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蓄謀已久的相遇

“嗒”,關上燈,房間瞬間陷入一片黑暗。言柯抱着雙臂斜靠在落地窗旁,眼睛注視着窗外,彷彿在欣賞上海燈火通明的夜景,其實言柯只是在想一個人,一個被自己弄丟的人。

他就像紮在言柯心上的一根刺,剛開始只是輕微的刺痛,沒想到後來越刺越深,註定要痛上一輩子。眼淚又一次地不期而至,言柯不自覺地喃喃自語:“樑生”。

言柯第一次見到楚樑生,是在2015年的夏天,那並不像童話故事裡那樣是命運的安排,只是言柯一次蓄謀已久的相遇。

雖然還只是上午的九點鐘,夏日的驕陽卻已經早早的光顧了這片土地。

言柯提着重重的行李箱,站在樓下注視着眼前磚紅色的老式公寓,心裡不覺怨念叢生,“爲什麼我放着好好的電梯房不住,非要來住這。”

想到待會自己要把重重的行李箱就這樣一步步地搬上五樓,她就忍不住打起來退堂鼓。

但是言柯轉念一想自己是如何費盡了千辛萬苦才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她又瞬間充滿了動力,看了一眼爲了第一次的完美見面特意穿上的連衣裙和小高跟,言柯可憐兮兮地爲自己打了一麻袋的氣,才拎起箱子走進了大門。

等終於爬到了五樓,言柯已經累得有些半死不活了,這種老式公寓一層樓只有面對面的兩間房,所以她輕而易舉地找到了“501”的門牌號。

按響門鈴後等了差不多半分鐘的時間,門打開了,一個身材頎長的男生扶着門框朝着門口氣喘吁吁,顯得有些狼狽的言柯露出微笑:“你好,我是楚樑生。”

說他是男生,是因爲他穿着乾淨的白T和淺色牛仔褲,看起來就像一個在校大學生,給人第一眼的感覺就是年輕和活力。

言柯聽見他的名字,就讓她想起一本前些日子剛看過的小說《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但不得不說這個名字聽起來就讓人覺得憂傷。

其實言柯是個言情小說家,她喜歡給自己的小說留下開放式的結尾,畢竟“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生活並非除了悲劇就是喜劇,讓讀者保留想象的空間,也沒什麼不好。

擡起頭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楚樑生,他有着高挺的鼻樑,清澈的眼睛裡彷彿閃爍着光芒,可能因爲剛剛睡醒,他微卷的短髮還有些蓬鬆。

言柯用像看一件商品的眼光看着他,心裡想着:“喏,這就是我的下一個戀愛對象”,然後蹭蹭蹭地爲他打上‘暖男’‘陽光’的標籤,但是這所有的心理活動只是一瞬,她臉上迅速浮現出大大的微笑,向楚樑生伸出手:“你好,我是言柯,你的新室友。”

楚樑生不得不承認剛纔有一瞬間他被言柯的笑容晃花了眼睛,他曾經也對這個即將到來的室友進行過想象,卻沒想到會是言柯這個模樣。

直直的栗色齊肩發,小巧而精緻的五官,笑起來如同月牙一般彎彎的雙眸,再配上一身精緻的粉色連衣裙,他很懷疑眼前的人是否真如房東所說有二十六歲的年紀。

楚樑生象徵性地伸出了手,雖然只是短暫性的交握,但是言柯的至理名言就是“感情的發展從身體接觸開始”,現在已經邁出了第一步,她已經很滿意了。

言柯拎着箱子,有些吃力地進了屋。房子是兩室一廳的格局,不算太大,一眼就可以盡收眼底,客廳擺着深咖色的皮質沙發和一臺稍顯陳舊的電視機,兩間臥室距離不算太近,中間隔着廚房和衛生間,看起來還算乾淨整潔。

沒有想象中的糟糕,言柯暗自鬆了一口氣,她擺出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心想楚樑生必定會友好地上前幫忙,到時候自己可以順水推舟地請他吃飯,想到自己小計策,言柯一時間還頗有些洋洋自得。

