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劉鄧大軍在大別山的困境,中共中央也大爲擔心,一方面命令東部在豫皖蘇地區的陳粟兵團和在豫西的陳謝兵團極力配合支援劉鄧,以打開大別山的局面;另一方面,又組織了第十縱隊,從冀南豫北出發,帶着許多資金和物資,由縱隊司令王坤率領,浩浩蕩蕩進援大別山區。
第十縱隊由三個旅組成,人員近兩萬,但是路上又接收六千多的南下幹部團和一萬兩千多的原劉鄧所部的傷愈傷兵,再加上地方上調撥的隨行民工,形成了一個總人數達四萬五千多人的龐大行軍隊列。十月二十一日,第十縱隊在華東野戰軍的掩護之下,在山東範縣渡過了黃河;十一月九日,又在華東野戰軍第八縱隊的掩護下突破了隴海鐵路,十一月十一日抵達陳粟大軍重新恢復的豫皖蘇解放區;十一月十五日,第十縱隊穿越黃泛區南下,於二十七日渡過淮河,在劉鄧兵團第十二縱隊的配合之下,突破國軍整編第十師封鎖的信陽到璜川公路,進入大別山;在光山縣的何阪與劉鄧的野戰軍司令部會合。
其實,第十縱隊與整編十一師到達大別山區的時間很近,一前一後,相隔不過數日而已。第十縱隊在突破整編第十師封鎖的信璜公路時,有較大的損失,其他時候基本上還算順利,這也說明了此時國軍兵力上的薄弱,無法在沿途對其進行攔截,部署也十分被動。
這個時候,針對大別山區的戰事,劉鄧大軍不得不採取避實就虛的戰法,以躲避國軍的尾追截堵。遵照中共中央軍委的指示,劉伯承與鄧小平經反覆研究後,認爲大別山區不適合留置過多的兵力,決定以內外線配合來粉碎國軍的四面圍剿,所以採取了分兵作戰的方針。根據這個方針,由劉伯承率領第一縱隊和軍區及中原局機關,轉到淮河以北地區進行休整。留在大別山區的三個縱隊,在鄧小平、李先念的指揮下,採取了以旅爲單位分散活動的方式,與國民黨軍在大別山周圍兜圈子。對於新到的第十縱隊,則令其向西穿過平漢鐵路,到桐柏山去創建根據地。
爲了配合第十縱隊的行動,襄河縱隊被要求從西面向東越過鐵路,在大別山北麓牽制住此時氣勢洶洶而來的整編第十一師,這也就是劉興華之所以出現在信陽的原因。
劉興華帶着襄河縱隊的兩個旅一萬多人連夜越過平漢鐵路,抵達了光山縣南部,這個時候,整編十一師也已經對大別山展開了搜索進攻。
此時,在縱隊的臨時指揮部裡,劉興華與政委熊卓然以及兩個旅長和主要的參謀人員,正在研究着對策。
指揮部裡,劉興華一直在抽着煙,只有政委熊卓然在講解着:“我們的任務是拖住敵人整編十一師兩到三天的時間,給我們的友軍創造出能夠從容突破平漢鐵路的機會!這個任務說容易也容易,但是說難也很難!”
大家都點着頭,第一旅的旅長樑三笑道:“我們只要牽着敵人在大別山裡走兩天,不就行了?”
熊卓然卻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道:“雖然你的想法不錯,但是我們如何能夠讓敵人象牛一樣,聽從我們的指揮呢?”
樑旅長道:“那熊政委,你有什麼辦法嗎?”
熊卓然笑了一下,看了看坐在邊上的劉興華,道:“老劉呀,還是你來講吧!”
劉興華點了點頭,掐滅了手中的煙,卻又捨不得丟掉,而是小心翼翼地揣在了兜裡。這才站了起來,用目光掃視了一下自己的手下,這才道:“這一次劉總司令給我們部署這個任務之前,曾經問我對整編十一師有什麼想法?”
“你怎麼說的?”大家問道。
劉興華笑了一下,卻反問着他們:“這裡我想問一下你們,你們對敵人的這個整編十一師有什麼想法?老樑,你先說說!”
