飄然墜下,不似仇敵,倒似一對摯友。仙碧先前從下方瞧見左飛卿神情,心中不安,隱約猜到他的心意,情急間趕將過來,望見如此情形,微覺錯愕,方欲上前,忽聽穀神通大笑一聲,撒開左飛卿的手腕,朗聲道:“夢塵公有子如此,理當含笑九泉。”

左飛卿一愣,道:足下見過家父?穀神同點了點頭,嘆道:我年少時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令尊風采清絕,令人傾倒。當年他有心化解東到西城的恩怨,親來東島,與家伯父深談,原本已經成功,不料返回西城,便爲萬歸葬所算,含恨仙逝。

左飛卿聽了,回想前事,不覺默然。原來西城東島百年爭鬥,傷亡慘重,雙方有識之士漸漸感覺,怨怨相報,永無了時,漸漸有了主和一派。左飛卿之父左夢成績是主和派中最爲積極者,被選爲城主之後,便向東島休戰示好。恰逢穀神通伯父谷瑗陽登上島主之位,亦主和談,得知他的心意後,要期望東島一晤。

當時西城中,戰和兩派上有爭議。左夢陳力排衆議,前往東島,與谷遠揚一見如故,長談一夜,決意中介百年來仇殺,並且換劍爲盟。左夢陳將樑思琴留下的一口白玉劍增與谷遠揚,谷遠揚則以震島之寶——鏡天花鏡元所留的太阿古劍相贈。東島衆人眼見雙方百年恩怨終得善果,大都如釋重負,歡欣鼓舞,一百條大船傾島而出,浩浩蕩蕩,將左夢成送歸中土。

左夢成心願得償,喜樂無極,攜和議返回西城,誰料就在他一去一回的功夫,西城之中已生鉅變,萬歸藏妙參天道,神功大成,趁機聯合主戰的水火澤三部,軟硬兼施,注意壓服地雷風山四部。左夢成還在途中,西城已經易主。然而左夢成還矇在鼓裡,返回西城,立時大會八部,宣佈和議

就在大會之上,萬歸葬忽然發難,大吃左夢成背祖忘宗,出賣西城。左夢成其出身是錯愕,故意不理萬歸葬,只是詢問其他七部,不料要麼反對,要麼沉默,竟無一人贊同議和。左夢塵方知大勢已去,心中卻又不甘,立意斬舌頭,先用武力制服頭腦,其他協從之輩便容易對付。左夢塵本也是風部不世出的奇才,罕逢敵手。但千算萬算,算不到萬歸葬竟然參透周流六虛功,威懾八部,場上再無一人膽敢出頭,公推萬歸藏接替城主之威。

左夢沉死後,左飛卿的母親叔父乃至兩位兄長,軍備萬歸藏藉故剷除。左飛卿一則年幼,二則地母溫帶憐憫,哭求萬歸葬,保全了他的性命。左飛卿親眷盡喪,孤苦無依,又是溫帶將他收留養大。左飛卿當日親眼目睹父親慘死,心知受了極大衝擊,從此落落寡歡,不愛言語,除了仙碧虞照再無朋友,但他在武學上悟性極高,兼之報仇心切,苦練不已,萬歸藏死時,他的神通已然小城,隨後返回f風部,技壓同門,成爲風部之主。

這段往事刻骨銘心,不堪回首,左飛卿心潮起伏,正要說話,只見白湘窯明豔嬌媚,款款而來,左首是施妙妙,姿容如玉,銀杉熠熠,通體若有淡淡光芒,右手則是谷萍兒,早換了一身淡墨衣裙,巧笑溫柔,媚態天然。