不曾想楚樑生一臉淡然地徑直從言柯身邊走過,來到一扇房門前指了指,留下一句,“這是你的房間”,然後就保持着他始終如一的微笑走進了另一間房,並且迅速地關上了門,留下言柯一臉錯愕地站在客廳中央懷疑人生。

言柯慢吞吞地挪進了房間,環顧了一圈,發現可能是楚樑生比較愛乾淨的緣故,房間看起來很是整潔,所以她也歇下要立刻打掃的心思,找了把椅子,擦擦灰就隨意地坐了下來開始分析剛纔楚樑生的行爲。

她認爲現在有十足的理由懷疑對楚樑生的第一判斷有誤,畢竟言柯對自己的外貌十分有自信,但是他卻眼睜睜看着一位美女遭受困擾而無動於衷,說明他一定不像表面上那樣容易親近。

言柯一直對自己的人生有着清楚的規劃,她希望自己的人生就是一本本小說,十八歲以前是純純的青春校園文,十八歲之後是種類繁多的現代言情劇,三四十的時候是職場奮鬥小說,到了五六十可能就變成了冗長的家庭倫理。

她之前二十五年的人生經歷可以說基本符合她的人生規劃,把小說過成了人生,把人生變成了小說,從天才作家到美女作家的轉變,是她一本本狗血卻透着真實的暢銷言情小說堆積出來的。她的粉絲都覺得她的小說看了讓人對真實的愛情充滿幻想,和書架上那些粉飾太平的妖豔賤貨完全不一樣。

言柯不管書迷怎麼想,她只想完成自己的規劃,每次想寫什麼樣的愛情故事,她就努力去構建去打造,她覺得自己就是小說裡的女主角,只要找到那個符合人設的男主角,談一本書的戀愛,她的人生就又圓滿了一次。

她之前的戀愛經驗也是如此,彷彿只要看她筆下的暢銷小說,就能知道她到底談過哪些戀愛,雖然題材都是大熱的“校園愛情”“霸道總裁”之流,但是她的故事中總是流露出少女們所憧憬的真實,所以每每出書言情小說榜前五名總有她的一席之地,她對此一直引以爲豪。

這次她構想得小說情節依然不算新穎,俊男美女在同居生活中漸生情愫,但是真想要把情節複製到現實生活中,實施起來卻是障礙重重。

首先言柯需要拋下自己用稿費買的高級公寓去找一間有着帥哥的出租屋。其次一般的房東都不願意讓單身的一男一女住在自己的房子裡,先住進去的男生也往往不會同意。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同居的對象還必須人品有所保障。

爲了滿足這三點,言柯不知道費了多少人力物力財力,纔在自家表姐的幫助下找到了這裡,所以她是絕對不會輕言放棄的。

但是她對自己的每段戀愛之旅也是有時間限制的,畢竟如果兩個人實在不來電,那也不能強求。但是現在想這些還爲時過早,言柯看着眼前空蕩蕩的房間又開始犯起了愁,心裡忍不住嘆氣,因爲收拾房間簡直就是自己的天敵。

等她灰頭土臉的收拾好房間,已經過了正午的飯點。這棟老式公寓位於一片待改造的舊城區當中,和言柯之前住的黃金地段可以說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所以這還是她第一次來。

想到剛纔路過的時候並沒有看見類似於飯店之類的地方,言柯摸摸自己鬧意見的肚子,決定趁着這個機會去敲對面房間的門,正好藉着詢問飯店的機會刷刷臉。

走到楚樑生的門前,剛舉起手門卻突然打開了,楚樑生臉上閃過一瞬間的意外,然後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着言柯,顯然是等着她自己回答。

言柯剛開始也嚇了一跳,隨即揚起笑臉,“我來是想問問周圍有沒有可以吃飯的地方,我有點餓了。”

