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鬱被提拔爲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沒有受到任何阻礙,一步之下,便從副科級走到了正科級。她的主要工作任務是,協助常務副縣長,對接招商引資的相關工作。
不過,儘管本次工作調整非常低調,但此事還是在縣政府還是引起了不小的波瀾,畢竟論資歷和能力,理應往上走一步的,應該是常務副局長李卉,而不應該是鄒鬱。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事也更加坐實了鄒鬱是孫偉銘情婦的謠言。
不過,鄒鬱一點也不在乎流言蜚語,女人在官場混跡,資歷和能力都是其次,關鍵是要擅長運用好身體這個本錢。雖然試圖抹黑戚芸的形象,那個陰謀沒有得逞,但讓戚芸主動要將自己調出招商局,這也未嘗不是峰迴路轉的好消息。
頂替鄒鬱位置的新任副局長,名叫韋西,原本縣財政局年輕正股級幹部,是戚芸很看重的人才。經過這番變動之後,招商局的班子基本穩定。同時,方誌誠也感激戚芸的佈局,如此一來,招商局四名副局長之中,也只有一個熊德超是孫偉銘的人,自己對招商局的控制力大爲加強。
戚芸通過平衡的策略,幫自己巧妙佈局,踢掉了鄒鬱之後,留給招商局一個乾淨的環境,這樣便有助於方誌誠工作起來得心應手。
方誌誠還是十分感激戚芸的良苦用心,畢竟鄒鬱設計陷害了戚芸,戚芸反而升她一級,這是常人很難理解的想法。
有時推波助瀾也能起到壓制的異曲同工之效,她推了一把鄒鬱,究竟是利還是弊,短時間內還看不出來。但從方誌誠的角度而已,鄒鬱離開了招商局,使得招商局的氛圍煥然一新,少了一抹瘴氣。
轉眼入了秋,天氣變涼,陰雨天也變多了,細雨霏霏,方誌誠沒有打傘的習慣,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外套上面蒙上了一層水霧,他輕輕地撣了撣,從口袋裡掏出了紙巾,矮下身子將皮鞋上的幾個泥點給擦掉了。
剛坐下沒多久,座機響了起來,方誌誠接通之後,微微一怔,連忙笑道:“老闆,有什麼吩咐?”
宋文迪給方誌誠打電話的次數很少,今天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商量。
只聽宋文迪緩緩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市委?”
方誌誠苦笑道:“我是你的兵,你說我什麼時候回來,我就什麼時候回來……”
宋文迪微笑道:“昨天老邱過來找過我,認爲你在東臺的時間雖然短,但連連獲得了大功勞,如果組織部門不給你獎勵的話,實在太過意不去了。”
方誌誠心頭一熱,最終卻是謙虛地笑道:“這都是招商局全體工作人員取得的成績,不能只算在我一個人身上。”
“可是啊!”宋文迪伸手抖了抖手邊一份文件,感嘆道,“縣委那邊專門發了一份文件,幫你爭取功勞呢。”
“啊?”方誌誠感覺到有點奇怪,苦笑道,“我怎麼沒聽說過這件事?”
宋文迪淡淡道:“這份文件是以縣委組織部的口吻來寫的,文件中認爲齊氏集團和黃金街項目能落戶東臺,都離不開你的功勞,希望市委能夠給你相應的表彰。從文件字裡行間流露的語氣來看,是希望市委組織部給你更加廣闊的平臺,用以展示才能。”
方誌誠撓了撓頭,大約猜明白了些什麼,嘆道:“他們是想,間接地把我從東臺趕走啊……”
與戚芸處理鄒鬱的方式一樣,孫偉銘用了相似的招術,他沒辦法名正言順地將方誌誠從招商局剔除出去,那麼就用更爲巧妙的方法,將方誌誠調離招商局。
孫偉銘安排縣委組織部寫下這份文件,充分肯定了方誌誠的作用與才能,同時認爲,方誌誠是市裡的年輕儲備幹部,有了這麼一份閃亮的履歷,完全可以藉此晉升。
人在仕途之中,不就是希望的步步高昇嗎?孫偉銘滿足方誌誠,讓他獲得了足夠的政績,市委重新接收方誌誠,並在市委平臺給他提供更好的職位。看上去結果更加利於方誌誠,但其實是孫偉銘爲自己作打算,方誌誠離開了招商局,那麼東臺剩下的一切,都將重歸他的手中,這便是在合適的時候,對政敵進行適當地推波助瀾的妙用。
簡而言之,看似是幫助對手晉升,事實上卻是通過調整對手的崗位,爲自己更好的佈局謀劃。
宋文迪點了點頭,道:“你怎麼看的?”
