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也從海南迴來了,對於這樣的殘局他也只有接受的份,在他支持老婆子,叔叔力挺瘋婆子的格局下,他們兩兄弟處於對立的中。我和蘇晴的關係也被推向了深淵。
雖然事態一發而不可收拾,生活還是在壓抑中平靜了一陣子。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了,該發生的都發生了,至少沒有比現在更慘的。但,家庭與家庭的糾紛後是家庭內部的鬥爭。
那天我買了一碟恐怖片拿回家看,我先到的家,屋裡沒人,老婆子回來有點遲,她推門進來,嘲笑我說,真有興致。我撇開話題,我說,快做飯吧,餓死了。老婆子的語氣從一開始就不對,你還吃的下?
我說,活着就得填肚子啊!老婆子笑了,我就活膩了養了一個吃飽撐的女兒。我說你別受氣了回家拿我當出氣筒。我關了碟機準備回屋。
老婆子的話還在後面響起,你把小楚帶回家來!我停住腳,我說,他忙,您別耍孩子脾氣。老婆子又笑,對,忙,忙得我幾個月沒見他。我煩透了,我轉過頭,很氣憤數落她,你以爲每個人都跟你似的遊手好閒的?
老婆子說,我知道他忙,他忙得跟別人生孩子!我突然沒了底氣,像氣球的氣被人放光了,馬上癟下去,你都知道了?
老婆子把GUCCI包扔到沙發上,是,知道了,你有必要嗎?每次你的事都要從單位同事的諷刺裡聽到,我說做你媽怎麼這麼丟人?我裝作鎮定,男女分分合合的很正常。
正常?老婆子的語氣極其惡劣,張婧跟小楚耍個朋友沒多久就能結婚,你跟小楚多久了,連婚事都沒聽你提過,你總說早……我打斷她,我說什麼,結婚?我還真不知道她們結婚的事,這消息夠讓我吃驚的。
老婆子一口咬定是我對不起楚清洌,是我對不起楚清洌,不管我怎麼說她都不信。老婆子說,你們一羣沒人性的,你爸這樣,你也是這樣,我到底造了幾輩子的孽?
我也是被bi無奈,我不知道其他家庭是怎麼樣的,我家怎麼有這麼多事?我說,這也怨不得我,是他甩的我,你還
要一步一跪求他回來不成?老婆子聽得不耐煩了,她說,如果不認識小楚還能讓你忽悠忽悠,他把你捧在手心裡疼,什麼都讓你,什麼都聽你的,任由你擺佈,被你吆喝了嘻嘻哈哈的賠笑,他那麼愛你,你怎麼一點都不知道珍惜?
這些我也清楚,愛情是兩個人的事,老婆子怎麼可以把錯全部賴我頭上。我說,他要是真愛,能這麼絕情甩我跟人跑了,他要是真愛,能像你講的把別人肚子搞大了,哪個男人不見異思遷的!老婆子發出嘖嘖兩聲,還有理了你,就你這破脾氣,誰能受得了你?
我哼了聲,極度鄙視她。我說,我跟你那脾氣是小巫見大巫吧,爸都受得了你,還沒人受得了我?老婆子提高聲音,現在在講你的事,大人的事也讓你拿出來當戲唱的?我不服氣,你能說我,我就不能評論你了?況且我在就事論事!
老婆子喘了幾口氣,氣得不輕,我想算了,不想跟她吵了,八輩子的前的她還拿出來無休止講着,我繼續往自己房間走。老婆子說給我站住,我有讓你走了嗎?我無力搖搖頭,算老幾啊,我走不走還要經過你允許了?
我是你媽!完了她卡着,像又在喘氣,沒被你活活氣死真是奇蹟,你這樣下去,你一輩子別指望嫁出去!我笑老婆子天真,我說,還愁我嫁不出去啊,我要發個帖子,幾千幾萬的臭男人能擺擂臺來爭,我要讓他們滾,他們屁都不敢放一個!
老婆子說,你能耐!就你最牛!要我是那些男人中的一個我一刀捅死你,你嬸有句話還真說對了,你就活脫脫一個婊子,連自己親表姐的男人也勾引!老婆子生我下來我認了,但不能因爲我是她生的就能這麼凌辱我吧?我說,你別像個瘋狗一樣亂咬,我她媽不是別的,就一狗孃養的!我用力微笑,然後把她甩在門外,老婆子還在門外叫,她媽的我真生錯你了!
這樣的家庭,這樣的我和老婆子,對這個世界來說,真是個諷刺。
半夜我聽到有人拼命敲我的門,起初我以爲是夢,從牀上坐起來後,發現是真的有人在敲,那麼急促,那麼使勁。
我以爲是老婆子無理取鬧,所以沒搭理,敲門聲更急促了。我低罵了聲,抽什麼神經!等我開了門,我看到老頭子站在門口,舉着拳頭。我說,爸知不知道幾點了?
他兩眼無神望着我,你媽喝了農藥。那樣子滑稽的像一個孩子說“我尿了褲子”然後等着被責罵。我說,你二楞啊,還不趕快送醫院。我衝到他們臥室,身後老頭子緊跟着過來,重複唸叨着醫院醫院,他被嚇傻了。
洗了胃的老婆子昏睡了兩天才醒過來,這兩天,白天和黑夜對我和老頭子來說已經沒有區別。這兩天,我把二十五年來所有能想到的事都想了一遍,像看了一場長達兩天兩夜的片子,那些記得的和似乎忘記的情節在剎那間如迴光返照般以最原始的形式在我腦海形成迴流,而有一刻,看到老婆子蒼白的看似漸漸枯竭的臉,我想到了死亡,我想到馬果的死,想到周棟的死,想到我自己的死。
當老頭子撫摸着我的臉,微微一笑,說“我們可以相依爲命”的時候,我已經忘了爲什麼想去死。老頭子說他在海南的時候一直在教堂做禱告,希望自己逃過一劫,卻從沒想過老婆子躺在病牀上跟死神打交道的場景。我說,一切都會好的,你能逃過一劫,媽也會!
老婆子醒來的那天剛好的我的二十六歲生日,或許這是我有史以來收到的最壞又最好的禮物,但這份禮物是上天送給我的。老婆子睜開眼的時候,老頭子喜極而泣,他抱着她的身體不放,我真怕《夢裡花落知多少》裡林嵐拍一下陸敘的腦袋就讓他死去的悲劇發生在我媽的身上。
我說,你怎麼還能活過來?我心裡是發自內心的喜悅的。老頭子抱着老婆子不放,他說,要死也是你去,我跟你媽還要再生一個女兒。老婆子除了眼睛睜開來外,沒有任何變化,連眼珠子都沒轉一下。我說,媽,你別嚇我,你失憶了?老頭子這才放下她,問了問旁邊的醫生,我老婆得多久才能恢復記憶?醫生瞥了牀上的老婆子一眼,沒好氣地說,等她想說話了就恢復了。我想,老婆子可能在記恨着我們把她救回來所以故意不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