楚樑生彷彿是瞬間又恢復了初見時的微笑,“我正好要去吃飯,不過我去的可不是什麼高級飯館,不介意的話就跟着我”,然後越過言柯徑直朝門走去。

言柯剛想到這是一個拉近關係的好機會,就見楚樑生已經拉開門往外走了,絲毫沒有要等自己的意思,連忙衝進房間拿起錢包手機跟了上去。

楚樑生邁着大步走在前面,言柯有心追上但是剛纔實在太匆忙,門口又只有剛穿來的高跟鞋,所以她只能踩着八釐米的高跟遠遠地跟在後面,不走丟就已經很不錯了。看着楚樑生熟練的在巷子中左拐右拐,她一邊在心中畫圈圈,一邊小心翼翼地謹防跟丟。

等到楚樑生終於停了下來,言柯擡頭髮現眼前是一家門面非常不起眼的小吃店,有些破損的招牌寫着一個非常俗氣的名字“美味小吃”,讓她萬分懷疑這裡的東西是否真的可以下嚥。

看着楚樑生走了進去,言柯也只能跟上,進門打量了一圈,發現這家店店面雖小但是打掃得卻很乾淨,可能因爲現在不是飯點,所以只有他們兩個人。

楚樑生直接在門邊找了張桌子坐下,一位繫着圍裙的阿姨掛着親切的笑容走了過來,“今天還是一碗牛肉麪和一碗餛飩?”

楚樑生笑着點點頭,然後阿姨就衝着廚房喊道,“老李,一碗牛肉麪,一碗餛飩,不加香菜。”

言柯看着有些新奇,連忙在楚樑生對面的位子坐下,笑着問阿姨,“阿姨,你家有什麼好吃的啊?”

阿姨有些驚訝地說:“哎呀,今天帶了一位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啊,我們家的特色就是牛肉麪,小夥子每次來都要點呢。”

“那好,我要一碗牛肉麪,要多加香菜,謝謝阿姨。”

阿姨笑着說,“好啊,你們倆先坐着,等會就好”,然後就走進了廚房。

言柯看向楚樑生,發現他眼睛看着門外,一副出神的樣子。她也轉過身子往外看,但是門對面是一片普通的民房,除了三三兩兩的行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所以又轉了回來。結果一轉身,發現楚樑生正看着自己,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起來經常來這家店啊”,言柯有些好奇地眨着眼睛,“是因爲好吃嗎?”

楚樑生一臉平靜地移開目光,“這附近沒幾家飯館。”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但可能只有她是這麼覺得的,因爲楚樑生已經再次恢復了剛纔注視着門外的狀態,彷彿面前並沒有言柯這個人。

這時阿姨端着兩碗牛肉麪走了過來,“你們先吃麪,餛飩待會就好。”

言柯索性放棄聊天的打算,畢竟現在填飽肚子是第一位的。沒想到她拿起筷子剛吃第一口,就忍不住吃了第二口,這碗麪湯汁濃郁,麪條筋道,和她之前在大飯店吃過的比有過之而無比及。

有些意外地看了楚樑生一眼,發現他正專心地低頭吃麪,言柯也低下頭繼續大快朵頤,然後暗暗猜測他或許是一個喜歡探索的美食家。

楚樑生吃飯速度很快,等他吃完了餛飩,言柯纔剛剛把面吃完。看見他站起身走到櫃檯前結賬,言柯連忙走過去說,“這一頓我請你吧,畢竟我第一天來,以後還有麻煩你的地方。”

楚樑生臉上又揚起來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微笑,不知爲什麼,再次看見這抹微笑,已經不能帶給言柯當初的感覺,只覺得生硬又浮於表面。

“如果你能減少麻煩的話,這一頓我可以請你”,說完楚樑生放下兩份牛肉麪和一碗餛飩的錢,然後不由分說地走出了小吃店。

言柯有些尷尬地看了阿姨一眼,阿姨面帶鼓勵的衝着她微笑。

“阿姨,你們家的牛肉麪真的特別好吃,我下次還來。”

言柯說完連忙往外走。但是這一次楚樑生走路的速度好像比來得時候快了許多,她連走帶跑,卻還是在第四個巷口弄丟了楚樑生的蹤影。

然後從小到大一直享有“路癡”這個光榮稱號的言柯,在嘗試性地拐了幾個彎後,發現自己成功的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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