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一進去後,太后就屏退了左右,房間裡就只剩下他們二人。
看着面前的人,太后微微嘆息,伸手支撐着腦袋,擡眼看向阿木,“哀家不是跟你說過,以後不要再進宮了,你這次來又是爲了什麼?”
“你就這麼不想看到我?”阿木冷笑起來,非但沒有對太后行禮,反倒還氣勢洶洶,顯然他們二人關係匪淺,太后也並不生氣,只是搖了搖頭,聲音略顯無奈,“哀家只希望你以後能安度此生,那些是是非非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又何必非要把自己捲入其中。”
“本該屬於我的東西,就因爲你怕,所以自私的將我丟出宮外,如今卻又做出一副爲了保護我的樣子給誰看,太后娘娘該不會以爲我就那麼好欺騙吧。”
“你……”
太后被阿木這番說辭給氣到了,她顫抖的指着阿木,滿是痛苦的搖着頭,“你以爲這皇宮就是那麼好待的?當年哀家將你送出宮外實屬無奈之舉,要是可以選擇,天下哪個母親願意骨肉分離!”
“當時你是沒有選擇,可後來呢,二十多年來你可有想過來找我嗎?你沒有,如果不是因爲當時我尋得父親以死相逼讓他帶我進宮來見你,是不是這輩子你都想不起自己還有一個流浪在外的兒子!”
說到這裡,阿木表情變得越發猙獰,情緒已經到了一種癲狂的境地,到了這個時候他早已什麼都置之度外。
就如同《雙石記》中的故事一般,被送出宮外的那個孩子,又如何能忍受被自己生母棄之如敝屣呢。
真相往往是最爲可怕的,不知情時,他只當是父母遇害,無奈留下他孤寡一人,咬咬牙也就過去了,可一旦觸碰到了真相,那些潛藏在背後的秘密就像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讓他忍不住的想要查明一切。
可真當所有的一切擺在自己面前時,他才真的意識到,所謂的真相,竟然是這麼殘忍。
他的這番說辭讓太后無從辯駁,畢竟是自己種下的惡果,早晚會有這一天,只是她怎麼都沒想到,隱藏了那麼多年的秘密,到底是如何被人知道的,這背後又是誰在搞鬼?
“罷了,不管怎樣都是我這個母親的不是,如今彥兒爵位被削,並流放至邊關,哀家早已無心再爭什麼,只希望你們能平安。”
“來,木兒,來母后身邊,讓我好好看看你。”她顫抖的伸出手,像是一個渴望孩子原諒的溫柔母親,即便只是片刻溫存也讓阿木動容。
阿木慢慢走過去,來到她身側,太后激動的伸手去撫摸他的臉,動作極其溫柔,像是在輕撫一件珍寶,生怕動作幅度過大會傷了他。
她輕輕掃過他的五官,從眉峰至眉尾,再到脣角,他啊,即便畫着濃濃的妝容,可還是能讓她清楚的認出這與齊王無差的面容。
當年她誕下雙子,便清楚若二子皆留下,那他們便在與皇位無緣,所以她必須做出一個選擇,在兩個孩子之中選擇一個留下。
“當時我也是萬般不捨,想着若是能將兩個孩子都留在身邊該多好,可直到上一次見面時我就意識到,當年自己的決定有多可笑。”
她說着,眉眼變得凌厲起來,突然急轉而下,尾音中透着絲絲寒意,“我千不該萬不該有所動容。”
哪知她的手順勢向下,雙手用力的扣住了阿木修長的脖子,原本還陶醉於和母親溫存中的阿木並未想到她會有如此大的轉變,滿是震驚的看向她,來自太后雙手之間的力量在加重,阿木感覺不妙,立馬抓住她的手,既震驚又覺得可怕。
“你,你想殺我,你後悔了……”
“是,哀家後悔了,當時就該殺了你,永除後患,你並非與哀家一條心,留着只會成爲哀家的絆腳石。”
