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中，赫連雲飛背後而立，他默默地看着面前一人高的屏風，那上面傷他寫得他最喜歡的詞句。
“雲飛。”
“清揚，你幫我去收集糧草吧，有多少收多少，昊天，你去採購藥品，記得有多少要多少。”一字一頓，清晰的話語中不悲不喜，赫連雲飛沒有轉身誰也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看見一個俊秀挺拔的身影如鬆似竹的立在他們面前，昏黃的燈光下他的背影顯得無比高大。
“雲飛，糧草不夠了嗎？”
“姐夫，藥品儲備的也很充足呀。”
“是，我們的儲備都算很充足，可雅若城被毀了，大災後很容易有大瘟疫，我們不得不防患於未然，而且……而且……”
赫連雲飛沉默了一瞬，默默的轉過頭來，清亮的雙眸籠着濃濃的哀傷，“此刻的雅若城是空城一座，我們不但不能拿到分毫補給，還要給那些劫後餘生的人照顧，或許這也是他們對付我們的一個方法吧？果真是不要命的人最可怕。”又是長長的一聲嘆息，赫連雲飛眼眸中第一次閃過一絲不忍。
“卑鄙。”若水暗喝一聲，美目中燃燒着熊熊烈火，在戰場上怎麼用計謀，若水都覺得那是光明正大的，可爲了不讓別人得到就用這樣決絕的方式，那可是一條條人命，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若水始終都覺得有些難以接受，醫者父母心，她最見不得的就是有病患在她眼前死去，她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卻無能爲力。
風清揚和南宮昊天對視一眼，應得乾脆而利落，“好，我們會盡快的。”
清晨
太陽依舊升起，明媚的陽光照耀着大地，風吹過卻帶起帶過一陣陣燒焦的糊味，焦黑的顏色跟明媚的陽光形成了明顯的反差，刺得人心頭堵得慌。
雅若城
破舊的城門被撞擊開來，目之所及，若水發誓這一幕她是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的，所謂說是人間煉獄也不過如此!
昨天夜裡那清晰的砰砰砰聲，是震天雷發出的，那一個個深坑若水是再熟悉不過了。
那沖天的紅光染紅了如墨的夜空，那炫目的紅，真正看了，纔可以讓人感覺出這場景感覺是那樣的慘烈，一座城市竟然瀰漫着濃濃的死亡氣息。
看着這滿地的焦土，這倒塌的房屋，那夾雜在房屋中的斷壁殘垣，那滿地狼藉的感覺只讓若水想起了汶川地震後災區那滿目蒼涼的看的每個見過那些圖片的人都想落淚，此刻若水卻又再次感受到了那種清晰的痛，那種從心底發出的對生命脆弱無助的嘆息和感慨。
看着那一雙雙帶着絕望的眼眸，若水覺得自己有義務要幫他一把，他們也都是自己的子民了。
看着那一個個衣衫襤褸的人，那一張張無聲無息的面龐，淚水和塵土混合着可他們的眼神卻帶着滿滿的殺氣，那是一種哪怕你化成灰我都會認得你的神色，那從骨子中散發出的冷寒，讓人不由得害怕。
和赫連雲飛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有一絲嚴肅，可在這壓抑的氣氛中沒人會去開口說話。
救災工作有條不紊的展開。
又是一個清晨
忙了一天，若水以爲他們會得到比較好的安置，可是讓若水意想不到的是，等待自己的不是一句句感激的話，一張張可親的笑臉……
“陛下，娘娘，沐將軍求見。”
“讓他進來吧。”赫連雲飛一邊說一邊一邊小心翼翼的爲若水描眉，動作熟練而小心。
“陛下，娘娘。”身後傳來一聲尷尬的話語。
“沐將軍什麼時候這樣支支吾吾了？”淡淡的話語，聽不出喜怒，可若水卻從銅鏡中看出赫連雲飛微微彎的脣角，那閃閃發亮的眼眸中分明藏着笑意和調侃。
“陛下……”低低的身影，有些含糊不清，若水實在是忍不住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個表哥呀，若水扭頭看去，正好看見沐風低着頭定定的望着地面。
“表哥，進來就是爲了這樣看地面嗎？”
“不……不是。”沐風擡頭，正好撞入一雙帶着笑意的彎彎的瞳眸，彎彎的柳葉眉纖細如同煙霧一般，笑的彎彎的瞳眸，勾起的脣角，每一樣都是那麼可愛，沐風的臉竟隱隱的有些紅了。
“那到底是什麼事呢？”赫連雲飛勾了勾嘴角，雙手搭在若水的雙肩上，在最熟悉的人面前赫連雲飛也比平時多了幾分隨意和溫和。
“那……那些災民……”
“災民怎麼了？”若水和赫連雲飛同時問道。
“他……他們，他們不肯吃我們的粥，也不肯住帳篷，還……還……”
“還有什麼？”赫連雲飛的臉色微微的有些幽暗。
“他們還用碎瓷片傷了那些士兵，雙方有小規模的衝突，那些人雖然被控制了，可還是隱隱有……有暴動的趨向。”
“暴動？”赫連雲飛憤恨的念着這個詞，漆黑的瞳眸中隴上了一層疾風暴雨，那些人可真是夠冥頑不靈的，難道仇恨就真的這樣重要嗎？難道他們不知道這一切根本不是他們一人之力可以改變的嗎？現在再來做這些是什麼意思？覺得尋死很偉大嗎？
“是。”
“那些人現在怎麼樣了……”若水秀眉微顰，白皙的面龐上有隱隱的擔憂，滿清入關的時候那什麼留髮不留頭，留頭不留髮的歷史記載就這樣突兀的從腦中冒了出來。
“現在被暫時扣押了起來。”
“那剩餘的人呢？”
