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案人員太多,大理寺已經關不下,一些被分去刑部大牢。
秦檜的親戚,陸陸續續被抓來。
三個兄弟,秦彬、秦梓、秦棣。
秦梓是前宋進士出身,目前已官至湖北省參議。
其餘兩個都被安排吏轉官:秦彬能力有限,僅做到正九品稅務官。秦棣就要厲害得多,已經是從七品的州戶曹掾。
另外,秦梓的兒子秦昌時,也就是秦檜的侄子,竟也吏轉官做到了正九品——這屬於嚴重違規行爲,因爲吏轉官有資歷和年齡限制,秦昌時無論哪一條都沒有達到要求。
王𫓧(表哥),秦檜舅舅的兒子,大明開國時被舉薦。
當時有很多前宋官員,甚至是非官員的前宋士子,受舉薦後只要通過基本考覈就能授官。王𫓧就是那個時候做官的,目前已經是南陽府通判。
黃兌,秦檜大哥的女婿,正經的大明進士。
徐琛(表哥),秦檜姨媽的兒子,前宋進士出身。
李璆,秦檜妻弟的岳父,前宋進士出身。
趙士鵬,秦檜妻子的妹夫,前宋進士出身。
王曮,秦檜妻子的堂弟,前宋進士出身。
鄭億年,秦檜妻子的表哥,前宋宰相鄭居中之子。
王昺,秦檜妻子的堂弟……
……
一抓一大串。
其中,鄭億年、秦梓、王曮、王𫓧的問題最嚴重。
這四人全是鉅貪,連帶着他們手下的屬官,也都被抓捕了一大串。
李璆卻有點意思,越查越發現是清官,而且在前宋時就政績卓著。但李璆的兒子卻留在開封,跟秦檜的妻兄王廝混,幾個傢伙甚至在開封私設賭場。
“糊塗啊!”
李璆看着兒子的各種罪狀,老淚縱橫,唉聲嘆氣。
李綱有些不忍,問道:“兒子在開封胡作非爲,你就一直不知道?”
李璆無奈解釋說:“老朽常年輾轉各地做官,十年來只有回京述職時短暫歸家,留那不成器的長子、次子在開封看守家業。他們在城內有店鋪,在城外也有田產,我怎能料到他們……唉!”
宋徽宗時期,李璆因反對徵遼而被貶,又因得罪太監譚稹再度被貶,再因奏議山東河北匪患第三次被貶。
歷史上,就連荒廢日久的都江堰,也是李璆在南宋初年修繕的,四川百姓還給他建了生祠。
李綱在前宋時就佩服李璆直言敢諫,起身說道:“你的事情基本查清楚了。你最近任職的兩個省,都有御史在當地調查,官民一致稱讚你是好官。暫時在刑部住下吧,給你安排一個單間,如何處置須得請示陛下。”
“有勞了。”李璆出言感謝,但語氣極爲低落,有點生無可戀的意思。
他不畏強權、兢兢業業了半輩子,卻被兩個兒子給坑了。
幼子還算有出息,他一直帶在身邊培養,如今已進士做官好幾年,不知道這次會不會被牽連。
失魂落魄的被帶去單間,由於他本身沒啥問題,獄卒並未嚴加看管。
半夜起來,李璆解開褲腰帶,想上吊自殺一了百了。
主要是給小兒子求個前程!
他咬破手指,在牆壁上寫字,血凝固了又繼續咬破:“吾之幼子無罪,請陛下開恩。”
次日清晨,獄卒來送早餐,李綱還特地關照了伙食。
看着已經吊死的李璆,獄卒當場就傻了,頭皮發麻大喊:“有人上吊,有人上吊!”
不多時,李綱聞訊趕來,看着李璆的屍體,看着牆上的血字,臉色無比難看道:“不論何人,都要嚴加看管,莫再給他們自盡的機會!”
安排好事情,李綱火速進宮。
朱銘聽完也頗爲感傷,嘆息道:“讓李璆的三個兒子分家,他那幼子若無貪污,查實之後立即官復原職。再讓禮部,給李璆一個諡號,給箇中諡就可以了。”
“遵旨。”李綱告退,心裡很不是滋味。
有人自盡,有人嘴硬。
秦檜之妻王氏,咬死了不知情。
她是女眷,就算被丈夫牽連,只要自己不犯罪,頂多也就是一個流放而已。
潘良貴拍出一堆供詞:“你兄弟王已經招供了。你跟秦檜分居之前,秦檜的很多事情,都是你在幫忙串聯。伱跟秦檜分居以後,你還藉着他的名義,讓兄弟王牟取私利……”
“你不敢在洛陽胡作非爲,卻讓王留在開封作惡。王他們幾個開設的賭場,好多官員派親信去輸錢。這些官員,還不知道你們夫妻已經鬧翻了。輸錢給你卻不幫忙辦事,他們也不敢對外聲張,居然一直沒人出面檢舉。”
“你恐怕不知道,你那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燈。他還夥同其他官宦子弟,在開封欺男霸女,把開封的五城兵馬司官員都拉下水不少。李璆因爲兩個兒子跟王廝混,已經在刑部大牢自盡了。”
王氏看了幾眼王等人的供詞,嚇得忍不住身體發抖,卻還強撐着說:“我着實不知情,都是王打着我的招牌在犯法!”
