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奈何橋
昨晚，風無理出去，感受着城中的靈氣，抓了一頭滔天大妖，問對方爲什麼要來郡沙。
沒有意外，是想完成那個任務，獲得奈何橋主的一個請求。
風無理問他，這個任務是誰頒佈的。
“是好久前的傳聞了，說是隻要找到那位大人，就能請求她辦事。”
“是嗎，那你想請求那位大人辦什麼事？”
“我嗎？說是什麼請求都能提，但其實所有妖怪的請求都是一樣的吧？”
這隻妖怪很奇特，是一件帶兜帽的黑色風衣，風衣裡什麼也沒有，它應該不是風衣精，但風無理實在判斷不出它本體，晚間的風大，他衣角獵獵作響，跟風無理並排坐在電視臺大樓上，看着下面都市夜晚車水馬龍。
這頭妖怪的聲音也是甕聲甕氣，像在瓦罐裡發出來。
“大家找那位大人，都是想請求她幫忙，讓自己忘掉難過的事情。”
“好像是要找到一個被遺忘的人，那人能知道去往奈何橋的路。”
“好啊。”
“只有我還記得你，你卻把我忘了，有點太不公平了。”
只是在琴行外邊站着一個陌生的男生。
“願意想起關於我的記憶了嗎？”
“要不要試試和我一起去找回那些失去的記憶？”
教室窗外的光變得昏暗，下午放學鈴響起，夏末的黃昏有種舊照片的暗黃光線，傾斜着打在教室牆上。
“要不要出去逛逛，我看你也沒地方去的，”
安安靜靜跟在這個少年身後，看着對方的背影。
她拿出手機，忽然站在原地。
問對方叫什麼名字，才知道，這個少年叫風無理。
我們是不是之前很早之前見過這樣的話，一想到那樣說顯得太過諂媚，就收藏於心了。
姜鬧心中一緊，手忍不住握緊，她確實也感覺到了這奇怪的氛圍，一股名爲遺忘的氛圍把她包裹着。
“明天有個美食節，要不要一起去？”他問。
等她彈完，忽然走了上來，誇她彈得很好聽，問能不能認識自己。
兩人拿着一大包東西去看望老人，幫老人打掃衛生，陪他們說說話，養老院的時間像是過得很慢。
他給自己講，原來他們早就認識了，但是現在不知道爲什麼，大家都忘了，她也忘了。
她覺得那男生有些熟悉，但是又確定自己並不認識對方，她練琴，男生就進了琴行裡面坐着，聽她練琴。
兩人去了遊樂園，這是姜鬧第一次跟同齡人去遊樂園，穿着校服的兩人好像特別美好。
風無理跟他道謝，化作一灘影子，消失在城市之中，他好像隱隱抓住什麼，但又抓不牢。
他一愣，溫和地笑了起來。
他打水回來，笑着問他們聊什麼了，她就答不上來了。
雖然那樣想很不好意思，但是跟自己名字拼在一起，剛好是無理取鬧呢。
她跟着人羣，也穿上了一件志願者衣服，總感覺這一切都很新奇，她是很喜歡的。
她不禁有些羨慕，卻不知羨慕從何而起。
看着講臺上，有些無措的女生，風無理主動介紹，並示意自己可以跟她坐在一起。
週五，風無理又認識了一遍姜鬧，這是他們第五次相識了。
姜鬧一愣，才發現從剛纔開始視線就一直在那人身上。
她要去哪裡來着？
“不要。”
那些家長領着孩子過來學琴，每次開門時，琴行外邊的喧囂撲面而來，隔音玻璃將裡外劃分了兩個世界。
商場琴行外偶爾會有學生進來。
“你不覺得，周圍的人，總是會不經意間把你忘掉嗎？”
她淡笑着，點了點頭。
……
那個少年停頓了一下，點了點頭，她不知怎麼就鬆了口氣。
“我一直都在說真的啊。”
“我們這算不算朋友了？”黃昏已至，她小心翼翼地問。
她安安靜靜待在對方身邊，聽他說，偷偷看着他背影，總感覺這樣的場面發生過很多次。
她不能理解，對方就說沒關係，兩人道了別。
“我不想忘掉。”
那個男生把他的帽子戴在她腦袋上，她並不喜歡跟別人有太過親密的舉動，卻偏偏討厭不起來。
就一直跟在那人身後，志願者們偷笑他們兩個，她並不在意，只是忍不住一直偷看那個笑起來讓她感覺很舒心的少年。
“真要按照你那樣說，你怎麼知道，那些被我忘掉的東西，不是我自己主動去忘掉的？”
小姑娘的心思就是複雜。
這時，全城的妖怪都心有所感。
琴行的老師帶着新的學員，看了他們這邊一眼:“鬧鬧，練了那麼久了，休息一下吧。”
“昨天才說過明天見的。”對方語氣無奈。