方誌誠苦笑道:“我怎麼看不重要,重要的是老闆,您怎麼看?”
宋文迪笑了兩聲,道:“我怎麼聽老邱說,你想在東臺再呆一段時間?”
方誌誠沉默片刻,沉聲道:“東臺招商工作方有起色,讓我現在離開,心有不甘。”
“不過,東臺的確平臺太小了一點,儘管可以磨練自己,吸取基層經驗,但不是久留之地。這份文件已經足以讓你在東臺任上的履歷足夠耀眼,若是回到市委,你可以在其他崗位,一樣獲得成功。”宋文迪語重心長地勸說道,他對方誌誠很瞭解,這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年輕人。東臺招商局在他的手上一步步起步,他又如何捨得將之拱手讓人?
不過,漫漫官路,偏安一隅,終究不是良策,方誌誠應該多接觸其他的領域,這樣才能使他的經驗更爲豐富,更好地幫助其成長。
方誌誠聽宋文迪的意思,是想將自己調回市裡,他嘆了一口氣道:“老闆,能不能再給我一段時間?”
宋文迪笑了笑道:“罷了,既然你你這麼捨棄不下東臺,那麼就讓在東臺折騰一下吧。不過,時間是有限的,等到合適的時機,你必須回到銀州……因爲,我需要你的幫助……”
聽到“我需要你的幫助”這句話,方誌誠心頭一暖,宋文迪這句話說明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宋文迪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你在東臺的表現十分優異,在未來三年,東臺對銀州的重要性也越發突出,你留在東臺,也不是壞事。至於,如何獎勵你近期招商引資出色的表現,我會跟老邱繼續商量一下,然後給東臺縣委組織部答覆的。”
方誌誠心中一喜,他知道宋文迪這算是委婉的表態,讓自己在東臺繼續幹一兩年。從宋文迪的角度出發,更希望方誌誠回到市委,畢竟有個心腹干將在身邊,做什麼事都得心應手一些。儘管小余的能力不錯,但與方誌誠相比,宋文迪還是缺少了一種信任感,很多事情不會完全放心交給小余辦理。
掛斷了宋文迪的電話,方誌誠託着下巴思考許久,孫偉銘爲了將自己從東臺趕走,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連“吹捧”的手段也用上了。不過,這也加深了方誌誠留在東臺的慾望,你讓我走,我偏不走!
從宋文迪的話語中,方誌誠還聽出了弦外之音,恐怕自己很快要面臨市委組織部的考察了,按照自己的猜測,自己極有可能行政級別會再度提升,那便意味着成爲副處級幹部,依然留在東臺的話,很有可能是副縣長職務。
孫偉銘使出的小聰明,也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白費了心思,爲方誌誠的晉升作了嫁衣。他根本沒想到方誌誠不打算回市裡,而是想繼續在東臺作出一番成績,於是便使得聰明反被聰明誤。
推波助瀾是一把雙刃劍,若是使用不當,反而會傷害自己。
當然,這主要在於孫偉銘不夠深刻地瞭解方誌誠。方誌誠進入官場才三年,外表看似穩健,但其實內心很驚惶,因爲他很多地方還不夠成熟,尤其是在資歷和經驗方面,這是他的短板。所以方誌誠纔會下定決心,要在東臺熬足了資歷,然後再另作打算。
方誌誠還很年輕,有足夠的時間打磨自己,而高速發展中的東臺正是最爲適合他的平臺。
方誌誠努力地搖了搖頭,將雜念從腦海中全部摒除,然後一件一件地處理事務。東臺招商投資服務有限公司,經過前期的業務拓展,已經爲十多家企業提供了信貸服務。不過,在業務拓展過程中,他還是發現了不少問題,東臺招商投資服務有限公司最大的對手是“地下錢莊”,利用高利貸的方式,爲小企業的老闆提供資金,從而大肆牟利。
地下錢莊發出的貸款,速度快,流程簡單,無需抵押,比起政府部門提供的信貸,更能解燃眉之急。所以招商公司在拓展業務的過程中,便面臨着些許尷尬。
地下錢莊的問題,其實在全國各地都是痼疾,藏着很嚴重的風險。不少人因爲借了高利貸導致家破人亡。政府也在一直不遺餘力地打擊,但卻是屢禁不止。方誌誠知道,如果要扭轉現在招商公司業務拓展的劣勢,在優化借貸流程的同時,那還需要對東臺地下錢莊進行一番梳理。
正愁眉不展間,房門被輕輕地敲了兩下,方誌誠下意識喊了一聲“請進”,只見兩位漂亮的少婦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