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然的背影帶着不知名的落寞，在踏出侯府的那一刻，楚君燁能夠清晰地聽見身後那些驚恐、無助、淒厲的叫聲，然而他卻只覺心裡痛快，痛快過後，鋪天蓋地而來的，是那無窮無盡的疼痛。
“菀兒，你答應我的事尚未做到，二房衆人尚且還留在王府，秋景墨尚且還未娶妻，你怎可就此撒手人寰？難道你就捨得，捨得丟下這一切、丟下我嗎？”
殘酷無情的人也有有情的時候，若讓周寒諾見到楚君燁此時的模樣，必是會狠狠嘲笑一番的。
“娘，我們快跑吧，不要站在這裡等死，我不要死、不要死……”
清菀居內，秋水芊依舊控制不住地大聲尖叫着，其驚慌失措的程度就連同樣害怕臉色鐵青冷汗直流的秋景延都爲之鄙視。
“住嘴！”
軟着雙腿跑過去，秋景延用力攫住秋水芊的雙肩，強制性讓她冷靜下來。然而秋水芊就像是瘋了般，猛地推開他，滿屋子亂跑。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芊兒！”
張氏見她如此，十分擔心她就此被嚇傻，連忙哭喊着去追她，卻發現怎麼也追不上。
屋子內的人除了秋景墨與秋之衡稍微淡定一點外，便是那常年安靜冷淡的海姨娘也抱着正處於暈迷中的秋水茹嚶嚶哭了起來，可說混亂到了極致。
而此時齊王府的馬車內，秋水菀被環佩等人輕輕安置在軟墊上，雙目緊閉，血色全無，毫無生氣。
“小姐，我可憐的小姐，今生你活得這般悽苦，被夫人壓迫了這麼多年，眼看着嫁與世子爺舉案齊眉，卻無端端遭了這樣的禍端，是奴婢的錯，沒能替小姐擋了那一碗湯，害得小姐就此香消玉殞，小姐放心，待奴婢安置好小姐，定當以死謝罪，下來繼續陪伴小姐！”
以袖擦着淚，環佩的心已經悲涼到毫無知覺了。今生，能夠伺候秋水菀，是她這輩子最快樂也最幸福的事，如今秋水菀就這樣走了，她自然捨不得，便想着一併陪着去了。
“環佩……”
其他三個丫頭但聽她如此說，心裡異常難受，可她們又能說什麼，難道她們自己心裡，不是這樣想的嗎？
“冬青，你可還記得，你是如何來到小姐身邊的？”
似乎帶着無限神往，環佩擡起眸，微笑着看冬青，可臉上，卻始終流淌着淚水。
冬青點點頭，哽咽道：“記得，那是一個冬天，很冷很冷的冬天，我……”
四個丫頭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訴着與秋水菀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卻無人注意，原本死去的秋水菀動了動手指。
“不知環柳與藍煙知曉後，又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反正她們是很難受、很難受的，就像是心被別人狠狠刺了幾刀，然後又撕碎了般。
“定是與我們一併難過。”
錦屏回着茯苓的話，卻猛然感覺到了什麼，轉眼去看秋水菀，“小姐！”
驚喜的聲音換得所有人的注意。
“孃親、孃親！”
從噩夢中醒來，秋水菀全身冷汗，甚至連貼身的裡衣，都溼透了。
“小姐！”
四個丫頭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立刻上前，細細替她檢查起來，“小姐，你可有哪裡不舒服？”
太過驚喜，以至於冬青有些失了禮數，竟是拉着秋水菀的手臂左看右看。
“沒有，我很好。”
快速恢復鎮定，秋水菀揮趕走腦海中有關莫蘭馨的身影及話語，“這是往哪兒去？”
她明明記得是在侯府吃飯，怎麼會在馬車內。
“小姐，咱們這是要回王府啊！”
茯苓笑眯眯地湊上前，如是說着，卻提醒了環佩，立刻掀了簾子向外喚着，“慕容世子，世子妃醒過來了！”
“什麼？”
慕容離似是受了驚嚇般，身子頓時不穩，險些從馬上摔了下來。待穩定後，慌忙從馬上跳下，一個眨眼間便到得馬車內。
“表嫂，你醒了？”
實在不相信，就算見着秋水菀此時正睜大着雙眼瞧他，他依舊不相信，還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痛嗎？”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秋水菀笑容燦爛。
“痛。”
慕容離傻愣愣點頭，片刻後伸出大手扣住她的手腕，屏氣凝神好一會兒，卻是嘖嘖稱奇。
“表嫂，你這……”
秋水菀有些不明所以，是以對慕容離的沒大沒小很有些惱火，“正所謂男女授受不親，慕容，可是覺得皮癢了？”
