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在山下焦急等待,就擔心鳳扶搖那毛毛躁躁的性子會捅出什麼婁子來。
月亮掛在天上,照的周圍一切明晃晃的,一道黑影迅速從山上奔下來,連城警覺的抽出長鞭。
“狐狸,狐狸!!快跑!!”鳳扶搖扛着容煜從山上衝了下來,大叫着撲向連城。
“嗷——”容煜被鳳扶搖甩了出去,活生生的砸到了前面的樹上,疼醒了。
“怎麼回事?容煜?你怎麼?”連城低頭看着懷裡的雞,不可置信道:“你直接把人給搶出來了??”
鳳扶搖咯咯兩聲,算是應了。
“完蛋了!趕緊走!”連城抱着鳳扶搖,拉着還在愣神的容煜順着田間小路開始狂奔。
容煜被拉扯着往前跑,盯着連城手裡的雞琢磨了半天,頓悟。
“阿琛你遇到雞精了?”
背後傳來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隱隱火光在田間散開。
容煜甩開連城的手,“停!不能再跑了,這裡已經被楚耀辰包圍了。”
鳳扶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自己不過是搶了個人,山上也沒有多少守衛,怎麼瞬間就被圍住了??
“今日我聽那農夫的話,就覺得楚耀辰應該設了埋伏,只等着我暴露蹤跡,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見面了。”
連城第一次求鳳扶搖幫忙。
“小姬,你可不可以用術法將我們帶走?”
鳳扶搖爲難的搖頭,“我只剩三成靈力,最多也只能帶走你。”
瞬間,兩人面容肅穆,容煜低頭想了想,連城撫上腰間的長鞭,眼裡閃着決絕的光。
容煜掀開衣領掏了掏,掏出一塊玉佩,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出的白蛇。
“雞大仙,二皇子多了這麼多年,今日因爲你的大意,所有心血即將毀於一旦,你若是還有點愧疚感,一定要把他平安帶走。”容煜將玉佩交給連城,囑咐道:“拿着玉佩,去蜀中找藥王花想容,她會留你的。”
連城着急間,狠狠捏住容煜的手腕,“那你怎麼辦?你被困在這裡兩年,我一定要把你帶走!”
容煜搖頭,“我在這裡可以隨時掌握楚耀辰的動向,你如今有神明庇佑,光復昌國指日可待,我便做你個幕後密探。”
“再說了,無影還在暗中保護我,你放心好了,楚耀辰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連城躊躇了好一會,那一圈火光越縮越小,眼看着要圍了過來,容煜擔心這時候連城耍性子,對着鳳扶搖使了使眼色。
鳳扶搖會意,趁着連城晃神間,一個手刀劈了下去。
“大仙,麻煩你一定要照顧好他。”
鳳扶搖抱着連城,嘆道:“你們凡人,果真心思奸詐!”
紅光乍現,容煜伸手擋住那道強光,剎那間,漆黑田間,只剩下容煜一人。
“想容,拜託你了。”
蜀中有歌唱: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百里蜀道,黃鶴之飛尚不能過,更何況是普通人,因此也是人跡罕至。
雲霧繚繞的山間,一條狹窄的棧道繞着絕壁盤旋而上,棧道的寬度令人咋舌,向下望,就是不見底的深淵,惹人心驚膽寒。
蜀中當地有傳聞,蜀道的一條偏路,通向神仙的洞府,據說洞中有通天之路,人們可以借那條路登天成仙。
只是那百千神佛之中,卻又不知是誰隱居在這絕境之中。
連城睜開眼,入眼之處白茫茫一片,揉了揉後頸,發現自己睡在一條棧道上。
撥開眼前的雲霧,卻不見鳳扶搖的身影,喊了幾句,沒人應答,連城心裡着急,順着棧道往上走。
棧道間偶爾有損壞,迫使人無法邁腳,連城站在巨大豁口處,不知該如何前進。
自己不知身在何處,鳳扶搖也不知去向,唯一的辦法,就是一直走,走到盡頭,說不定會有轉機。
只是這破處,哪怕是用輕功也難以跨越,往下走有可能也會遇到同樣的情況,這是把自己困在這絕境裡嗎?
想起容煜給的那塊玉佩,連城拿出來仔細研究了一番,還真發現了一些不同,這玉佩,蛇身上竟有三孔,原來是一隻玉笛。
當初在昌國之時,連城的琴藝便是宮中一絕,所編曲目《鳳舞九霄》更是在民間廣爲流傳,也算得上曠世之作。
舉起笛子吹起那首《鳳舞九霄》,空蕩寂靜的山谷間四處迴響這樂曲,不知何故,流動的雲霧開始散開。
連城見有門道,再接再厲,終於在一曲終了時,聽見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山間響起。
“你是何人?爲何會吹奏這曲子?”空靈澄澈的聲音,來自天外。
自己最近是什麼運勢,怎麼到哪處都會遇見神仙,昌國未亡之前也不見自己有這等好運。
連城收起玉佩,恭敬答到,“吾乃普陀山容煜故友,前來此處尋訪藥王,不知閣下是何人?”
幽幽藥香飄來,雲霧裡,墨發白衣的女子踏雲而來,所過之處,驚起一波雲浪。
“敢問姑娘可是藥王花想容?”
女子點頭,看到連城腰間的玉佩,問:“容煜讓你來找我?”
