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晚高峰地鐵狹小的車廂角落裡,林遠仍然撐起雙臂抵在一側車廂上,支起了一個只屬於蘇唸的小小保護圈,蘇念背靠在車廂上,雙手放在胸前,整個人被林遠牢牢護在支起的臂彎裡,兩個人亦隨着列車前行的顛簸時而觸碰,時而分開。
兩個人默契般的都沒有開口,就靜靜站立着,蘇念微一擡眸,就看到了林遠凝望着自己的深邃目光,那目光太過熱切,讓她招架不住,蘇念遂又垂下了眸子。
一站地,三分鐘,蘇念從未覺得如此漫長。
“哪一站下車?”
記憶中低沉磁性的溫柔嗓音,時隔數月,再一次在蘇唸的耳邊響起,一字一句話,入心入魂間,像鎖魂攝魄的咒術,勾住了蘇念所有的神經元,那一瞬間,她竟怎麼也說不出話來,如鯁在喉化爲滿目氤氳,溼漉漉的雙眼模糊了視線,蘇念怔怔的定在原地,面前男人這簡單的一句話,早已讓她亂了心神。
她認爲完美的堅強僞裝,在他的隻言片語間,竟是潰不成形,一敗塗地。
林遠低頭看着近在咫尺的阿念,彎曲蒲扇般的睫毛帶起她眼中氤氳,還是當初那個難受了只會自己委屈的小兔子,還是那麼的惹他心疼。
地鐵到站停穩,又擠進來四五人,原本狹小的空間更加擁擠,兩人身邊的乘客都在左右掙扎,試圖給自己爭取一個更大更舒適的空間。
林遠原本強撐的左臂順勢彎下,單手攬住面前的蘇念,把她埋進了自己懷中,寬厚的手掌輕撫着蘇唸的後腦勺,林遠左側的面頰輕貼在蘇念頭頂的柔發上,蘇念整個兒都被他牢牢護着。
他懂她,亦惜她疼她,即便相顧無言,他亦知她心中的委屈。
“別怕,我在。”
林遠溫柔呢喃,輕輕柔柔的聲音落入蘇念耳畔,彷彿在惑亂不堪、寒冬陰風的叢林裡,尋得了燃着爐火的木屋,瞬間便有了定心丸般的安慰,那爐火亦將她整個人都包圍住,滿是暖意,就像當初,他對她說,‘別怕,我一直都在。’
“二哥……”蘇念埋在林遠的懷裡,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閉上雙眼,享受這久違的心安。
“我在,我在。”林遠輕聲迴應,慢慢撫着懷中人兒的長髮,二哥是她對他獨有的稱呼,久違的呼喚讓他百感交集,心中悸動卻又隱隱不安,列車有終點,他只貪婪的希望能這樣一直抱着阿念,想到這,連攬着蘇唸的手都不由緊了些。
對於林遠收緊的擁抱,蘇念反倒覺得更加心安,她不知二哥之前爲何要逃離,但此刻的二哥足以讓她放下所有防禦,舒舒服服的就這樣一直依靠着他。
蘇念一直垂着的雙臂自然的攬在了林遠的兩肋處,臉頰緊貼在林遠的胸口,以最舒服的姿勢汲取着他的溫暖。
蘇唸的主動靠近,讓林遠一下就僵直了身子,只覺血液迴流大腦一片空白,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些,可加速的心跳還是出賣了他,蘇念聽着林遠咚咚咚的心跳聲,閉眼偷偷淺笑,她竟不知道,二哥何時變得這樣敏感害羞了。
自己之前受傷還有出差回國的時候也這樣抱過阿念,可這次卻尤其的緊張,林遠倒也想不出個什麼緣由來。
隨着地鐵南下,車上的人漸漸少了些,蘇念仍是靠着林遠閉眼休息沒有鬆手,林遠心裡的幸福感漸漸涌了上來,嘴角笑意浮動,又怕開心過頭驚了懷中的蘇念,故而一直抿着脣,臉上的酒窩時隱時現,時而低眸看看蘇念,時而淺笑不語,目光繾綣溫柔像能滴出蜜來,又帶着濃烈的深情與熱切。任誰看來,他們都像極了熱戀中的情侶。
很快地鐵便到了高米店北,蘇念聽到播報回過神來,拉着林遠的手下了車,在去之前住宅的路上,她也一直沒有鬆開拉着林遠的手,兩個人就這樣肩並肩走在路上,林遠心裡被幸福感膨脹的滿滿當當。
林遠低眸看向蘇念和自己十指交叉的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滿是溫柔的磁性嗓音道:“爲什麼一直牽着手?”
蘇念側首,聲音像冬日冷泉般清冽,卻又帶着絲絲委屈道:“我怕一放手,二哥你便會逃走…”
林遠聽在耳裡,疼在心裡,十指交叉的手一用力,把蘇念拉進自己懷中緊緊抱住,滿目心疼,深情道:“傻丫頭,我永遠都不會逃走,永遠都不會!之前是我錯了,竟以爲你會對我有隔閡,我以爲你對我還有設防,都是我的自以爲是!一直以來都是我錯了!”
林遠緊緊抱着懷中的蘇念如若珍寶,一直以來都是自己錯了,若是自己當初再勇敢一些,就能早一些確定阿唸的心意,原來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般的那般不堪。
蘇念聽到林遠的話,頓時豁然開朗,原來二哥是怕自己對他有所心防,所以纔會躲避,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對二哥有着同樣的誤解,原來,一切都是他們自己編織的可怕臆想和猜測,正是這無形的恐懼壓迫着,不敢往前邁進一步,生怕邁過去便是深淵溝壑,可若不跨過去,卻也發現不了,越過心中的恐懼和自卑後,眼前的正是最珍貴的溫暖。
蘇念突然想到了些什麼,稍微撐開了些距離,雙手交叉掛在林遠的後脖頸,目光帶着些許不安看着林遠道:“二哥,你會怪我當時的不告而別嗎?”
林遠攬着蘇唸的腰,仍是滿目深情道:“原本想怪你幾句,可見了面,卻又不捨得,你說我該怎麼辦?”
蘇念頓時舒心一笑,遂又踮腳抱住了林遠,下巴靠在他的右肩,久別重逢,滿心舒暢道:“二哥你瘦了,你要是願意,我就天天給你做菜吃,你可不許嫌棄難吃。”
林遠會心一笑,兩個酒窩再次出現,撫着蘇唸的腦袋柔聲道:“求之不得,我又怎麼會嫌棄。”
“那可說好了!”
“好!”
夜晚的長街,兩個歡快的身影在桂月的重逢後,手牽着手,慢慢消失在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