仙碧澗這三女如此並肩而來,掩映流麗,奪盡天下麗色,不由得暗暗攢了聲好。

穀神同聞聲,溫文一下,歉然道:有贏伯伯與明夷兄弟守護,我便不在,想也無甚關係。

贏萬城氣色灰敗,顫巍巍拄着柺杖,由明夷扶着,隨在三女身旁,唯那豔光映襯,尤顯得精神盡去,僅於一具軀殼,苦笑道:島王

……島王太擡舉老朽了,我這把老骨頭若不丟在天柱山,便已是萬幸了。

穀神同一笑,正要說話,谷萍兒步子一疾,已奔到近前,挽住他手,咯咯笑道:是啊。營爺爺這麼老了,明叔叔又冷冰冰的,哪裡像爹爹,人又俊,脾氣又好,武功更是天下無敵,由你陪我們,纔算威風呢。

穀神同笑道:你就知道說好話,我哪有你說得好,谷萍兒笑道:我說得還不夠好,爹爹比我說得還好十倍呢。穀神同不禁莞爾,捏捏他瑩白尖翹的鼻子,說道:你這丫頭,什麼時候學會拍馬屁了?谷萍兒笑道:你又不是馬,我纔不拍你呢。

穀神同做勢佯怒,方一瞪眼,忽又忍不住笑起來,此時白湘窯亦漫步上前,拉住穀神同衣袖,若嗔若笑,怨怪道:神同,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是這麼嚇唬人,方纔從山上跳下來,嚇得人家氣也喘不過來(雞皮疙瘩掉一地)

谷萍兒伸出纖指,刮臉笑道:不羞不羞,馬這麼大年紀,還跟爹爹撒嬌。白湘窯白她一眼,笑道:媽老了,再不撒嬌,你爹爹都不記得我呢,只認得你這乖乖女兒,一心疼你,卻忘了還有一個妻子。

谷萍兒掩口直笑,穀神同臉露尷尬之色,避開白湘窯勾魂目光(性生活不諧?)轉頭道:妙妙,明義。

施妙妙明義齊聲應了,移步上前,穀神同淡然道:你二人好好看護夫人小姐和贏伯,待我了結幾件俗事。谷萍兒撅嘴道:爹爹要做事,萍兒就不能幫你嗎?

穀神同笑笑,扶着她豐美秀髮嘆道:乖乖的,在一旁瞧着,免得屆時誤傷了你。

谷萍兒還要撒嬌,忽見穀神同笑容漸斂,目透瑞芒,頓時心頭一寒,知趣放手,與白湘窯退在一旁,母女二人嘴角含笑,小聲嘀咕,谷萍兒嘴裡說笑,目光卻有意無意,不是投向遠處的谷縝。

穀神同笑道:左飛卿,我方纔從後出手將你制住,你心中必然不服。

左飛卿輕輕哼了一聲。穀神同道:原本夢塵公一代達人,深受我東島尊敬,你是他的獨子,我若傷你,於心不忍;仙碧實地母之女,向日谷某落難之時,她夫婦二人曾經網開一面,放我逃生;顧某銘感五內,日思報答;至於虞照,雷部中人大多嫉惡如仇,都是響噹噹的好漢,聽說他此次西來,大行天罰,許多宵小望風授首,連那昏君的欽差派來才華的元龍子也死在他手裡,掛在南京馬軍校場的旗鬥上……

話音方落,忽聽洪聲長笑,虞照高叫道:哪個在背後說我的閒話?說話間,忽得一掌逼開葉梵,一陣風奔將過來,兩手安腰,揚聲道:穀神同,前幾日輸給你,老子心中不服,你來得正好,今天再比一場,不死不休(當真好厚臉皮)

穀神同搖頭道:谷某若要殺人,何必多說廢話。你三人均是西城小輩中的絕頂人物,前途無可限量,假以時日,必成大敵。天道無常,屆時谷某尚若不在,豈不是禍留子孫,遺算無窮嗎?

左飛卿冷冷道:那麼島王有何高見?

