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在江湖上也算有幾分名氣,比島主還要高一個輩分。我年輕時曾與桃成交好,後來他入了宮做了皇帝的貼身護衛,我們便很少見面,關係也慢慢淡了,我記得有十多年未聯繫過。二十年前一個雨夜,我在席王山上飲酒,那桃成忽然出現在我面前,說是有事要求我!”
“當時我們雖多年未見,卻喝着酒喝着酒又似回到了以前。他說他有事想求見島主,讓我幫忙通傳一聲。那時島主常年閉關,又喜清淨,島上本就沒多少人,除了我和其他幾個老一輩的一概不見。我其實當時也有顧慮,畢竟這桃成是皇上身邊的人,而島主又一向不喜與權貴結交。”
“可是後來他說島主是不是三年前忽然性情大有不同?我仔細一想,確實是那樣!以前的島主爲人和善,經常與我們喝酒交談,可那三年他卻經常閉關不出,對三部也日漸不理。桃成說他能解開島主的心結,我當時腦子一熱便答應了他!”
“我後來跟島主說時,他明顯很震驚,隨即便答應見桃成!那日島主遣去沉關洞中所有的人,與桃成說了一下午的話。待兩人出來時,面色都有些凝重。後來,島主召我入洞,本將一杯毒酒賜給我,卻又被他打翻!他說讓我找個地方隱歸起來,終身不得踏入江湖!”
“想必當時桃成是要島主滅我口,島主看在多年情分上饒我一死,而桃花塢的人知道我還活着後,便想將我除去!”鼠老頭緊蹙眉頭,不停的嘆息搖頭。
魚左舟則越聽心中疑惑越深,先皇爲何會找三王島的島主,那一年年尾先皇便病逝了,當今皇上又一向打壓三王島,這……到底有什麼聯繫?
龍魚,又有什麼寓意?難道當年先皇的死……魚左舟想到這,心頭一震,忙回過神,繼續問道,“鼠老前輩,我聽說當時島上曾有一次大清洗,很多人都被安排了,可與此事有關?”
“那時我已經去了無音谷,如何知曉?”鼠老頭顯然也很是驚訝。
魚左舟點了點頭,目光看向小窗外的茫茫白霧,“我眼下有機會可進入桃花塢,但卻缺一個理由,鼠老前輩可否爲左舟指點一二?”
鼠老頭想了想說道,“桃花塢的塢主桃池很愛他的妻子,他的妻子當年以一曲《桃花吟》名聞天下。其人極愛音律,也喜結交善音律之人,曾說若有能湊出《桃花吟》者,不問出身門第,引爲座上賓。你可從這方面下下功夫!”
“多謝鼠老前輩!”魚左舟拱手道,見天色不早,再晚些回去只怕會被二大說死,只得起身道,“左舟今日多有打擾,以後有時間再來看望前輩!”
“嗯!”鼠老頭坐在原地點了點頭。
魚左舟出了霧嶺,涼風自山坡上吹下,她不由加快了腳步。夜晚的山林很是寂靜,嫩綠的枝葉間藏着無數朵半睡的花朵,幽幽的花香彌散,慢慢的讓她的心也跟着靜了下來,邊走邊踩着月光下微微晃動的葉影。
此時她忽然聽到水聲,隔着山坡傳來,甚是好聽。她心中一喜,翻過山坡便見一圓形的湖泊,湖中水來自不遠處的一條瀑布,而那濺起的水花騰起薄薄的霧,在月下顯得格外美。而層層溼氣捲來,她忽然看見湖中有一個人,赤着膊一動不動的泡着,而那青銅面具反射過來的
光令魚左舟一驚。
初九也發現了她,忙向下一潛,只露出腦袋。魚左舟本覺得有些不妥,此時見他這般不由一笑,不知爲何心中竟滿滿的都是喜悅。她走至湖邊坐下,將手伸進湖水裡,而透骨的冰寒讓她不由的縮回手,看着初九,喊道,“這水太涼了,你不想活了啊,快出來!”
初九咬着已經發黑的嘴脣,見魚左舟仍坐在那裡,便也仍潛在水裡不動。
“哈哈……”魚左舟忽然笑起來,“怎麼,你一個大男人還怕我佔你便宜……”正說着,忽然見初九向上一起,露出半個胸膛來,她低呼一聲,忙背過身去,臉頰卻不覺燒了起來。
聽着身後的越來越近的水聲,魚左舟閉上眼睛,覺得耳邊的風聲都輕了下來,只聽得到自己突突的心跳聲,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初九的情景來。
那是五年前,那時候自己也才十四五歲,狼王木青音不知從哪帶來一個長相清俊的小少年,眉眼似畫,雙目炯炯有神,燃燒着一種她不懂的情緒,嘴脣薄薄的總是抿着。魚左舟從未見他笑過,卻知道他的功夫很了不得,小小年紀造詣比自己還要高,她便有些不服氣。
後來與木青音下了盤棋,經過無數次的悔棋、耍賴才贏了,初九便成爲戰利品做了她的貼身護衛。從那時起,魚左舟便在那個人面前收起來所有的小性子,而將所有的捉弄全都加在了初九的身上……
魚左舟想到這裡,覺得心頭有些疼痛,卻許久不見身後有動靜,不由問道,“喂,弄好了沒?我可轉身了!”仍是像往常一樣聽不到初九的回答,但卻明顯感覺到不遠處一道寒氣直逼這裡,她忙站起轉過身,只見初九已經穿戴好,水滴從髮絲上滴下,而在他們對面的樹叢陰影裡,那道寒氣更甚。
魚左舟看着從陰影中走出的男子,咬緊舌尖,心卻仍是被針扎般。那男子一身黑色長袍,面色豐潤如玉,難掩的是傾世之華,他一步步走近,聲音冷的令魚左舟打了個寒戰,“你就這麼想讓他死?”
