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婭走後,我拖着多處疼痛的軀體起身。空落落的走廊只有樓上還傳來“嘩嘩”的水聲。
在水聲的掩蓋下,羅藝彤應該並沒有發覺樓下有什麼異樣,即使聽到一二,也沒法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我在原地花了不知多久來平復內心的情緒,直到樓上的洗澡聲停下,我才匆匆逃離這個地方。
回宿舍的路上,我心裡的委屈和不忿在身體上的每一個痛處作祟,如果被搶的事情還可以歸咎於一對三的不可抗,那剛纔的事情則九成都來自於我自己的懦弱……
倘若我在被拍下第一張照片時,沒有頭腦發熱去搶董婭的手機,事情明明有我申辯的餘地,而我卻選了下下之策。退一萬步講,倘若我的身體不那麼羸弱,即使選擇了下策,也不會着麼輕易被董婭制服,以至於又被她拍下了之後的照片……最後在恐懼和懦弱的支配下,是我自己給自己烙上了變態的標籤。
我回寢室取了洗漱用品,來到浴室開了最大的水沖澡。
澎湃的水柱從花灑泄下,我用力沖洗着身上每一處屈辱的傷痕。我甚至一度讓水涌入氣管,以尋求發泄。
嘩嘩的流水中,我的腦海中響起了一個聲音,是開學第一個週五的晚上在KTV裡,菸酒女孩“璐哥”說的話:“好好的男人不做非得去給碧池當狗”“那幾個女人不好,不把同學當人”……
起初我真真的沒有把璐哥的話放在心上,我並不相信女神雲集的搏擊社會是她口中的模樣。
而現在,加入搏擊社的第九天,我終於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璐哥所言的“不把人當人”的說法。
洗完澡放了浴品後,我一個人在寢室裡傻坐着。我不敢出門,生怕又在哪個地方遇到董婭。
我鬼使神差地點開沈馨的微信問她:“在幹嘛呢?”
“上課呢!”沈馨秒回道,“陳瑤哥哥你呢?”
“哦,我上午沒課,一個人在寢室發呆。”我回復。
“哇你真開心,我今天一上午的理論課都無聊死了~”沈馨回覆,“對啦今天晚上還玩嗎!陪我刷鞋子!”
我沒有回她,而是問道:“沈馨,璐哥的微信可以隨送給我一下嗎?”
“誒?”沈馨回覆,“你怎麼突然要璐哥微信呀?”
“有點事想找她。”我回道。
“唔,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可以幫你問吖~”沈馨回覆。
“不用啦,我直接和她說吧。”
沈馨沒有回我。
我等了五分鐘,再次發消息問:“在嗎?推送給我一下吧?”
沈馨沒有回覆文字和語音,直接把璐哥的微信名片推送給了我:璐哥的網名就一個“璐”字後頭跟着個句號,頭像是一個女人對着鏡頭吐菸圈的黑白照片,雖然煙霧擋在臉前,但還是能依稀看出這張照片裡應該就是璐哥本人。
我添加了她,備註寫了“陳瑤”,但沒有馬上通過。
整個下午上課我都沒有等來璐哥的消息。
終於在快下課時,微信彈出了一條消息:“’璐。‘已通過你的好友請求”。
我正在思索着如何與璐哥開口。我心裡有許多話想問她,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問,我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該把在搏擊社的遭遇告訴她,但今天我第一個想到可以傾訴和尋求幫助的人,卻就是她一個。
正當我猶豫、措開場之辭的時候,璐哥先發來了消息:“陳瑤?”
我趕忙回覆道:“對的,你好璐哥。”
我從沒有主動跟社會女孩打過交道,所以說話額外謹慎。
“晚上有空嗎?剛好有事找你說。”璐哥問道。
我沒想到璐哥居然率先邀約,也沒問她找我是什麼事,立刻就回復:“有空。”
“ok,你電話多少?”璐哥說。
我回復了電話號碼,幾秒後手機就呼入了一個電話。一定是璐哥打來的,但課堂上我又不方便接電話,只能又在微信上回複道:“璐哥,我在上課。”
“行,幾點下課?”璐哥發微信問。
“四點十五。”
“ok,五點來我們學校2號女生宿舍樓。”璐哥回覆。
“好的。”在回覆完璐哥消息後,我心裡一陣陣忐忑,突然還有些小後悔:我並不瞭解璐哥,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去尋求她的幫助真的合適嗎?但這事我事萬萬不可能對室友說的,我也並不想向社團內部的人尋求幫助,羅藝彤不行、LENA也不行,雖然理智告訴我LENA與董婭不會沆瀣一氣,但內心深處還是對找她們傾訴表示拒絕。
我不得不傾訴,找一個既能提供幫助又相對而言局外的人。
在和璐哥約好後,我第一時間給沈馨發去消息,向她請假今晚不一起打遊戲了。
沈馨收到我的消息後,哭喪着臉回覆道:“嗚QAQ~那我的鞋鞋腫麼辦?沒有你的話我一個晚上最多刷通2次~”
“沒事沒事,刷不出來的話我給你買一雙實體的鞋補償給你。”我安慰道。
“哇真的嗎!”沈馨回覆。
“嗯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回道。
“哇,嗯嗯,嘿嘿,陳瑤哥哥對我最好了!”沈馨回道。
我回了個表情打發沈馨後,獨自再次進入情緒低谷……
五點,我準時來到璐哥所說的淞南師大2號女生宿舍樓下,大約等了十幾分鍾後,宿舍樓裡出來了一個打扮明顯與校園裡其他女學生不同的女生:鮮紅的嘴脣、尖銳的耳釘,銀閃閃的包臀連衣短裙外頭披着一件黑色的皮衣,好似隨時都可以甩掉皮衣躍入舞池狂歡。
這樣的人走在校園裡自然是少不了矚目,但看璐哥的,顯然她不是一個在意大衆眼光的人。
待她走近後,我像電影裡的小老弟初次面見黑道大姐那樣點着頭叫了聲:“璐哥。”
這是我第一次單獨與璐哥見面。我一直覺得這個女生雖然美豔,但氣質卻冷冷的,有些孤高。
“久等了,走吧,車來了。”璐哥倒比我想象得和氣。
我們走到主路上,一輛出租車已經停着等待我們。
我像曹旭那樣給璐哥開了後座的車門,璐哥朝我點了個頭後坐了進去。正當我想關門自己坐到副駕時,璐哥卻說道:“喂,你坐我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