穀神同微微一笑,道:我的意思,只要你三人自廢武功,今後東島上下決不與你們爲難。但若覺得自廢太難,谷某代勞,也無不可。

左飛卿和虞照對視一眼,虞照墓地前仰後合,狂笑起來,左飛卿亦是莞爾,一抹笑意凝在嘴角,若有若無,雖爲男子,卻有一種奇美(雖爲男子,偶也好喜歡)。

二人一個狂笑不禁,一個譏笑淡然。穀神同卻似一無所覺,揹負雙手,笑着凝視地上一隻螞蟻,彷彿十分入迷。那螞蟻孱弱細小,背上一隻死蒼蠅比其大了數倍,螞蟻拖拽吃力,停停走走,行走極慢。

衆人見他神色奇特,均覺詫異,虞照亦收了笑,目視着生平大敵,漏出好奇之色。穀神同注視片刻,忽得嘆道:小小螞蟻,朝生幕死,卻爲一隻死蠅所累,恁的辛苦。哎,上天造物,再也殘忍不過。

說罷彎腰,輕輕將螞蟻背上死蠅拈起(好惡),螞蟻驟然失了拖拽目標,茫然打了個轉,纖足齊動,一溜煙的爬遠了。穀神同慢慢直起身來,輕輕嘆道:其實這螞蟻也太笨,既然如此辛苦,索性放下,豈非更好?說到這裡,目視虞左三人,臉上帶着深深倦怠,螞蟻負的是不過一隻死蒼蠅,我們武學中人,揹負的卻是武功,說起來,武功和這隻蒼蠅,又有什麼分別?一旦有了武功,便要爭勝負,要爭勝負,便要傷人,傷了人,便有仇恨,有了仇恨,便起報復。浮生百年,彈指即過,一旦有了武功,便多出無窮負累,比這負蠅的螞蟻還要疲憊。既然疲憊,何不放下?”

仙碧不覺莞爾,嬌聲道:“島王此言差矣,你勸別人放下,自己怎麼放不下?”

穀神通流露出一絲苦笑,仰首望天,喃喃道:“別人不放下,我又怎麼放得下?”左飛卿淡然道:“既然都放不下,那也沒法子。”

“不錯。”虞照也道,“仇恨也罷,復仇也罷,練了武功,躲也躲不開的,要來任他來,虞某決不放在心上。”

穀神通微微皺眉,望天片刻,神色憂慮,忽道:“要起風了。”

這句話如飛來橫峰,突兀絕倫,虞,左,仙三人一愣,忽覺涼意漫生,一陣微風撲面而來。

穀神通指着附近一棵大樹,嘆道:“這棵大樹,會被吹落六片葉子。”

話音方落,微風轉疾,樹葉沙沙有聲,盪盪悠悠,落下六片樹葉。三人吃了一驚,左飛卿駭然尋思:“這人練了何等神通,竟能洞悉天地玄機?若真讓他說中,平白折了我方威風。當即暗捏功決,施展呼風之法,欲要引風動樹搖落樹葉,好讓穀神同無法說中。

不了心法才動,穀神同已轉過頭瞧來,眼中含笑,墓地擡起一指,徐徐點出,不知爲何,左飛卿只覺那一指雖慢,卻正正刺入周流風勁爲最薄弱處,左飛卿連運兩次風勁,均是不能看出破綻,一時間不急多想,飄身疾退。

穀神同笑了一聲大大跨出一步,那一指陡然轉疾,瞬息間,距離左飛卿眉心不過數寸。

白光迸射,貓叫尖利。穀神通足下土壤拱起,化爲一圈土牆,縛住雙腳。

穀神通恩了一聲,頭也不回,反手虛抓,竟將射來的那條無形電龍抓住,那條白煙光若如活物,劈劈啪啪,在他手中扭曲幾下,倏爾消滅。

穀神通飄然一縱,漫不經心踏上牆頭,那土牆尚未拱到最高,立時急劇下沉,平復如初,竟似被他一腳踏平

“喵。”北落師門慘叫淒厲,仙碧真氣混亂,也似被這一腳踏散,俏臉刷地雪白,雙腿發軟,忽覺肩頭一痛,左飛卿白髮飄飄,拽着她生生提起,掠向半空。

下來。穀神同一聲輕喝,左飛卿未看清他動作如何,穀神同便已搶到,手臂一長,攥住左飛卿左腳(佔阿飛便宜!)一股無鑄真氣透脈而入,以破竹之勢直透丹田,左飛卿雙頰漲紅,幾欲沁出血來。

