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三招呼凌羽二人下車,先一步趕到這裡的捕快,已經驅趕了湊到近前看熱鬧的人羣,院門口也騰出了一片空地,馬車就停在那裡,另外還有十幾匹馬。
凌羽看了一眼在遠處圍觀的人羣,心中有些奇怪,看熱鬧的人都是些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女,而且無論男女,個個衣着華麗,個個塗脂抹粉!
這些人三五成羣的議論着,見王十三來了,有些人面露笑意,有些人面露鄙夷,還有些人在有節奏地喊着“王十三!王十三!”
王十三不理衆人,帶着凌羽徑直走向門口,門口的捕快顯然認識他,只是在放一行三人進去的時候,多看了凌羽和梅兒兩眼,倒也沒說什麼。
凌羽也看了看捕快,主要是這身捕快的行套有些惹眼,土灰色的圓頂帽子套着黑邊,土灰色的圓領袍子,領口是黑色的,腰間繫着一條黑色的帶子,手裡拿着紅漆的齊眉棍。
凌羽看得不禁咧了咧嘴。
三人進了院子,王十三直奔正房,口中咒罵着,“但願那羣笨蛋沒有亂動!”
凌羽沒有跟着進去,和梅兒欣賞起這個小院:
小院獨門獨戶,不大的院子裡有一個涼亭,涼亭裡滿是塵土,周圍的綠植有些荒廢,顯然是有日子沒人打理了,磚石結構正房倒也氣派,只是看上去略小了些。
正看着,屋子裡傳來王十三喊聲,“你們,你們就不能等我來了再動嗎?”
“呦,王捕頭到了,來的早啊!”一個公鴨嗓所問非所答地應了一句。
王十三不理公鴨嗓,而是喊起了凌羽,“凌兄弟,凌兄弟,你快進來!”
凌羽皺了皺眉,心想,這位王捕頭到底是什麼意思,怎麼辦案的時候還喊外人?
凌羽看向梅兒,示意她等在這裡,他自己邁步走到房門口。
房門是開着的,凌羽站在門口,看着裡面的情況,抱拳拱手,應了一句,“王捕頭!”
這是一個小小的客廳,裡面擠了十來個人,每個人手上都在把玩着一件器物,在客廳的中間,端坐着一箇中年胖子,胖子身穿暗青色的官衣,正是路上看到的那位捕頭,在他身旁,有一人拿着一個一尺來高的花瓶在說着什麼,面上更是一臉的媚笑。
在胖捕頭的頭頂上方,有一個白綾系成的套子,懸掛在房樑之上,而胖捕頭的腳下,停着一具用白布蓋着的屍身,屍身的旁邊跪着一個滿臉恐懼的小丫鬟!
屋子裡所有的人,沒有一人將注意力放在白綾和屍身上!
倒是有幾人的目光時不時地在小丫鬟的身上打轉!
見凌羽進來,衆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各自“忙”着,儘管衆人的腰間都已經是鼓鼓囊囊的了。
坐在中間的胖捕頭,看了看凌羽,對王十三說道,“王捕頭,這是你新找的跟班兒,是不是比小六子強啊!哈哈哈!”
凌羽聽到胖捕頭的說話聲,便知這位捕頭就是公鴨嗓了,而他伸手指着的,就是給他看花瓶的那位,想必就是小六子了。
王十三似乎被氣的說不出來話,一個勁地,“你,你,你……”
凌羽看着,也不說話,而是走到白綾附近,仔細地查看起來,很認真的樣子。
其實凌羽根本就沒看什麼,他只是在以動作代替語言,試探着衆人的反映。
結果也與他想的差不多,衆人報以哈哈大笑。
王十三見凌羽的舉動,連連說“好”。
“好?好什麼?一個懸樑自盡,有什麼可看的?還真裝得像那麼回事!”小六子在一旁冷言冷語地說道。
凌羽聞言,卻是心中一動,他低頭看了一眼被白布蓋着的屍身,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兒。
凌羽微眯雙目,看着一直跪在旁邊的小丫鬟,又看了看她身邊的菜籃子,嘴角在不經意間一翹。
接着,他默默地站到了王十三身後。
有時候行動比語言更有效。
果然,王十三頓覺得掙回了面子,冷哼一聲,說了一聲“走”,轉身就往外走,凌羽自然跟隨,聽着身後傳來的嘲笑聲,二人都是不加理會。
初到湄城,凌羽本不想得罪人,但見胖捕頭帶着的這一隊人的作爲,不免起了幾分的不平之心,雖然凌羽覺得自己有一些衝動,但仔細一想也沒什麼,胖捕頭針對的是王十三,跟他沒什麼關係,就像那個小六子,以前應該是跟着王十三的,現在卻倒戈了,他凌羽在胖捕頭心裡,很可能是另一個小六子罷了。
當然,如果胖捕頭真的跟他來勁,對這種貪財的小人,他也不介意教訓一二。
王十三帶着凌羽二人直接出了小院,招呼車伕準備離開這裡。
在甩給車伕一句“回縣衙”之後,王十三就看着凌羽微笑。
凌羽被看的有些不自然,尷尬地擺了擺手。
王十三也覺得自己看的太久了,說道,“凌兄弟覺得這個差事怎麼樣?”