“都已經集中到了空地上去了，陛下您看這……這些人都是很冥頑不靈的，陛下是否要……”沐風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殺……”
“等等。”若水拉着赫連雲飛的手，仰着頭看着他，眼眸中有濃濃的不贊成。
“若水，此刻不是仁慈的時刻，他們……”
“可是雲飛你想過麼有他們會這樣牴觸你們，如果你殺了他們，那麼日後你就會留下一個嗜殺的惡名，還會使得別人都認爲你不能容人，這樣對你日後的很不利，雲飛，你三思，而且你就不怕這一切是有心人故意對你設的一個局嗎？故意詆譭你的名聲。”
“我……”
赫連雲飛定定的看着若水，許久了他才長嘆一聲，“這一切我何嘗不知道呢？可這樣的局面，我們還能怎麼做，他們明顯是那種最冥頑不靈的，我們總不肯留下一個個麻煩給自己吧？”輕輕地拂過若水的鬢角，俊逸的面容上淡淡的說不上殘忍或仁慈。
“可以讓我試一試嗎？”若水看着赫連雲飛柔柔的問道，想起那個莊妃勸疇的故事，她大玉兒可以做到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那麼她慕容若水爲什麼不可以？
“你？”赫連雲飛和沐風同時詫異地問道。
“是。”若水用力點頭。
“你想怎麼做？”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你的意思是你要去勸說他們？”
“是。”
“不可以！”兩道聲音帶着濃濃的堅決。
“爲什麼？”
“太危險了，那些人帶着那麼深的仇恨心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辦。就算他們是有人指示我也不能讓你冒險。”赫連雲飛一手揉着若水的腰肢，緊緊地，他手上的力道傳遞到若水腰間。
“爲了你我願意一試。”一字一頓，若水說的認真，她迎着赫連雲飛眼眸中的疾風暴雨，並沒有半分退縮。
兩人對視了許久，最終赫連雲飛還是留下三個字——“不可以！”
“雲飛！世人說你冷血，可你從來也沒做過屠城的事，更沒有虐待過俘虜，難道你願意這樣的名聲一夕之間付諸東流嗎？你知道這樣的後果嗎？難道你忘了前朝的那場揚州十日屠城了嗎，那件事引發了多大的連鎖反應你難道沒從史書的記載上看到嗎？你知道這樣我們會枉死多少人？有多少家人會因爲你的一個決定而白白死去，有家庭會因此而……”
“夠了，別說了。”赫連雲飛的臉色幽暗難明，不過看着若水眼赫連雲飛瞳中透出的還是濃濃的不贊成。
“雲飛！”
兩人對視了許久，赫連雲飛扭頭嘆了口氣，“你說的這一切我怎麼會不明白呢，只是，這些人永遠不會臣服於我們的，就算我們掏心掏肺，若水你……”
“雲飛，你又沒讓我試過怎麼知道我不會成功呢？”話落，若水固執的看着赫連雲飛，比固執赫連雲飛從來都不是若水的對手。
“難道我的舉動還不能算有誠意嗎？搭帳篷，發放救濟糧，藥品，難道我這些都不是親民的舉動嗎？難道不夠嗎？”
“這些不是用來說說的，攻心爲上，攻城爲下。雲飛，你讓我試試吧，你……你如果不讓我試驗一次我會一輩子於心不安的，而且雅若城已經這樣了，難道你還要把它變成一座死城嗎？你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發生嗎？”
“若水，別說了……”
“不，雲飛，你讓我試一試。”
“若水……”
“讓我試一試好嗎？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你就讓我試一試吧，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不要後悔好嗎？”若水懇切的說道，看着赫連雲飛，閃亮的眼眸中帶着深深的懇求。
“……”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赫連雲飛才頗爲無奈的說了一句，“那……好吧，不過你一定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其中濃濃的無奈，讓若水忍不住深吸了口氣，“雲飛……”那句我會沒事的，猶豫了半天若水始終沒有說出來。
“我們一起去看看吧？我知道你會擔心我，但是你不要干預我的做法好嗎？”若水看着赫連雲飛一字一頓的說道。
“好，我既然讓你一試了，自然就不會干預你的做法。”
“雲飛，你最好了，謝謝你。”若水反手摟着赫連雲飛的脖子。
“你呀……”赫連雲飛深深地嘆息了一聲，擡頭看着沐風隱隱搖頭，赫連雲飛輕輕地嘆了口氣。
“陛下，您？您不準備？”
“攻心爲上。”
“可是……”沐風還是不太贊成的看了若水一眼
“走吧，反正最壞不過是一個惡名罷了。”赫連雲飛看了若水一眼，柔柔一笑。
“陛下，娘娘。”
“表哥，前頭帶路吧。”
“這……”
“表哥，前頭帶路吧，或許再不收拾，那些情況也就更糟糕了，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若水轉頭對着沐風說道。
“表妹……”看着若水堅持的樣子，沐風最終還是無語了，默默地在前頭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