潘良貴又扔出一份供詞:“這是你妹夫趙士鵬的,他也不知道你們夫妻分居了。他每年都會派心腹進京,給你送上一份重禮。其中有一座紅珊瑚,從海商那裡購得,是給你的生日禮物,價值足足上萬貫!”
“我沒有收到什麼禮物。”王氏矢口否認。
潘良貴說道:“你收的那些禮品和錢財,還有你兄弟王送來的賭場利潤,種種財貨到底都藏在哪裡?”
王氏流淚哭泣道:“我真沒收禮,冤枉啊!”
潘良貴見這婦人嘴硬到底,便收拾好那些供狀轉身離去,吩咐道:“全天十二個時辰,派人輪番看着。反覆審訊,別讓她睡覺!”
王氏的意志力極強,居然硬扛了足足兩天半。
再一次被弄醒,王氏已經意識恍惚,疲憊至極卻又睡不着:“我說……我說……”
如果還不說,就該讓她休息了,這玩意兒是能把人弄死的。
刑部老吏問道:“贓款髒物藏在哪裡?”
“天王寺……監寺……”王氏說完就閉上雙眼。
潘良貴親自帶着幾個官吏出動,還從洛陽府衙借來一些官差,風風火火的朝天王寺殺去。
洛陽天王寺,開封相國寺,是大明最有影響力的兩座寺廟,而且各自供奉着一顆佛牙。
這是一個陰天,氣溫涼爽宜人。
無數善男信女前來拜佛,也有許多百姓至此閒逛。
就跟逛商場一樣,天王寺周圍一圈,都屬於洛陽中心商圈,琳琅滿目的商品應有盡有。
逛得累了,還能去寺內轉轉。
卻見一個官員領着官差疾奔而來,遊客和信徒們紛紛讓路,無比吃驚的目送他們進寺。然後,百姓非但不害怕,反而八卦之魂燃燒,一窩蜂的跟進去看熱鬧。
知客僧上前迎接,笑臉合十相迎:“不知諸位相公有何公幹?”
潘良貴害怕打草驚蛇,沒有單獨指出某人,而是說道:“把住持、都寺、監寺、維那、副寺……通通喊出來!”
“是,各位請稍等。”知客僧曉得出了大事,連忙進去報信。
很快,天王寺住持大慧宗杲,帶着一衆高級僧人過來迎接。
大慧宗杲正待口宣佛號,潘良貴已經搶先開口:“天王寺監寺僧靜海何在?”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僧人站出:“貧僧靜海,不知……”
“抓起來,搜查天王寺庫房!”潘良貴喝令。
寺廟的一把手,當然是住持,但得道高僧很少過問俗務。
二把手是都寺,相當於大總管。
三把手是監寺,管理寺廟的庫房和產業。
王氏把非法所得的贓款贓物,託付給天王寺的三把手藏匿。
小宗物件和寶鈔,她藉着上香的機會,自己就能帶進寺中。至於紅珊瑚那種大宗物件,則用布匹包起來派人擡進寺廟,對外宣稱是捐贈給寺廟。
大慧宗杲這位得道高僧,一臉懵逼的看着官差衝向庫房,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屬下都幹了什麼。
他只需要研究佛法,平時接待少數貴客,定期給信徒宣講即可,剩下的寺中俗務一概不用理會。
監寺僧靜海,也被拖去庫房,死不承認自己跟王氏有聯繫。
大概搜了一個多鐘頭,終於搜出紅珊瑚。裡面用天鵝絨包裹,外面用麻布包裹,更外面用油布包裹,還用大箱子給小心裝起來。
這座紅珊瑚足有半米多高,色彩豔麗,紅得似乎在滴血。
潘良貴指着珊瑚:“這是什麼?”
靜海回答:“信徒捐贈的。”
“如此寶物,不拿出來觀賞,怎藏得這般嚴實?”潘良貴質問。
靜海狡辯道:“怕放在外頭弄壞了。”
潘良貴說:“僧錄司有條令,全國所有的十方叢林,信徒捐贈物品都須登記造冊。把捐贈冊子拿出來!”
捐贈冊子寫滿了十幾本,都是大明開國之後的。
認認真真把所有捐贈冊子都翻完,依舊沒有找到紅珊瑚的記錄。
潘良貴質問:“怎麼冊子上沒有?”
靜海硬着頭皮回答:“可能……可能是寫漏了。”
潘良貴冷笑:“價值萬貫的紅珊瑚,你也能寫漏了?寫漏了還能藏得嚴嚴實實?”
完蛋了!
天王寺的二把手靜純和尚,忽覺雙腿發軟站不穩。
他總管全寺所有事務,但庫房那麼大,物品那麼多,怎麼可能親自檢查庫房?
他的屬下幫人藏匿贓物,雖然他沒參與其中,但也有御下不嚴和失察之責。
這個都寺職務,肯定是當不成了。
潘良貴看向靜純:“你也跟我回刑部吧。”說完下令,“查封這裡,留幾個人守着慢慢搜檢!”
……
(第一,別再扯工業革命了,那玩意兒的前置條件是農業革命。尤其是糧食和棉花,必須達到一定水平和規模。第二,說太學爲了卷而卷。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太學畢業如果不能直授進士,還能以舉人身份去考科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