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哲走了，韓詩語嘆了口氣，看着蘇然摸着臉上的傷處：“我去給你買瓶冰水冷敷一下，不然估計要腫起來了。”
蘇然沒點頭也沒說不要，韓詩語站在原地等了他幾分鐘，看他實在不說話，也只能轉身離開。
她才走了兩步，就聽見蘇然問她：“詩語啊，你說，我和林亦哲還能做兄弟嗎？”
是啊，她也在想，出了這樣的事情，蘇然和林亦哲要怎麼做朋友？夾在中間的祁夏喜要怎麼辦？最無辜地被當成是擋箭牌的孫楠楠怎麼辦？
等下回去見了孫楠楠和祁夏喜，這件事她是直接都說出來，還是善意地隱瞞一下？
“我也不知道。不過……這件事你先別表現出來吧，我去找林亦哲。”
想了想，韓詩語也只能老實地說自己不知道。
聽見蘇然回了一個嗯，她看了看還站在那裡的蘇然一眼，朝着林亦哲跑的方向追了過去。
林亦哲並沒有走遠，他跑出去幾步之後，體育老師就看見了他膝蓋上的血，拿着繃帶和消毒溼巾跑了過來。韓詩語趕緊快步走了幾步：“老師，我來吧。”
體育老師正忙着訓練體育特長生，也確實沒有時間一點點給林亦哲清理傷口，他把各種東西都給了韓詩語，囑咐她用完之後送到辦公室去。
“好的，我知道了。”
接過了消毒溼巾，韓詩語示意林亦哲把膝蓋擡起來踩在一邊的臺階上，毫不溫柔地下手擦了起來。
“你輕點……輕點……”林亦哲一邊“絲絲”地吸着氣，一邊嬉皮笑臉地，“詩語你可不能偏心啊，我跟蘇然還有你，咱仨一起長大的，這事兒你別管就行了。”
韓詩語冷着一張臉：“孫楠楠不是和我們一起長大的，所以就能讓你拿來當擋箭牌、讓你拿來隨便曖昧、曖昧之後再一腳踢開？”
林亦哲呆了一下，然後貨真價實地笑了出來：“原來你真拿她當成朋友看啊，我不知道，對不起啊，如果我真的知道你和她是好朋友的話，我會換個對象的。”
韓詩語小心翼翼地用消毒溼巾擦了一遍他的傷口，這裡是摔倒在地上蹭在了球場上弄的，和奢華的內室裝修不同，籃球場上的場地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年久失修。他不光是擦傷眼中，傷口中甚至還有一些小石子的顆粒。
“忍住。”
韓詩語用棉籤把那些小石子都挑出來之後，索性直接把酒精倒了大半瓶子上去。
“臥槽你輕點！”
林亦哲激動之下爆了句粗口，大半瓶酒精直接倒在傷口上那種火辣辣的傷痛，讓他幾乎都沒辦法平靜：“你是要殺人嗎？”
“呵呵，”韓詩語冷笑，“這我都覺得輕了，怎麼，如果孫楠楠不是我的朋友，你就可以這麼傷害她嗎？你想沒想過，如果祁夏喜知道這件事的話會怎麼看你？”
林亦哲頓了頓：“你們爲什麼都要去介意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情？我只是不希望蘇然太過難受，孫楠楠跟你們認識了多久，三年？還能在一起多久？她的成績考不上北大……”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其實，林亦哲也知道這個問題，但是他需要一個擋箭牌，他無法控制住自己接近祁夏喜，可是又不能讓蘇然立刻就發現他喜歡祁夏喜他再追求祁夏喜。
但是他沒想過可能會這麼嚴重。
在韓詩語幾乎粗暴地把整卷繃帶都纏繞在他的膝蓋之後，林亦哲小心翼翼地問她：“這個問題真的這麼嚴重嗎？”
“遠遠比你想象的要嚴重，我先不說孫楠楠會不會因爲這件事遷怒祁夏喜。但就從祁夏喜來說，有了這件事，就算她真的喜歡你，兩年之內都不會再理你的。”
“而且，祁夏喜喜歡的是，蘇然。”
強迫自己忽略掉第二句話，林亦哲問道：“孫楠楠真的會因爲這件事情遷怒祁夏喜的嗎？”
韓詩語已經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多少次冷笑了：“如果我想追蘇然又有點羞澀，就先追你然後成爲蘇然兄弟的女朋友慢慢培養感情，你喜歡上我之後知道了真相，難道不會遷怒蘇然？”
“好的，我知道我搞砸了，但是我究竟需要怎麼彌補？韓詩語，我當時一見鍾情的就是祁夏喜，可是在派對我沒認出來，直到那次她穿了一模一樣的那條裙子過來……我一直都不能忘記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樣子……”
韓詩語看着林亦哲追憶第一次看見祁夏喜的樣子，她覺得心裡有點冷。
林亦哲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子的？