樑三憤然地道:“這是我們的老對頭了,上一次我們差一點毀在他們的那個一一八旅手上,雖然最後我們還是衝出了他們的重圍,但是那一仗我們的損失太重了,這個仇我一直想報!”
劉興華點了點頭,又問着第二旅的華峰旅長:“華旅長,你也說說看!”
華旅長與樑三一樣得憤慨:“我也和老樑一樣,恨不能將這個師撕爛纔好!”
劉興華與熊卓然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他轉過頭來又用目光掃視了一下在坐的各位,緩了緩才道:“我也是和你們一樣的心思,所以當時就在劉總司令那裡這麼說了。呵呵,但是馬上便被劉老總批評了一通。如今是敵強我弱,如果不計後果的想要去報仇,與之對陣,無疑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所以他要求我們要學會忍耐,做到避實就虛,以保存自己的力量爲前提,再考慮其他。如果能夠伺機尋找到他們的弱點,或許可以有所收穫。”
“那要是這麼樣的話,我們就只好避戰了!”樑三有些泄氣。
“呵呵!要是一直避戰,我們怎麼能夠完成任務呢?”熊卓然反問着他。
樑三卻是愣了愣,看着他那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着急地道:“熊政委,看來你和老劉都已經有了方案,你就快說吧,別讓我們猜啞迷了!”
熊卓然笑了笑,道:“我們已經有明確的情報傳遞過來,整編十一師已經進駐到了仁和鎮,分兵兩路,十一旅和十八旅兩個旅並肩齊進,向南撲來,已經離得我們很近了!”
聽到熊政委如此一說,兩個旅長的面色都凝重了起來。
“這兩個旅任何一個可都不好對付呀!”華旅長經不住道。
“是!”劉興華也點着頭,卻又一笑,道:“可是我想摸摸這個老虎的屁股!”
“怎麼?司令員,難道你真準備打他們嗎?”樑三旅長不由得也來了興趣。
劉興華肯定地點了點頭。
華旅長卻很慎重,有些擔擾地道:“就是連劉老總的主力部隊都對這些敵人避之一二,我們這麼一個地方部隊,無論是從武器裝備上,還是從士兵水平上,都與之相差甚遠,我們能打得過他們嗎?”
“唉!你怎麼總是把自己看得這麼低呢?”樑旅長很是不滿:“我們地方部隊又怎麼了?主力部隊不敢打的我們也要敢打!”
“可是你也要考慮傷亡情況!”華旅長道:“如果傷亡太大,這仗不打也罷!”
“你這是膽小的藉口!”樑旅長很是不滿。
“這不是膽小!”華旅長也針鋒相對。
“好了,你們兩個不要爭了!”劉興華打斷了兩個人的話,用嚴肅地目光瞪了兩人一眼,這兩個旅長不再答話。
“聽我說!”看到兩個旅長都安靜了下來,劉興華這才解釋了起來:“敵人兩個旅雖然都很強大,但是此時是敵明我暗,如果我們採用避實就虛,分而擊之的方法,也不見得就不能消滅他們一部分。如果消滅不了他們一個旅,那就消滅他們一個團;如果消滅不了他們一個團,那就消滅他們一個營;如果連他們一個營都消滅不了,那就消滅他們一個連總可以的吧!”
樑旅長與華旅長兩個人面面相覷,驀然有些明白了自己首長的意圖。
熊卓然接過了話來,對着大家道:“敵十一旅的旅長是張賢,也就是我們的老對頭,這個小子機智多謀,不好對付,所以我們就放他一馬;呵呵,敵十八旅的覃旅長爲人謹慎有餘,勇猛不足,正是我們可以謀動的對象!”
劉興華點了點頭,跟着道:“所以,我的計劃是用一個團在白雀園踞險而守,不求堵截敵十一旅,但求能遲滯敵十一旅的行動,一旦被其突破,可以誘敵追擊,使他們與敵十八旅漸行漸遠。這個時候,我們把主力放在敵十八旅的方向,相機視情況迫其分兵,看他哪隊弱、哪隊兵少就打哪隊,呵呵,如果能滅掉他一個營或者一個連的就是勝利!”
