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恩恩怨怨,黎蔓蓉本來不想牽扯其中。在她看來,人總是要向錢看齊。只是有些事情,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卻總是沒辦法順從自己的心意。或許,這便是做人的無奈之處吧。
醫院裡,黎蔓蓉安靜地躺在牀上,雙眼怔怔地注視着某處。那一晚的一切都已經過去,可是對她而言,卻彷彿歷歷在目。
顧雪華推門而入,瞧着她心事重重的模樣,溫和地說道:“蔓蓉,在看什麼呢,那麼專注。”
聽到聲音,黎蔓蓉慢慢地收回視線。瞧着她,脣邊含着虛弱的笑意:“媽媽,你來啦。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你的身體不好,還要讓你照顧我。”
在她的身旁坐下,撫摸着她的頭,顧雪華輕柔地笑着,聲音裡帶着寵溺:“傻丫頭,你是我女兒,照顧自己的孩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些年,也是苦了你,一直在辛苦照顧我。”
她該慶幸,雖然親生的父母早已不在,但她還有疼愛她的養母。握着她的手,黎蔓蓉感激地說道:“媽,謝謝你。”
心疼地瞅着她蒼白的笑臉,顧雪華不由嘆氣,說道:“哎,當初以爲你嫁給上官先生,能過得幸福。沒想到,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情。早知道,當初我就極力反對。”
反對,又有什麼用呢?當時那情況,嫁給上官延霆,是她唯一的選擇。只是其中的緣由,黎蔓蓉是斷然不會告訴她的。“媽,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們就不要再提了。”黎蔓蓉淺笑地說道。
見她不想說起,顧雪華便岔開話題:“這次你能沒事,還要多虧了你哥哥。你這血型太特別,要是輸血不及時,恐怕就……蔓蓉吶,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和你哥哥……一起離開嗎?”
昨天的時候,葉天齊向她說起,要帶她離開這裡的決定,只是她卻沒有應允。“我捨不得離開你。”黎蔓蓉如是地說道。
和藹可親地看着她,顧雪華語重心長地說道:“孩子,你不用替我擔心。我都已經這把年紀,能夠照顧好自己。你和你哥哥分開那麼多年,已經錯過太多。以後,還是要好好珍惜。”
“媽……”黎蔓蓉拉長了音調,帶着些許撒嬌的口吻。剛準備繼續說着,便瞧着葉天齊進入病房中。
禮貌地朝着顧雪華鞠躬,葉天齊客氣地說道:“阿姨好,這些天有勞阿姨。”
顧雪華站起身,笑着說道:“不用那麼見外,都是一家人。蔓蓉你先躺着,我去給你倒些水來。”說話間,顧雪華拿着開水瓶離開。看葉天齊的神情,似乎有話要與黎蔓蓉講。
聽着房門關起,葉天齊在牀沿坐下:“蔓蓉,今天感覺怎樣,傷口還疼嗎?”
搖了搖頭,眼睛微微地眯起,黎蔓蓉笑着說道:“已經好多了,哥哥不用替我擔心。從小我的體質就好,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哥,看你欲言又止的,有事告訴我?”
經過這幾天的思考,葉
天齊覺得,有些事情,還是需要解決的:“蔓蓉,你打算怎樣處理和上官延霆的關係?你真的,能夠放下嗎?”
說起他,黎蔓蓉不由垂下眼簾。這幾天,上官延霆每天都會來醫院看望她。彼此雖然不曾說話,但看到他透着關心的舉止,黎蔓蓉卻又無法無動於衷。感情一到付出,想要放下,談何容易。
瞧着她的神情,葉天齊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擰着眉頭,葉天齊認真地說道:“上輩子的恩怨,伴隨上輩人而離去。可是,我們的父母畢竟是因爲他而死。蔓蓉,你能不在意嗎?”
說是完全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對黎蔓蓉而言,親生父母,是那樣陌生。“其實我對父母完全沒有印象,所以我很難因爲父母……”
“所以就連你曾經被害,你也可以不在意嗎?”葉天齊脫口而出地說道。
驚愕地睜開眼睛,黎蔓蓉的眼裡帶着不解:“我曾經被害?哥,你這話什麼意思?”
輕輕地嘆着氣,葉天齊沉重地說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是關於那次的火災。我曾說過,當我趕回舅舅家的時候,家裡起火,你在樓梯那昏迷不醒,對嗎?”