她曾經以爲休學之後的這兩年的燈紅酒綠沒有改變他，但是事實上並不是，他變成了一個商人。
曾經的林亦哲就有過這樣的傾向，他只在乎他認識的他喜愛的他親近的人，其他人都無所謂。現在這樣的傾向越來越明顯了。這件事真的爆出來之後孫楠楠怎麼想他不在乎，他只在乎祁夏喜會不會因此受到責難。
這是長大的代價嗎？
林亦哲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商人，曾經少年氣十足的蘇然變成了一個不懂得體貼他人感受的人，賀蕭變成了一個會任憑母親辱罵她的人，而她在顧璟睿和賀蕭之間疲憊已極。
當年曾經快樂曾經玩世不恭曾經發誓要和全世界對抗的四個人，最後的最後，最終的最終，都變成了自己曾經討厭過的那種人。
“林亦哲，你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我們都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你還記得嗎，你最討厭你爸爸的就是他是一個毫無人性的商人，任何人都能利用，逼得你表叔破產差點跳樓。那你現在利用孫楠楠的行爲，和他有區別嗎？”
林亦哲張了張嘴，沒說話。
“你不要去找孫楠楠道歉，那隻會讓事情更糟糕，我現在希望的就是你和蘇然都能把這個秘密守住，行麼？我會慢慢處理這件事情，你這段時間不要接近孫楠楠，更不要接近祁夏喜！等孫楠楠不喜歡你了、討厭你了，隨便什麼理由之後，你再表露出你的傾向。”
她停頓了一下：“不，我不是在徵求你的同意，我是在要求你。林亦哲，如果你不顧我的意見讓祁夏喜或者孫楠楠任何一個人受傷的話，我會報復你的。”
“我真的會的。”
林亦哲想要笑一笑，可是最終卻沒笑出來：“行了，我知道了，我不會讓你的朋友們受傷的。”
看了他一分鐘，韓詩語把一團亂糟糟的繃帶收拾起來，準備拿去辦公室。林亦哲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摸了摸膝蓋上的傷口。
真的很痛。
體育老師的辦公室在運動場旁邊的一棟單獨的小樓裡，和校醫室平分了三層樓。她要把這團繃帶還有剩下的一些溼巾、藥物拿過去，需要穿過幾乎整個操場，才走到一半，孫楠楠就巴巴兒地跑了過來。
“他怎麼樣了？剛剛怎麼和蘇然打起來了？”
韓詩語強作歡笑，看着孫楠楠小狗一樣的眼神：“他們一直都這樣，之前有一次打得更誇張，沒事。我去把這些繃帶帶回去，你一起去嗎？”
“行，我跟你一起去，你中午吃什麼？想好了嗎？”
吃什麼？
氣都氣飽了！
韓詩語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吃什麼都行吧，我感覺我最近胖了……你是不是也胖了啊？”
“好像是，”孫楠楠低頭看自己緊繃繃的校服褲子，“我感覺我大腿好像粗了，都怪林亦哲……”
她本來想說都怪林亦哲每天把夜宵送過來的，可是卻突然說不下去了。
“詩語，你說林亦哲……是不是其實並不喜歡我啊。”
“他就是個人渣。”
在孫楠楠剛剛過來的時候，韓詩語就想好了。雖然她並不想把整件事完完整整告訴孫楠楠，但是她還是要制止對方越陷越深：“是我的錯楠楠，我沒有跟你強調過他是個什麼人……”
“我知道，”孫楠楠的聲音輕得像是呢喃又像是耳語，“我知道他是一週換三個小模特的人，但是我、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他了，怎麼辦？”
有那麼一瞬間，韓詩語幾乎想把所有的事實都說出來。告訴孫楠楠，她被林亦哲當成是一件無關緊要無足輕重的事物，對方甚至都沒有在意她知道這件事情之後究竟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看着祁夏喜的友情支離破碎，更不能看着孫楠楠的少女心就這樣被現實擊碎。
“他是個混蛋，楠楠，他不值得你喜歡。”
在思考了一分鐘之後，她也只能這樣含糊、低聲地和她說：“現在是高三，你知道的，沒有人比我們班的人更懂得高考意味着什麼。優秀是一種習慣，習慣是由氛圍製造的，爲什麼一半之外沒有人進前三十名？因爲他們身邊都是懶散的、不喜歡學習的這些人……如果不在最後這一年努力的話……”
她突然想到剛剛林亦哲說起的，反正孫楠楠也不會考進B大的話。
“和我們一起考到B大去吧，楠楠，大學四年看不見你，我會很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