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太爺輕哼一聲,顏雪染的行李就被保鏢放到了二樓,顏雪染目送着行李箱脫離自己的視線,除了在心裡嘆息之外,她還能做什麼呢?
唉,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樣,顏雪染垂着頭,不敢對上老爺子銳利地目光,餘光看着蕭北寒,他似乎也很糾結。
客廳裡安靜地可怕,只有保鏢們樓上樓下奔走的聲音,行李箱都堆在臥室門口,沒人敢進到裡面。顏雪染看着那些穿着黑色西服整齊劃一的站在老爺子身後,就像是一道牢不可破的城牆,頓覺山雨欲來。
“咳”,老爺子象徵性地咳嗽一聲,蕭暖暖立刻湊上去體貼地拍背,老爺子給了顏雪染一記眼刀,抱怨道:“這是什麼孫媳婦?一點兒眼力見兒都沒有不說,還成天給我添堵。”
現在做什麼都是錯,顏雪染從始至終對這位老人都沒有什麼好感,她知道對方也是一樣,婚禮的事情爺爺是爲了北寒才妥協的,現在連北寒都不護着她了,爺爺怎麼可能還有所顧忌呢?
他既然要在這裡住上一段日子,就一定不會放過自己,不過那有如何呢?惹不起還躲不起嗎?這些日子多揭一些工作,盡力避開爺爺就好。
“對不起爺爺。”
“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用?我早說了,媳婦兒要有媳婦的樣子,雖然家裡有傭人,不過她們始終不是自己家人,你是蕭家的媳婦,成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就不覺得慚愧嗎?”
“恩?”
這真是骨頭裡面挑刺!
非要自己做家務,那麼多的傭人是放那兒擺着的嗎?
顏雪染在心裡冷笑一聲,想要刁難自己都不加掩飾的,這老爺子還真是直白。目光從蕭北寒那裡移過的時候,胸腔中涌出來一片冰涼,人到底可以有幾張假面,而你到底給我虛構了一個怎樣的幻境?
“恩什麼恩!我說話你聽不懂嗎?現在暖暖已經懷孕了,吃的東西要單獨準備,不能跟以前一樣,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都要特別留意。”
老爺子說完了,又慈愛地盯着自己的孫女,說道:“暖暖可是爺爺的心頭寶,暖暖的孩子一定要好好的。所以,你沒事兒就查查資料,給暖暖做點吃的。”
做吃的?
顏雪染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每次進廚房都弄得跟作案現場似的,活了二十多年,全程的外賣都吃的差不多了,吃膩了就靠米白的手藝過活,廚房裡所有的東西都是爲米白一個人準備的。
讓她做飯,這得賠多少東西進去?
那一個個鍋碗瓢盆全是定製款,隨便一把菜刀就上萬,這種廚房別人讓她進,她還不好意思去禍害呢!
顏雪染皺着眉,說道:“可我還要工作,爺爺的要求我做不到,不過我可以給家用。如果爺爺同意的話,傭人的薪水我可以出,但是……”
“混蛋!我說話不好用唄?你是不是一定要跟我對着幹,你覺得我們家還差那一點錢嗎?暖暖過些日子就要嫁出去了,現在就想讓你在她出嫁之前好好照顧她,就這麼難?”
照顧她?誰照顧自己啊!她肚子裡也有一個寶寶啊!
可顏雪染心裡清楚,照顧懷孕的暖暖,這只是一個託詞,就算自己把懷孕的事情說了,爺爺也不會放過她的。
如果她真的說了,爺爺會說:“不就是懷了個孕嗎?怎麼就那麼嬌氣了,我老伴兒生了好幾個,懷孩子的時候還不是照樣幹農活?你跟我們家暖暖不一樣,暖暖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受不得委屈。正好你也懷孕了,注意的東西都一樣,好好準備吧。”
呵呵噠,既然註定是這樣,自己又何必說呢?
她一想開,就不再怯懦,聲音平穩而安然,脣角的笑意極盡冷漠,“對不起爺爺,我不是要推辭,只是我能力有限。暖暖是爺爺的掌上明珠,如果因爲我能力不足,讓暖暖受了委屈,那就不好了。”
蕭暖暖還在對着爺爺諂媚,聽顏雪染突然轉了口氣,難以置信地回頭看看,眼睛瞪得極大,連胳膊都停在空中收不回來。
這還是那個受氣包嗎?現在爺爺還坐在這裡,她竟然敢這麼說話?她之前不是成天委曲求全,在爺爺面前老老實實的嗎?呵,現在脾氣見漲啊!
“爺爺,您在這個家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今天……呵呵,顏雪染今天還真是讓刮目相看啊,爺爺離開一段日子,回來脾氣也變好了。”
老爺子一聽這話,火蹭一下就上來了,柺杖戳了戳大理石地面,咚咚咚的響聲會讓誤認是在砸東西,老爺子老當益壯,威懾從骨子裡面透出來,一點都不含糊。
“北寒,你現在就告訴我,在這個家我說話還好用嗎?”