魚左舟極力使自己平靜下來,見男子目光如刃的盯着一旁的初九,不由揚了揚嘴角,“他是我的人,我怎麼捨得讓他死!”
可他話音未落,便見那男子凌厲一掌向初九劈來!而初九死死站在原地動也不動,魚左舟忙躍身抽出絲帶甩向男子,兩人便交起手來。初時兩人都有所忌諱,但後來魚左舟下手愈來愈重,男子不得不長劍出鞘迎向她絲帶舞出的利刃!
眼看着那劍刺向魚左舟的胳膊,而她根本不防,男子心中大驚,運氣硬逼着自己的劍向下壓了壓,割去了她的半截衣袖,而魚左舟的腳卻實實的踢在了他的胸口!
兩人同時翻身後退,而男子卻差點跌倒在地,運氣強壓下上涌而來一股血氣。他擡起頭忽然冷笑起來,擡起充血的雙眼,直直的盯着魚左舟,“你就這樣護着他?魚左舟,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魚左舟側過臉看向湖面,聲音微微有些嘶啞,“您是狼王,我一直很清楚!”
“兩年前的婚典上,你忽然消失了,只留我一個人穿着大婚的喜服受盡所有人的嘲笑……”男子說到這裡,深吸一口氣,“我找了你兩年,聽到你出現的消息我高興的快瘋了!可是,魚左舟,你竟然這樣
對我!”
魚左舟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臉平靜,而指甲卻深深的扎進肉裡,努力保持着冷靜。
“你起碼要讓我做個明白鬼,你究竟爲什麼要這樣做?我不相信你以前對我的感情都是假的……小魚,你到底爲什麼這樣做!”男子有些踉蹌的走近,語氣也悲愴的近似祈求。
“我爲什麼這樣做?呵呵……”魚左舟看向男子,滿是嘲諷,“木青音,我爲什麼這樣做,你比我清楚!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爲什麼這樣做,你能告訴我嗎?”
木青音神色一怔,擡眼有些迷惑的看着魚左舟。魚左舟嘴角的笑更深,“我也不相信,你以前對我的感情都是假的。可是,人都會變不是嗎?你變了,我也變了,我放過你,你也放過我好嗎?”
“小魚……”木青音還欲上前,魚左舟卻轉身向外走去,背影單薄卻又決絕。
男子閉上眼睛嘆了口氣,看向初九,眼眸漆黑一片,深不見底。初九隻淡淡點了點頭,便去追魚左舟。
魚左舟步伐有些凌亂,聽見身後腳步聲,忙驚恐的回頭,見是初九,才鬆了口氣,卻腳下一滑坐在石道的臺階上。
她忽然看向初九,狠聲道,“你剛纔爲何不躲?那一掌下去你就死定了!我告訴你,我纔是你的主人!你以後只能聽我一個人的話,聽到沒有?”
初九隻站在一旁,微微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樣一個坐着一個站着,過了許久,魚左舟才起身向下走去,初九閃身走到她身前,躬下身子。魚左舟愣了愣,緩緩趴在他背上,憋了太久的眼淚順着臉頰流下,她摟緊初九的脖子,“記住,沒有我的命令,你不準死!”
兩人回到鼠院的時候,便見大廳內燈光通明,二大正在門前來回踱着步,看到魚左舟和初九,呆了片刻,上來便抱住了魚左舟,“頭兒,你去哪了?嚇死我了!”
“我就跟你說,頭兒這麼厲害,誰敢得罪她啊?”賊不偷倚着柱子衝二大聳了聳肩膀。
魚左舟拍了拍二大的肩膀,將她推開,颳了刮她的鼻子,“這就哭了?傻丫頭,我的命硬得很呢!”擡頭,見小聶站在一旁,笑了笑,“天不早了,都去歇着吧!”
“小魚……”小聶皺了皺眉頭,看着魚左舟被削了半截的衣袖。
魚左舟晃了晃袖子,無所謂的說道,“不小心掛的!”
“頭兒,今天我陪你吧!”二大忙拽住魚左舟的胳膊,討好般的笑着。
“不用了,你去睡吧!”魚左舟說過便抽出手,向外走去。
小聶看着魚左舟漸漸走遠的背影,走到二大身邊,問道,“這兩年小魚你們都去哪了?你也真是的,都不給我送個信!”
二大抿了抿嘴脣,搖了搖頭,“其實那兩年頭兒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去年冬天才見到她的!”
“什麼?”小聶不敢相信的瞪圓了眼睛。
二大揉了揉眉頭,“所以我現在都怕死了,生怕她再忽然消失。我雖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不管怎樣,我都是向着頭兒這邊的!”她說過,去看小聶。
小聶淡淡笑了笑,眼睛仍是望着魚左舟走去的方向,“事情只怕有點麻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