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坼殷勤的招待下,衆人圍着張圓桌坐好。
這雷坼當真是個不拘小節之人,手舞足蹈的,坐沒坐相。表情極爲鬆弛,嘴角還掛着若有若無的涎液,透着濃濃的酒味。很難想象,如飛穹那般俊雅又規矩的人,怎有個如此放浪不羈的兄弟。
寂玖備好了陶碗,倒上好酒,便坐在雷坼身旁。
“哇,聞着就銷魂吶!”雷坼率先捧碗貼近鼻子,這副動作很有些猥瑣,他卻不在乎,舉酒就往口裡灌。
潮風看得目瞪口呆:“喂喂喂,雪葵年幼,可不可以不這麼喝啊!”
“隨便隨便!”雷坼只圖自己過癮,又衝蘭薰媚眼笑道:“美人,我猜你定有些酒量!”
“大哥謬讚,小女子哪敢班門弄斧。”
“莫要謙虛,莫要謙虛,美人來喝啊!”雷坼一邊邀請,酒水還從脣角淌下。
蘭薰深淺均衡的一笑,捧起碗雅然送到嘴邊,輕嗅一下,知道無毒,便象徵性抿了一口,卻怔了下,微驚訝道:“此乃臘月人家飲用之酒,名爲‘屠蘇’,大哥竟會以此作爲招牌。本來我還以爲,會是杜康酒呢。”
“哎喲,美人好學問,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哇!”
難得碰到個懂酒的,雷坼十分激動,侃侃而談起來:“這杜康酒嘛,自然是酒中的上成,古詩有云‘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不過我忘憂城本就無憂,又談什麼解憂呢?”
“哦?那這屠蘇酒又是……?”
“屠絕鬼氣,甦醒人魂,正好適合我們忘憂城——屠了白頭山那個遭瘟的蛤蟆精,爲城中被它吞吃的兄弟姐妹祭奠亡魂!”
聞言,潮風、雪葵面面相覷。楚燃竹、蘭薰卻相睇一眼,便猜出些端倪來。
楚燃竹道:“敢問雷坼兄臺,白頭山所棲的妖物,可是身穿土黃色斗篷,使用雙面利刃?
”
“哎喲,少俠怎麼知道?莫非與那混蛋交過手?”
“不瞞兄臺,我等此次趕赴妖界,便是去白頭山救一同門,她爲那妖物所擒。”
“嗬喲,救人啊……”雷坼若有所思道:“那蛤蟆最近不知從哪搞了塊石頭,功力大增,再時不時吃些妖怪養補心神。嘿嘿,從他手裡救人就是老虎嘴裡拔牙!”
潮風聽着五臟六腑泛涼,想到從前在鬼靨山莊的青面鬼……抱怨道:“怎麼老碰到吃人的,餵你們就任他肆意妄爲啦?”
寂玖道:“別提了,本來城主大人能收拾得了他,可這臭蟾蜍勾結上個冰女,一到逃命的時候就飛快,城主大人日理萬機,哪有時間天天找他們!”
“冰女”兩字觸及雪葵的耳邊,她心道:是我們雪域冰城的同胞嗎?
雷坼又舉起罈子直接往嘴裡灌,呼嚕嚕一罈下肚,紅暈浮上黝黑的臉部。
“嘿嘿嘿……”他突然不懷好意的笑起來,聽着怪怪的。
潮風皺眉道:“你笑什麼?”
“哈哈!”雷坼霍然站起身,拍桌子放言道:“既然想去白頭山,就讓我看看你們有幾斤幾兩,就陪老子過幾招熱熱筋骨先!”
話音剛落,就有一道灰光將四人捲入其中,眼前霍然就黑下來了……
“哇,太缺德了,這什麼爛地方!”潮風罵道。
也不知雷坼用得什麼幻術,將四人捲入了一個黑色空間,無天無地,清濁不分。四面八方都飄來雷坼玩世不恭的笑聲,在耳邊騷擾打轉,送來陣陣酒味,濃香刺鼻。
“噁心死了,這酒鬼好沒品!”潮風一邊罵着,拉了雪葵上身邊,“小心點啊雪葵,跟緊我,千萬別被爛酒鬼誑了!”
楚燃竹、蘭薰環顧四周。
此處無端出現了數十個酒盅,有幾尺高度,圍着四
人瘋狂打轉起來。
雷坼的聲音擴散在整個空間:“這是老子的‘千盅陣’,若是破得了,那蛤蟆就算不上啥啦!”
蘭薰冷笑:“這雷坼,行事作風好生有趣。”
楚燃竹道:“方纔我仔細觀察此人,他外鬆弛而內謹慎,外放浪而內細緻,定非市朝泛泛之輩,想來雖開店沽酒,卻身懷要任。”
“楚公子所言甚是,也不枉‘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市’之說。”
兩人言語至此,共同觀這陣法。
破陣之事,蘭薰從前幹多了——想當年商周之戰,截教闡教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竭盡陣法之能事,最後還不都互相一一拆解了?
楚燃竹思了須臾,道:“此陣乃雷坼以心念所催動,他既是好酒之徒,被意念所呈現的機關杯也當是最常使用的那個。這數十個酒盅皆光澤嶄新,唯一盞略有舊日痕跡,應是機關所在。雷坼之所以令酒盅急速飛轉,也是爲了掩人耳目,以假亂真。”
說完,幽冥劍便出了劍鞘,劍光如雪紛飛,映得黑色空間一片澄澈。
電光火石間,楚燃竹便執劍躍出,自上而下斜砍一個疾速移動的酒盅。
破碎聲清脆刺耳,碎片爆破式的炸開。
這劍破了機關,其餘的酒盅也都瞬時炸裂,碎片砸了雪葵一身。她渾身僵硬的跪在地上,不斷顫抖。
蘭薰便道:“潮風留下保護雪葵,我與楚公子前去。”
“啥?留下?”潮風頓生後怕。
蘭薰見他到底還是初來乍到的,便言:“放心,我做個結界,你們只要不出來,管保萬無一失。”
藍光自纖細的指尖彈出,迅速編織成了一張精密的結界網,將二人護入其中。
潮風這才小松一口氣,不忘逞能對雪葵道:“你放心,有我在,誰也傷不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