“啊？”
慕容離還有些茫然秋水菀的話，卻被她向前推了一把，“去去去，一邊站着去！”
“表嫂，你可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在意秋水菀的舉動，慕容離只是十分嚴肅地問着她。
被這樣一問，秋水菀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便忙道：“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突然在回府的馬車上也就算了，醒來後卻接二連三被問哪裡不舒服，加之四個丫頭個個面色難看、淚眼婆娑，除非她傻了纔看不出事情的異常。
“這個……”
慕容離欲言又止，卻又突然猛地拍了拍腦袋，“哎呀，糟糕，表嫂，快，咱們回侯府去，否則，就慘了！”
若是表嫂真的去了表哥血洗了侯府也就罷了，可如今表嫂人還活着，若是表哥將侯府的人殺了個精光，那麼表嫂豈不是要憎恨表哥？若是這樣，往後，表哥與表嫂，可還怎麼面對對方？
“什麼意思？”
可能是精神還有些恍惚，秋水菀的腦袋轉得沒有以前那般快，慕容離不明說，她便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
“沒時間解釋了，咱們快回去吧！”
希望悲劇還沒有釀成。
暗暗祈禱，慕容離一把將，馬伕提到地上，自己駕着馬兒快速奔跑了起來。
而此時的平南侯府，奕清急急向府門口走來。
“世子爺。”
抱拳，他站在楚君燁的身後。
“說。”
遠眺，不過分開一會兒，他便好想念他的妻。
“趙姨娘承受不住刑罰，招了！”
拳頭慢慢握緊，楚君燁轉身，一掌打在奕清的右肩上，令他頓時向後飛去，落地，
吐出好大一口鮮血。
“若是菀兒能等，本世子便不用讓你親自前去審問！”
這時候纔有結果，早已經晚了。他的菀兒，已經沒了！
“卑職知錯，請世子爺責罰。”
強忍着一身內傷，奕清雙膝跪地，面容也十分痛苦。
“罰你何用？倒不如替本世子滅了這侯府。”
奕清跟在他身邊多年，較之其他暗衛，實在很特殊，是以他就算在冷酷無情、殘暴狠戾，也會冷靜地放過他。
“是。”
奕清領命，轉身再次進府侯府。目之所及，全是一片殷紅，那些滾燙的鮮血，似是大雨般隨處飛濺。
擡眸，陰冷的眸底映入頭上的牌匾，那炫目的平南侯府四個大字，在楚君燁的眼裡變成血紅，燃燒了他的心。
“菀兒！”
終於承受不住，他放聲大吼了出來，那模樣，像是走火入魔了般，讓正急急趕回來的秋水菀等人心頭一驚。
“楚君燁！”
掀開簾子，秋水菀慌忙跳下馬車，快速向楚君燁奔去。
不可置信地停下吼聲，楚君燁緩緩回頭，只覺眼前一花，一道嬌小的身影便撲進了懷裡。
“楚君燁。”
路上慕容離以最快的速度將事情的發展經過都講得清清楚楚，秋水菀明白楚君燁對她的好，很感動很感動，且，聯合方纔她做的夢，她好想他好想他，這會兒，能夠擁抱着他，她只想拼命聞着他身上的竹葉香，以此來確認他的存在。
“菀兒？”
他不確定她是真的還活着還是自己出現幻覺了，所以久久沒敢去觸碰她。
慕容離見兩人似乎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世界，連忙上前提醒，“表哥，表嫂還活着，是不是，先收手？”
侯府內的淒厲慘叫聲仍舊在繼續，他聽着心有不忍，也擔心若是楚君燁不及時下命令，侍衛們殺進內院，終究造成無法挽回的錯誤。
聽聞這話，秋水菀方從感動中回過神，“夫君，住手，住手啊！”
擡頭，她從他懷裡退出，看着他的眼，眼裡充滿了哀求與不忍。
侯府的人待她並不太好，她無多大感情，但是，她不願哥哥與祖母跟着遭殃。
“菀兒，真的是你？”
沒有理會她的話，楚君燁的臉上算是有了一絲笑容，他緊緊鎖住她的臉，欲伸手去碰，卻被她閃了開去。
“楚君燁，我叫你住手啊，不要再殺了！”
她有些不高興了，就算她真的去了，他也不該拿侯府陪葬，要知道這樣做，是會被皇上懲罰的。
“菀兒，你真的還活着！”
喜悅，楚君燁依舊沒有聽進秋水菀的話，狠狠將她抱在懷裡，幾乎令她窒息。
“咳咳……夫君，收手罷，否則，我恨你一輩子！”
軟了語氣，她心疼他的失而復得。
“好，慕容，傳令下去，收軍回營。”
“是，表哥！”
但聞楚君燁這話，慕容離早已閃身進了侯府，他可怕來不及阻止，卻終究還是在千鈞一髮之際，阻止了這場悲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