這些話就像是一根利刺,狠狠的刺痛了阿木的心,就在剛剛,他還渴望一絲母愛,渴望太后對他有哪怕一點的愧疚。
原來真如他所言,身居高位者,哪裡還在意什麼親情。
“別以爲哀家不知道你在打什麼心思,早不進宮晚不進宮,偏偏在這個時候來,無非就是看齊王敗落哀家失勢,就覺得哀家可以趁此機會扶你上位,從而取代彥兒,上一次你利用凌風華來宮中見哀家,不就打的這個主意,你可知道,爲了掩蓋你的存在,哀家費了多少心思,又因此留下多少把柄……”
一個謊言被戳破,就需要用無數的謊言去填補,當年犯下的錯,導致太后至今都過的很不安寧,她怕東窗事發,也怕阿木會成爲其中的惡果之一。
一時的不忍,造就了現在的結果,她很後悔,如果當時一刀殺了他,就不會有後面那麼多事,也就不會造成現在無法挽回的局面。
她之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讓齊王取代楚鶴軒,成爲大周的帝王,就是因爲她怕,可惜,越是着急越忽略了諸多細節,導致齊王敗落。
籌謀多年,一朝成空,太后自然需要一個發泄的口子,而阿木正好撞上,所以她將這一切都怪在了阿木頭上。
只是渴望一點關愛的阿木聽到這些話以後徹底失控,他紅着眼睛瞪着她,滿是痛苦的說:“呵,你後悔沒有殺了我?”
太后不說話,只是冷笑,手中的力道不斷加重,阿木幾乎無法呼吸,他的臉色漲紅,雙手無力的扣住太后的手,想將她的手拉開,可太后用上了全身的力道,實在很難被拉開,何況她出手突然,早就超乎了阿木的預料。
真是沒想到,他一直渴望有一天回到自己生母身邊,結果卻是這樣的結果,阿木先是難過,繼而變爲痛苦,最後開始放聲大笑,即便被掐着脖子,他聲音喑啞,可那撕心裂肺的笑還是讓太后大爲吃驚。
她的手不禁顫抖,竟然第一時間沒有加重力道,阿木趁此機會從她手中掙脫,手撐在桌子上,一邊大喘着氣,一邊苦笑着說:“你想殺我,可惜確實已經晚了,你問我爲什麼會進宮,因爲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你不是想救楚彥嗎?哈哈哈哈哈,他已經死了!”
“不可能,你少胡說八道,彥兒已經被送出皇城,只要他一到邊關,就有人去接他,絕對不會讓他有事。”
“邊關?可惜了,他未能離開琉玥,哈哈哈哈哈,你最想救得人死了,現在是什麼心情?後悔嗎?哈哈哈……”
阿木已經徹底瘋了,太后的舉動讓他失去了最後一絲善意,楚廉給他的兩個選擇,他原本選擇了和太后一起完成夙願,但卻被她一手葬送,現在他什麼都不要,他要讓所有人爲當時的一切付出代價。
“你騙我,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他不會讓彥兒有事,不會的……”太后不可置信的看着阿木,不停的搖頭,就跟瘋魔了一般。
“他?你是說父親,他都自身難保了還怎麼去費心護一個私生子?”
這句話在房間傳開來,像是帶着迴音,一下子讓太后愣住了,她癱軟在了軟塌上,一滴汗水順着她額頭流下來。
在外面,剛好趕到的凌陌裳聽到裡面的對話,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搞了半天還真和自己猜測的差不多,這個阿木是太后的親兒子,但他們口中的父親是誰?按理說不該是先帝嗎?難道太后她……
看來有好戲看了。
凌陌裳試圖靠近,卻突然被人從身後拉了一把,她猛地回頭一掌拍過去,卻被對方給制止了,“噓——”
她擡眼一看,驚訝的問:“你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