“第一天認識男生的邀請，我要是輕易答應會顯得太過輕浮。”
她什麼也不記得了，身邊也沒人認得她，她心亂糟糟的，開始跑了起來，邊跑邊環顧四周，一直到商場的燈前，站着一個男生。
姜鬧覺得這是很一件很荒唐的事，這麼重要的事情，她怎麼會忘了呢。
蟬鳴停頓，黑板上的落日餘暉照在值日表上粉筆寫的名字，對方叫風無理，真是古怪的名字。
商場就那麼大，他們就又到了商場外邊的公園，公園裡多是老人，還有住在附近孩子的歡笑聲。
她就跟在對方身後，對方帶她去一大隊穿着志願者衣服的人前。
“福利院夏日誌願？”她疑惑問。
志願者隊伍們歡聲笑語，去到福利院後，所有人都搬着東西進去，她也提了一袋子水果。
而且最後還被討厭了。
環顧四周，姜鬧忽然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出現，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到哪裡去。
“你想找回來你忘掉的東西嗎？”
“要不要出去走走？”身邊少年這樣跟她說。
“是啊，我們認識的。”
國慶第二日。
“我好像忘了很多很重要的東西。”
說完就離開了教室。
風無理剛想跟她搭話，姜鬧卻一把抓住他的手，緊張兮兮道：“不好意思，那個，我是不是認識你？”
兩人居然攀談起來，姜鬧很久沒跟陌生人聊那麼久，這些對她是很新奇的感覺。
她就在一旁看着，安安靜靜地看着。
身邊一個拿着傳單的少年忽然跟她搭話，她看着這個明明不認識的少年，對方笑容溫和，抿了抿嘴，接過對方的傳單。
班裡人起鬨，但他早就習慣了，好像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總是會被起鬨。
風無理愣了愣，溫和笑着道:“算的，明天有什麼打算嗎？要不要出來走走？”
“去哪裡？”
“嗯，明天見。”
被遺忘的人，那不就是姜鬧嗎？
他腦海裡浮現起過去跟那個女生一起經歷過的事情，不知爲何好像已經很遙遠了，那個安安靜靜呆在他身邊的姑娘，如陽光下上升的泡沫。
一個路過的男生問她，能不能借她手機用一下，他手機沒電了。
教室裡的光線很強烈，滿是陽光的味道，課桌光滑如鏡，反射着金色的光，姜鬧看着少年半張臉處在陽光下的畫面，總感覺自己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橘子味的，她覺得。
他們有說有笑，一起去超市買了一大堆東西，全都是老人能用的上的。
男生抱怨她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那女人也抱怨說人太多了嘛，然後悄悄抓着男生的手牽着，看起來很幸福。
琴行走出一個老師，領着學琴的學員進去，也疑惑地看了一眼這個好看的女生，不知對方站在琴行外邊幹什麼。
然後來了一個很溫柔的女人，女人牽着一個小女孩，身邊還跟着一隻黑貓。
“沒什麼，明天見了那就。”
真是無理，認識第一天拿人家名字說笑，不過她討厭不起來。
她心中隱隱有些期待，但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麼。
明明才第一天認識，相處起來卻像多年老友，這般奇妙的感覺，她想多知道點關於對方的事情了。
“天氣太熱了，你戴着我的帽子吧。”
幸好他們好像很能聊得來，她只是呆在對方身邊，就感覺莫名舒心，明明才第一天認識，她忽然想跟他說多點話，呆久一點。
她好像忘了很重要的東西，但是不論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想要找回那些記憶了嗎？”
聽到她這樣的回答，身邊少年疑惑地歪了歪頭。
“嗯，明天見。”她笑着道。
她笑了笑，點頭答應。
好像這次勸她去把記憶找回來的計劃失敗了。
國慶第一天，姜鬧準備去琴行練琴。
臨走的時候，風無理忽然叫住她，她問怎麼了，對方也不回答，只是撓了撓頭，問她願意想起他了沒有。