“什麼差事!”凌羽一愣問道。
“捕快啊!”王十三笑道。
“等等,”凌羽眨了眨眼睛,說道,“王捕頭,你不會是有意讓我去做捕快吧?”
王十三看着凌羽,說道,“在下昨天見凌兄弟單手托住馬車,就知道兄弟身手非凡,凌兄弟既然是投親到此,若是能有個公門的身份,豈不是很有面子!”
凌羽聞言,回頭看了梅兒一眼,見梅兒正有些幸災樂禍地看着他。
凌羽心中一動,說道,“王捕頭,衙門有女捕頭嗎?”
凌羽話一出口,梅兒和王十三臉上的表情,一個比一個詫異。
“凌兄弟,既然問了,在下就直說了吧,”王十三面露爲難之色,有些難堪地說道,“在下是湄城的三大捕頭之一,想要招一名捕快,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接着王十三輕笑一聲,小聲說道,“當然,是要使些銀子的,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
“原來是這樣!”凌羽笑道。
“可是,如果是女捕頭,”王十三看了一眼梅兒,做了一個數錢的手勢,說道,“恐怕要多一些,而且也未必可行!”
凌羽一笑,擺手說道,“那方面倒不是問題,主要是有沒有女捕頭的空缺!”
梅兒拉了拉凌羽的衣襟,輕聲說道,“二哥,我不願意!”
“還有,在下還想問問,”凌羽不理梅兒,接着問道,“王捕頭,身爲捕頭,一定要留在湄城嗎?”
“這個嘛,那也未必,”王十三略一思量,說道,“捕盜緝兇之時,出門辦案十天半月也是常有之事,就像本城的另一位捕頭,已經出門半年了,至今未歸。”
凌羽微微一笑,回頭看向梅兒,露出一個詢問的表情,問道,“怎麼樣,有興趣嗎?”
“女捕頭!”梅兒若有所思,片刻之後說道,“還行吧,就是官衣太難看了!”
王十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哈哈一笑,說道,“這個我還真沒想過!”
“一定要穿着嗎?”梅兒有些不情願地說道。
王十三思索了一下,說道,“很少有捕頭、捕快穿便裝的,而且穿着這身行套,有時候會方便很多的,當然,凡事都有特殊的時候。”
“是啊,恐怕沒普通百姓不怕的!”凌羽目中的不屑一閃而過。
王十三自然聽得出凌羽話裡的意思,說道,“豬大腸他們也不是什麼地方都敢那麼幹!”
“什麼?”
“噢,是朱達昌,朱達昌,就是剛纔的那個胖子,好久沒叫過他的大名了!”王十三解釋過之後,與凌羽相視哈哈大笑。
除了“豬大腸”,凌羽也聽出王十三話中有話,見王十三沒有往下說的意思,他也沒有多問。
凌羽有意爲梅兒尋個捕頭的身份,便跟着王十三來到了縣衙。
湄城的縣衙看上去有些寒酸,鳴冤鼓上都是塵土,大門很是破舊,上面的門釘有幾個明顯是後換的,門檻居中的部份也要低上一些,兩名衙差散漫地站在大門旁,只有那對石獅子,還能體現府衙的威儀。
凌羽二人隨着王十三下了馬車,門口的衙差懶洋洋地施禮,王十三更是不理他們,直入縣衙。
三人三拐兩拐來到一處偏廳,王十三也不敲門,推門就進。
“哎喲王大捕頭,你就不能先給老夫個響聲,你這是存心要嚇死老夫啊!”一張桌案後的老者說道,老者一邊說一邊撫摸着胸口,臉色煞白,明顯嚇的不輕。
王十三毫不在意,閃身坐到另一張桌案之後,沒好氣地譏笑着說道,“放心吧,你死不了,你怎麼也得再活上九百年!”
凌羽聽着二人的對話,心中好笑,老者看上去年過半百,若再活上九百年,豈不是成了千年的烏龜。
凌羽低頭看了看老者桌案上的名牌,名牌上寫着“主簿”。
凌羽上前兩步,施禮說道,“在下凌羽,拜見主簿大人!”
老者本想回敬王十三兩句,卻被凌羽的話攔住了。
老者上下打量着凌羽,又看向凌羽身後的梅兒。
王十三突然起身,在老者的桌案上拍了一下。
“啪”的一聲,嚇的老者又是一個哆嗦,凌羽險些笑出聲,梅兒卻已經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