“對!”熊卓然道:“與其把他打傷,不如斷其一指,也讓胡從俊心痛一下!呵呵,這麼一打,只要令敵人吃了虧,我想他們定然會放慢速度,如此一來,我們與他們周旋兩三天應該不在話下的!”
“好呀!”樑旅長與華旅長同時喊了起來。
※※※
也就在劉興華與熊卓然面對整編十一師的進擊排兵部陣的時候,張賢率領着整編十一旅的三個團已經沿着白露河到達了趙家灣,這裡有一個山口,叫做齊山口,其實就是一座橫亙於大路與白露河之間的山峰,居高臨下很是險要。在這裡十一旅第一次遇到了解放軍的阻擊。張賢命令熊開平的三十二團打開這條通道,熊開平派出姚昱的一營從正面佯攻,而將兩個連由六裡外的白露河繞過齊山口,從側背攻擊,山上的解放軍見勢不妙,撤退而去,熊開平只用了一個上午便告勝利。
當張賢用望遠鏡看到那些撤走的解放軍人員時,搖了搖頭,卻命令三十一團全力追擊,這讓身邊的徐海波與吳華很是費解。
吳華參謀長首先問道:“阿賢呀,如今我們已經走進了大別山區,師長一再告誡我們要小心慎行,雖然我們一舉打退了這個山口的敵人,但是你看這山勢,如此兇險,山路崎嶇難行,便是後面的輜重行進起來也如此艱難,你卻讓三十一團全力追敵,難道不怕這是敵人的誘敵之計?”
張賢笑了笑,指着那支逃走的解放軍隊伍道:“這支部隊並不是劉伯承的隊伍,而是共產黨當地的武裝,不過民團而已!”
吳華很是不解,問道:“你怎麼如此肯定呢?”
張賢道:“這支隊伍作戰遠沒有劉伯承的那些隊伍頑強,劉伯承與我們交手幾番,他們的兵我是瞭解的,大部分是北方人,纔到這裡才幾個月,能夠在這麼起伏的山上奔跑得如此之快,除非是神仙!另外,你沒有看到了,這些人手裡拿着的許多還是北伐時期漢陽造的步槍,如此落後的武器也只有地方部隊纔會用。雖說他們有幾挺機槍,但是他們連門迫擊炮都沒有,如果是劉伯承的隊伍,是太不可能了!”
吳華與徐海波都點着頭,徐海波還是擔心地道:“就算他們是共匪的游擊隊,可是我們冒險追擊,只怕也會中了他們的埋伏!”
張賢搖了搖頭,道:“這些共軍的地方部隊能有什麼埋伏?呵呵,就是有埋伏也不要擔心,只要我們在三十一團的後面馬上跟進,他們又能耐我何?再說,出發前我已經派出了不少便衣偵察員,他們回來卻沒有人發現這邊有大規模的敵人部隊,便是問了當地的老鄉,這兩天也沒有見過有敵人的部隊經過。我只怕這股敵人逃走後會渺無蹤跡,再要找到敵人的藏身之處可就難了!”
徐海波點了點頭,張賢的分析也不無道理,還是有些不放心地道:“我們的後隊還沒有跟上來,不會有事吧?”
張賢想了想,點了點頭,卻道:“前面十里是九里村,離這裡不過十里地,今天晚上可以宿在那裡,明天應該可以到達白雀園,我想如果這邊真有共軍主力的話,敵人在那裡肯定會有兵力部署的。如果不是這樣,那麼這邊就沒有共軍的主力!”
徐海波與吳華同時點着頭,張賢當下馬上傳下令去,命令後隊儘快跟上來,在前面十里的九里村入宿。
可是,三十一團到底也沒有追上那些逃走的敵人,白京生悻悻而回,來向張賢請罪。張賢知道在這個山區裡,他們自己其實也是外來的兵,要想追上當地的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並沒有怪罪,只是安慰了白團長一番,然後率領着十一旅進駐到了九里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