黎蔓蓉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等待着他的下文。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而他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測。
“把你送到孤兒院後,我一直和叔叔暗中調查。兩年的時候,終於讓我尋到蛛絲馬跡。當年那場火,是上官家讓人放的,爲的就是燒死我們。不用我說,你應該知道是誰。”葉天齊平靜地敘述。
驚恐地瞪大眼睛,黎蔓蓉霍地坐起身。蒼白如紙的臉,一秒變得死灰:“你的意思是說,是……上官延霆,想要燒死我們,替他爸爸報仇?”
葉天齊冷笑,說道:“是啊,上官延霆向來無情。當時他恨透了我們葉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也是正常的。你會失憶,也是因爲這個緣故。你,真的要和害過你的人,一起生活嗎?”
雙手頹廢地垂落在身側,黎蔓蓉怔怔地看着某處,腦子嗡嗡作響。她不曾想過,自己的失憶,竟然與上官延霆有關。更沒想到,早在多年前,他便已經想要置她於死地。
拍了拍她的肩膀,葉天齊勸說道:“所以,我希望你能離開這裡,把這裡的一切都忘記,我們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相信,這也是爸媽想要看到的。”
呆愣地注視着窗外,黎蔓蓉輕聲地說道:“哥,我想靜靜,讓我一個人呆一會。”突如其來的消息,對她有着不小的打擊。
看着她,葉天齊嗯了一聲:“好,你認真想想。我現在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你着想。”說完,葉天齊便站起身,緩緩地朝着病房門走去。
安靜地坐着,低垂着頭,如瀑的長髮,將她的面容遮擋。一股壓抑的氣息,不停地在她的周身瀰漫着。黎蔓蓉緊緊地拽着被子,似乎只有這樣,
才能壓抑着心中的情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被人推開。沉穩的腳步響起,黎蔓蓉沒有擡起頭,卻也知道來的人是誰。他沒有說話,只是站在那。黎蔓蓉同樣沒有擡頭,緊咬着嘴脣。
十分鐘後,黎蔓蓉終於將頭擡起。落入他的視線中的,是那雙透着強烈恨意的眼眸。“上官延霆,我真沒想到,你會那樣心狠。”黎蔓蓉一字一句地說道。
眉心蹙起,上官延霆的眼裡帶着疑惑,卻沒說話。沉默良久,上官延霆低沉地開口:“對不起,是我沒有調查清楚,傷害無辜。”
傷害無辜……簡單的幾個字,就能夠將這些年的所有恩怨,全都一筆勾銷嗎?如果沒有剛剛聽到的消息,或許她可以沒那麼在乎。
“爲什麼,你連年幼的我都不放過?那時候,我只有十歲。”黎蔓蓉痛苦地說道。
聞言,上官延霆的眼睛微睜。看到他詫異的模樣,黎蔓蓉嗤之以鼻:“你以爲,我失憶了,永遠都不會知道嗎?上官延霆,當初你爲什麼狠心地要把我燒死!就因爲,我的父親害死你的父親嗎!”
聽到這裡,上官延霆終於明白她憤怒的原因。本能地邁開腿,上官延霆的聲音顯得急促:“當初我……”
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準備,黎蔓蓉生氣地吼道:“就算我爸爸真的做錯什麼,那跟年幼的孩子有什麼關係!當初我只是個無知的孩童,你爲什麼狠得下心腸。上官延霆,你真讓我害怕。”
看到她情緒激動的模樣,上官延霆沉默了。擡起的手,緩緩地垂落。“對不起。”依舊是那三個熟悉的字眼,可在黎蔓蓉聽來,卻是帶着諷刺的意味。
眼睛疼疼的,想要落淚。黎蔓蓉立即仰起頭,注視着天花板。只有這樣,才能不讓淚水落下。她不想在他的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懦弱無用。
指着門口,黎蔓蓉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我們之間的一切都是錯誤,這輩子我從不後悔。唯一後悔的,就是遇到你。”
聽着她決然的語調,上官延霆的神情始冰冷,只是心裡,卻不如表面上那般冷漠平靜。所有的話,到了嘴邊,最終換成一個字:“好。”
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黎蔓蓉再次開口:“如果你真覺得抱歉,同意和我離婚。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我都會忘記,全部忘掉,乾乾淨淨。”
身形一頓,背對着她,上官延霆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她痛苦的模樣,上官延霆緩緩地開口:“好。”她與他的一切,或許真的應該結束。
注視着他的身影從眼前消失,聽着腳步聲逐漸地遠去。黎蔓蓉雙手抱着膝蓋,無聲地哭泣着。雖然一直不想承認,但她是真的愛上這個冷漠的男人。而這一切,卻是可悲的笑話。
一雙手溫柔地抱着她,輕輕地拍着她的頭,柔聲地說道:“孩子別哭,這一切,都會過去的,都會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