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大眼睛看着他,一臉無辜地說:“啊?我沒有不告而別啊,我有發短信給你啊。”
“如果發一則短消息也算是告別的話,那麼我確實無話可說,所以,第二個問題的答案是?”他認真地看着我,絲毫不給我任何躲閃的餘地。
我轉過頭來看着自己的腳尖,手指絞弄着包包的帶子,深吸了一口氣,說:“反正,我是有原因的,就是我媽和我前夫的那些事情,當初我想留在美國是真心的,選擇回來也是無奈之舉,這些跟你都沒有一點關係,不過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也不想再提起。林江,你是個很好的男人,錯過你,我也覺得很可惜,可是我不後悔,可能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我知道當初那樣做,也許傷害到了你,我向你道歉。還有別的問題嗎?”
此刻我反而無比淡定,說完了這一大段話之後,整個人卻變得出奇的輕鬆,就像是總算又解決了一件心事一樣。
不過身旁的林江卻沒有立即搭話,他不再看我,而是看着車前方的某處,靜靜地呼吸着,半晌,才緩緩開口,低聲道:“沒有了。”
然後我的耳邊傳來一聲響動,是車門保險開啓的聲音,我看着他冷峻的側臉,輕聲說了一句:“再見。”然後推開車門下了車。
我緩緩地朝着公寓樓道大門的方向走過去,我本來以爲,把這些都說清楚以後,我的腳步會更加輕快一些的。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的雙腿卻像是灌了鉛一樣,每一步都變得異常沉重,心臟依然在劇烈地跳動着,像是被一隻大手攥在手心裡一樣,變得皺巴巴的。
滿腦子都是林江的側臉,他整個人坐在那片陰影之中,就像是一個沉默的缺口,雙眼就像是兩隻被拉滅了燈繩的燈泡一樣,刷得一下暗了下去。
想到這裡,我不禁輕輕搖了搖腦袋,在心底暗暗告訴自己,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再這樣繼續執着地糾結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的。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繼續朝前走。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冷風吹過來,瞬間就像是
洪水猛獸一般不由分說地灌進我的脖子裡,冷得我渾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剛剛沉醉在酒精裡的神經也徹底清醒了起來。
我裹緊身上的風衣,低下頭快步朝着樓道里走去。
就在我剛剛走到樓道門口的時候,忽然那隻熟悉的手再一次緊緊地握着我的胳膊把我拉進樓道里。樓道的門“砰”得一聲合上了,我睜大眼睛,驚魂未定地找尋着那張熟悉的臉。
他用力把我抵在牆上,一隻手橫在我的眼前,另一隻手依然抓着我的胳膊,讓我動彈不得。
因爲是比較老的公寓樓,樓道的光線暗極了,他棱角分明的臉被淹沒在一片陰影裡,所以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聽得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還有上下起伏的寬厚的胸膛。
我只是看着他,不知道爲什麼覺得緊張極了,就連當年高考發佈分數的時候我也沒有這樣緊張過。
我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就在距離我不到二十釐米的地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他像是漸漸平靜了下來,才終於開口,壓低聲音,說:“陳桐,你就真的不在乎嗎?你知不知道你那種一臉淡然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樣子真的很讓人生氣,你教教我,要如何才能做到對什麼都不在乎。”
“對不起。”我聲音有些顫抖,但是我依然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我太累了,也懶得辯解。
他低頭看着我,溫熱的呼吸迎面撲在我的臉上,那種熟悉的味道好像在無數的夢境中都曾經感受到過一樣。
過了幾分鐘,他輕聲說:“陳桐,我從有意識以來,從來都沒有認輸過,可是面對你,我卻還是輸了,我認了,你知道嗎?就算是你當初那樣選擇,可是你在我心裡,卻從來沒有變過。”
那一瞬間,我忽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男人,現在的我,就連自己的內心都無法確定,又怎麼可能給他一份純粹的配得上他的感情呢。
可是還沒等我說什麼,他抓着我胳膊的那一隻手卻已經輕輕擡起我的下巴。
這個清淺的吻就這樣來得猝不及防,我看着他那張英俊的臉緩緩地朝我靠近的時候,理智告訴我一定要趕緊躲開,但是我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等待着他的脣落在我的嘴脣上。
也許是因爲天氣冷的原因,他的脣帶着一點涼意,散發着淡淡的薄荷味混合着菸草的味道,輕易便讓我把理智拋在腦後。
“爲什麼不躲開?”他微微擡起頭,看着我的眼睛,輕聲問道。
我垂下眼簾,沉默了幾十秒,纔回答說:“林江,我不是不喜歡你,只是現在,我也還沒能整理好自己的感情,我覺得,這樣來說對你太不公平,你是個值得愛的人,可是現在我還需要時間來整理……”
還沒等我說完,他就又吻了上來。
以至於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深深地銘記着那個有些寒冷的夜晚,他用力地握着我的手,笑得很好看,說:“陳桐,以後我會陪着你慢慢走出來,不管去哪裡,幹什麼,我都會陪着你,你不可以再自作主張離開了。”
在經過一場又一場大風的肆虐之後,北京終於進入了每年最難熬的日子——冬季。
北京冬天的到來,必然伴隨着一股又一股強烈的寒流,無邊無際的霧霾整日整夜地籠罩着這座城市,人們的呼吸,汽車的廢氣,空調運轉的廢氣,和天地之間的霧氣漸漸融爲一體。
這座城市開始變得寒冷、淡漠、鋒利卻依舊喧囂,同時還有一種年底各種節日來臨之前竭盡所能狂歡的氣息。
走在街頭的行人動作一致地低着頭裹緊身上的大衣,把脖子縮在衣服裡,加速朝着各自的方向奔走。
在僵硬的冷風中,我不止一次產生想要乾脆辭職冬眠的想法,但是依然會在每個清晨準時關掉鬧鐘,然後像是一隻遊魂一樣心不甘情不願地從牀上掙扎着坐起來。
這樣的日子裡,每個人都像是處在一場危機之中,就連臉上的表情也漸漸變得沉重起來。而所有人沉重的呼吸聲,都被淹沒在冬季呼嘯的風聲之中,彷彿一場綿長而無趣的交響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