咄。又是一喝,聲如雷霆,虞照拿住左飛卿右足足踝。一霎那,左飛卿白髮跟根直立,沖天而起,穀神同虎口劇震,倏爾脫手,不覺咦了一聲。

左飛卿凌空提着仙碧,仙碧踏着虞照肩頭,虞照則握着左飛卿右腳足踝,三人連結成環,如沙雜耍一般。仙碧墓地低聲道:當心,這人神同奇怪,似能看出咱們真氣強弱,虞照,你還記得嗎,谷縝說過,他爹的武功叫做天子望氣談笑殺人。

穀神同揹負雙手,靜靜打量三人,臉上倦容揮之不去,他玄功神通,百丈方圓,落葉可聞,聽得這話,不覺微微一笑,嘆道:天子望氣談笑殺人,那卻是擡舉谷某人了。說着邁開步子,跨出一步,這一步漫不經心,卻已越過丈餘。

霎那間,虞照隨他邁進,亦飄退丈餘,三人姿態如故,卻未改變。左飛卿臉上火紅減退,慢慢恢復雪玉之色。

穀神通目視三人,倏爾笑道:“風雷相薄,后土靈樞,風雷二主真氣融合,竟有互相催生的妙處,再以地部土勁爲樞紐,轉化風雷二勁,去其戾氣,令其混成,如此連接成環,相生相融,委實難以剋制。”他說着目視三人,面露微笑,閒適之意,有如觀花賞月一般。

三人卻是汗如雨下,不知爲何,穀神同的目光淡定,射將過來,卻似直入靈魂深處。

忽聽穀神同:徐徐笑道:雷帝子性情剛明,但流於魯莽,以至於武功宏大有餘細微不足,奉軍後性情淡薄,但流連細處,進取不足,慣於批亢搗虛卻不能險中取勝。至於仙碧,總想事事求全,面面俱到,往往不能當機立斷,顧此失彼(說得好!天下好男人一個人佔着,忒討厭)世人生而有性,性化精神,精神化娶,你三人是什麼性情,練出的真氣也就是什麼性情,攻其心則破其氣,破其氣則攻其心………”