蕭北寒脣角含着笑,緊繃的身子突然放鬆下來,漫不經心地取了牙籤,狠狠地插在蘋果塊上,給蕭暖暖遞過去,散漫地說道:“要是爺爺都不好使,還有誰好使?爺爺的安排很合理,讓她多學點也是一件好事。”
有了蕭北寒這話,老爺子心裡總算舒坦一些。
“那就這麼定了吧。做飯的事兒,你不會,可以學,誰都不是生下來就會的。”
顏雪染跟爺爺的心境迥然不同,雖然一再提醒自己蕭北寒只是在欺騙自己,可長久地愛一個人又得不到對等的迴應,到了一定程度,提到他的名字都會不由得一陣陣心痛。
深情一旦到了執迷不悔的地步就會變得狹隘,世上所有的景色的優劣都會被這個人牽動,這是十分危險的事情。顏雪染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客觀冷靜的的人,可現在才知道那只是工作留給她的假象。
顏雪染終是笑了笑,雖然憔悴不堪……
留在這個家……不,是留在這個房子裡面,不知道是喜還是悲?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呢,天知道!
她沉靜的聲音如同平滑的湖面,“是,爺爺。不過,我也有工作,有的時候顧不上,也希望爺爺理解。”
老爺子停了好久才說話,也考慮了實際情況,雖然心裡一千一萬個不樂意,還是說道:“別的顧不上,早飯一定沒問題吧?就早起來半個小時的事情,年輕人早起有好處,至於晚上……到時候再說吧。”
“好,謝謝爺爺的理解。”
“對了,北寒啊,暖暖的婚禮你可要好好準備着,雖然時間有點緊,不過紀家跟咱們算是世交了,想辦法在星月裡面騰出點地方,還是可以做到的。暖暖的婚禮可不能比你的差,懷孕雖然是喜事兒,不過暖暖的情況不同,你辦的隆重一點,那些人也知道該怎麼說話。”
“知道了爺爺,我跟紀伯伯說了,他會安排的。”
“那就好,行了,你們都散了吧,我好久沒見暖暖了,跟暖暖還有話要說。”
“恩,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爺爺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鏡,慢悠悠地說道:“北寒啊,你媽媽難得出去遊山玩水,還是不要太早喊她回來,日子定了再告訴她,反正現在坐飛機也快。”
這話的意思是不讓蕭北寒搬救兵,上次爺爺爲難顏雪染,蕭北寒的媽媽何夢思攔着,爺爺不好發作,這次老爺子學聰明瞭,一早就把預防針給打了,不讓他喊人。
“是,我知道了。吳嫂,你讓人給爺爺收拾一下客房。”
吳嫂應了聲,老爺子也跟着點點頭。
蕭北寒從顏雪染的身邊經過,只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這時候他心裡的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已經讓蕭北寒如杯弓蛇影一般,他本來想讓雪染置身事外,可現在被爺爺攔下,只能作罷。
爺爺回來的真不是時候,明明計劃得那麼好,這下全亂了!
蕭北寒深嘆一口氣,雪染,對不起,這段時間你受的委屈,我將會用我的一輩子來補償,我是爲了你好,拜託不要記恨我……
顏雪染上樓的時候,行李箱已經不知所蹤,她推門進去,蕭北寒正躺在牀上發呆,顏雪染實在無法面對這個讓自己痛徹心扉的人,強忍住胸口的疼痛,扶着門把手,尋找着自己的行李箱。
蕭北寒轉過頭來,淡漠的眸子看着她,“找什麼?”
“行李箱。”
“拿去客房了,你以前住的那間。”
蕭北寒說完了話就把頭轉過去,平躺在牀上,雙手交疊放在腦後,一副不願搭理顏雪染的樣子,顏雪染的眸中蓄着淚,雖然已經有心裡準備,不過聽到的時候還是覺得萬念俱灰。
“你這話什麼意思?”
“還不明白?我以爲自己表達的已經很明顯了。我們分房睡,你滾去客房,現在聽懂了嗎?”
“懂”,顏雪染含淚笑笑,就算支撐地再辛苦,她還是會強迫自己微笑,“懂,我懂……我懂。”
一連重複了好幾次,每次都是不一樣的情緒,顏雪染好像可以聽到整顆心碎掉的聲音,原來是那麼清脆悅耳……
她還是關上了門,落寞卻又堅定地走去那個屬於自己的臥室,在這個家,她終於漸漸成了一個外人,在這份感情中,她終於漸漸成爲路人。
蕭北寒,如果這是你希望的,那麼我會成全的,只是這個孩子是無辜的,他有資格得到更多的關愛,如果你始終不能喜歡這個孩子,那麼我們會消失在你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