茂密的樹間，金子般的光落在前面那個男生身上，對方在幫一個氣球飄到樹上的孩子取氣球。
後來她跟着他們，吃了很多各種各樣的東西，看了一下午的表演，或許對那位溫柔地女人不太禮貌，但她視線總是忍不住看向男生。
她的視線忍不住偷偷落在對方身上，上課時眼角總會悄悄看着他。
周圍人羣像是變成黑白，只有那個少年身上是彩色的，那些人的聲音彷彿很遠很遠，有個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風無理騎着自行車，在熙熙攘攘的校園裡出去了，校門人羣嘈雜，他匯入人羣而去，想着反正明天對方就又把自己忘了，被討厭就討厭吧。
風無理在教室裡愣了很久，直到教室裡落日餘暉徹底抽去，一個同學去把教室的燈啪嗒一下打開，兩人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你一個人嗎？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逛？好像等一下還有表演看。”
對方拿她名字打趣，說自己應該叫姜靜，一點也不鬧騰。
“爲什麼？”她問。
“你知道要怎麼才能找到那位奈何橋之主嗎？”
他們之間好像在玩一局遊戲，一個名爲忘記和尋找的遊戲，這次風無理沒有跟她說，自己早就認識她了，只是跟她交朋友。
“什麼記憶？”
姜鬧抿了抿嘴，要是別人，她肯定就拒絕了，但是看着對方臉上溫和的笑容，鬼使神差點了點頭。
然後那個男生和她一起在榕樹下坐着，跟她聊了起來，廣場人聲很吵，坐在他身邊莫名感覺很安心。
他去給老人打水，身邊的老婆婆就跟她說：
“丫頭，好喜歡這男生吧，婆子看你偷看人家好多次咯。”
她鼓足勇氣：“我們這樣，算不算朋友了？”
姜鬧偷偷打量身邊的人，看着這個認識第一天的男生，總感覺他們好像早就認識了一樣。
姜鬧也轉身離開。
“你說的這些，我可以懷疑伱精神有問題了。”她輕聲道。
夜幕已至，他們告別後便分開，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路燈下人影散亂。
“你在說真的？”
“今天有個活動，是去福利院做志願的，同學有空的話可以加入我們。”
教室裡是長久的沉默，在一七年的夏日，她感覺自己遇到了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或者全世界精神都有問題，他是唯一的正常人。
心如雷鼓動。
週五下午是三點就放學了，明天就開始放國慶。
即使被忘記一遍又一遍，他也會一遍又一遍地找到她。
男生這樣跟她道。
她不知怎麼，居然不捨得拒絕。
“要不要了解一下？”
“喂？你哪裡去了？我在那棵大榕樹旁邊啊，手機沒電了，借別人的。”
姜鬧臉色依舊平靜，收拾東西，起身離開教室，在離開的時候，她扭頭對身邊的少年道：
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去聽對方所說的那個場景，那個他所言被自己遺忘掉的過去，好像編制的一個夢。
“什麼？”
國慶第三天，一個安安靜靜的少女站在街頭，她看着街上的喧鬧，她只是放假閒來無事，出來走走，沒想到今天廣場是美食節。
一個安靜的女生路過琴行，扭頭看總感覺這裡有點熟悉。
“那你拒絕我一次，我再邀請一次。”
“沒什麼，明天見。”
路口的斑馬線忽然變成了一條看不見盡頭的橋，立在人頭攢動的街頭，一路不知通向何處，所有路過的人都繞開了這個路口，立在旁邊的紅燈忽然跳轉成綠燈。
“奈何橋出現了！”
“快！奈何橋主出現了！”
“請讓我忘記那些難過的回憶吧！”
她看見面前少年忽然左右四顧，一把拉過了她的手，跑上了橋，她也跌跌撞撞跟着跑了上去，那個少年忽然回頭，笑着道：
“對了，我叫風無理，可以認識一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