第32卷橫絕滄海之卷(上)第29卷論道滅神之卷(上)第30卷八圖合一之卷(下)第24卷天道無情之卷(上)第24卷天道無情之卷(中)第22卷柳暗花明之卷(下)第40章 隱士第33章 六識第22卷柳暗花明之卷(下)第33卷百川歸海之卷(中)第23章 兄妹 上第24章 絕望 上第38章破壁(下)第16章 玄瞳第6章 桶狹間第31卷兄弟同心之卷(下)第21章 攻守第32卷橫絕滄海之卷(下)第33卷百川歸海之卷(下)第26卷東西財神鬥寶之卷(中)第40章 隱士第34卷潛龍勿用之卷【大結局】(下)第21章 攻守第21章 攻守第28章 天生塔第28章 天生塔第22章 戰書 下第26章 劫中劫第19章 脫身 上第33卷百川歸海之卷(上)第28卷東海逐謀之卷(下)第24卷天道無情之卷(中)第30章 心碎(四)第30卷八圖合一之卷(下)第18章 情惑 上第22章 戰書 上第24章 絕望 上第24章 絕望 上第31章 博弈1第24章 絕望 上第20章 迷宮第24卷天道無情之卷(下)第38章破壁(上)第32卷橫絕滄海之卷(上)第24卷天道無情之卷(中)第35章第25卷東西商站之卷(中)第3章 浮槎第30章 心碎(二)第30章 心碎(五)第25卷東西商站之卷(上)第24卷天道無情之卷(下)第12章 六朝金粉第20章 迷宮第33卷百川歸海之卷(下)第32卷橫絕滄海之卷(上)第3章 浮槎第34卷潛龍勿用之卷【大結局】(上)第23章 兄妹 下第33章 六識第13章 風刺鱗第27章 劫中劫(續)第34卷潛龍勿用之卷【大結局】(中)第31章 博弈3第32卷橫絕滄海之卷(上)第38章破壁(下)第24卷天道無情之卷(上)第9章 囚徒第16章 玄瞳第31章 博弈2第29章 北落師門(續)第30章 心碎(五)第25卷東西商站之卷(上)第26卷東西財神鬥寶之卷(中)第21章 攻守第34卷潛龍勿用之卷【大結局】(下)第18章 情惑 下第28章 天生塔第16章 玄瞳第25卷東西商站之卷(下)第6章 桶狹間第30章 心碎(五)第9章 囚徒第33卷百川歸海之卷(上)第28卷東海逐謀之卷(中)第30章 心碎(一)第14章 貴公子第34卷潛龍勿用之卷【大結局】(中)第16章 玄瞳第6章 桶狹間第36章第9章 囚徒第27卷天人交戰之卷(中)第11章 金龜第29章 北落師門(續三)第31卷兄弟同心之卷(下)第30卷八圖合一之卷(下)第25章 同行第23卷陸漸身世之卷(下)
第32卷橫絕滄海之卷(上)第29卷論道滅神之卷(上)第30卷八圖合一之卷(下)第24卷天道無情之卷(上)第24卷天道無情之卷(中)第22卷柳暗花明之卷(下)第40章 隱士第33章 六識第22卷柳暗花明之卷(下)第33卷百川歸海之卷(中)第23章 兄妹 上第24章 絕望 上第38章破壁(下)第16章 玄瞳第6章 桶狹間第31卷兄弟同心之卷(下)第21章 攻守第32卷橫絕滄海之卷(下)第33卷百川歸海之卷(下)第26卷東西財神鬥寶之卷(中)第40章 隱士第34卷潛龍勿用之卷【大結局】(下)第21章 攻守第21章 攻守第28章 天生塔第28章 天生塔第22章 戰書 下第26章 劫中劫第19章 脫身 上第33卷百川歸海之卷(上)第28卷東海逐謀之卷(下)第24卷天道無情之卷(中)第30章 心碎(四)第30卷八圖合一之卷(下)第18章 情惑 上第22章 戰書 上第24章 絕望 上第24章 絕望 上第31章 博弈1第24章 絕望 上第20章 迷宮第24卷天道無情之卷(下)第38章破壁(上)第32卷橫絕滄海之卷(上)第24卷天道無情之卷(中)第35章第25卷東西商站之卷(中)第3章 浮槎第30章 心碎(二)第30章 心碎(五)第25卷東西商站之卷(上)第24卷天道無情之卷(下)第12章 六朝金粉第20章 迷宮第33卷百川歸海之卷(下)第32卷橫絕滄海之卷(上)第3章 浮槎第34卷潛龍勿用之卷【大結局】(上)第23章 兄妹 下第33章 六識第13章 風刺鱗第27章 劫中劫(續)第34卷潛龍勿用之卷【大結局】(中)第31章 博弈3第32卷橫絕滄海之卷(上)第38章破壁(下)第24卷天道無情之卷(上)第9章 囚徒第16章 玄瞳第31章 博弈2第29章 北落師門(續)第30章 心碎(五)第25卷東西商站之卷(上)第26卷東西財神鬥寶之卷(中)第21章 攻守第34卷潛龍勿用之卷【大結局】(下)第18章 情惑 下第28章 天生塔第16章 玄瞳第25卷東西商站之卷(下)第6章 桶狹間第30章 心碎(五)第9章 囚徒第33卷百川歸海之卷(上)第28卷東海逐謀之卷(中)第30章 心碎(一)第14章 貴公子第34卷潛龍勿用之卷【大結局】(中)第16章 玄瞳第6章 桶狹間第36章第9章 囚徒第27卷天人交戰之卷(中)第11章 金龜第29章 北落師門(續三)第31卷兄弟同心之卷(下)第30卷八圖合一之卷(下)第25章 同行第23卷陸漸身世之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