“正是。”
“他還未離開普陀山?”
“此事,說來話長。”
“既是他的人,那便同我來吧。”花想容落到棧道上,藕臂一揮,一條偏道從豁口處岔開,通向另一邊。
花想容走在前面,連城還在擔心鳳扶搖,不料花想容又開口問:“你是如何到達此處的?”
連城如實回答,花想容似是不信,回過頭,連城拿出那塊鳳琉璃。
“這是鳳主的信物,不知藥王可識得?”
花想容面色複雜,一時間不知該用何種言語來形容那張精緻面容上的表情。
連城察覺花想容的異樣,不禁懷疑,是不是那隻鳳凰和這藥王往日有什麼過節,才導致別人一看見這信物就變了臉色。
花想容眼神微閃,一語不發的繼續走,連城摸不清楚狀況,不敢貿然求助花想容,只能將話憋在肚子裡。
如果那隻鳳凰出了事,自己就是欠了一條命,這樣,會一輩子於心不安的,還是等落了腳之後,再求一求這藥王吧。
花想容的府邸並沒有連城想象中的那麼華麗恢宏,只是一座非常平常的小院,院子周圍種滿了草藥。
進了院裡,花想容把連城帶去客房。
“你且在此歇息,有什麼需要的同我說。”
花想容離開以後,連城立刻跑出院子,院子後面是一片巍峨高山,有瀑布懸掛山前,順着小溪流進院子。
既然是鳳扶搖的信物,那一定會同主人有感應,她現在沒有靈力,比凡人還虛弱,必須要儘快找到。
怕只怕,自己同她落的地方不一樣,若是她落進了大街上,那可就不妙了。
花想容一直到晚上也沒來找連城,連城一直到晚上纔回去。
整個院子,竟然連一個下人都沒有,到了晚間,反而有些詭秘。
她莫不是把我給忘了?
連城坐在偏院的樹下,肚子開始抗議。
神仙可以不吃不喝,但是凡人卻抵抗不了自然的飢餓感,只是這院子看來也不像是有廚房的樣子,看來要自己動手了。
連城習過藥理,知道哪些草藥可以充飢,還有補身子的功效,一個人在藥田裡尋尋覓覓。
“公子——”
連城轉身,花想容肩上扛了一個人,紅色衣衫,長髮及地,慘白的臉蛋讓連城一時間沒認出那是鳳扶搖。
“這,這是……”
“我今日感受到靈力,纔會外出,沒想到會遇到你,原以爲是你,看到鳳琉璃之後,才知道那是鳳主的靈力,你一屆凡人,如何使得了靈力,那必然是鳳主帶你來此。”
“你孤身一人,又神色慌張,怕是同鳳主走丟了,我出去尋了一番,在谷底找到了人。”
“谷底!!人,怎麼樣了?”連城把鳳扶搖接過來,抱在懷裡,理順那些凌亂的髮絲,鳳扶搖雙眼緊閉,脣無血色,毫無生氣。
“凡人不會理解脫羽之刑對於鳳族意味着什麼,不過,鳳主那日受刑之後,一直未曾調養,身子虧虛,昨夜用使了三成靈力,身體自然吃不消,恐怕要長期以藥浴來救治,還要定期服藥。”
“那個脫羽之刑,到底是什麼刑罰?”
“相當於凡人的抽筋剝皮剔骨之刑。”
連城抱着鳳扶搖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
自己一直忽略了,這傢伙遇見自己之前,可是受了大刑,還把僅有的靈力放在自己這裡,整日一副沒心沒肺,可以c天r地的狂妄的樣子。
哪怕是神仙,也是會羽化消失的。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死要面子的女人!不舒服都不會說的嗎?
鳳扶搖又夢到了斷情崖的畫面,廝殺混戰之中,漫天神尊在慶賀神族大勝,卻不知琉璃鳳族將近滅族。
那時的鳳扶搖也不過十歲有餘,卻被迫提起武器,將之插!進敵人的心臟,拔出,鮮血噴到臉上,竟然還是溫熱的。
鳳母焚了真身,燃盡真元,燒盡了斷情崖上所有妖族,卻連一根髮絲都未給鳳扶搖留下。
山風吹起一陣骨灰,神族之人趕到時,只剩下一個小人坐在血泊裡,渾身浴血,表情麻木。
所以琉璃鳳族苦苦堅守的到底是什麼?那所謂的上神尊神,做的又是什麼?
忠誠之後,留下的,只有一個被漫天諸神唾棄的鳳扶搖而已。
“母后!母后!”
連城趴在桌上睡了過去,被鳳扶搖的尖叫聲驚醒,轉過屏風,鳳扶搖靠在浴桶邊,雙手拍打着藥水。
“小姬,醒醒,我是狐狸。”
“等等扶搖,等等我……”
連城抓住鳳扶搖的兩隻手,將人按定在藥裡,鳳扶搖卻是越來越激動,最後竟伸出腳去踹浴桶。
“扶搖!!”連城咬咬牙,對着鳳扶搖的臉扇了過去,不料鳳扶搖猛然睜開眼。
“你要做什麼?!!!”
嚇的連城手一哆嗦,摸到了鳳扶搖的胸前。
……
連城用實際行動告訴鳳扶搖,他要,襲胸!
鳳扶搖一拳打了過去,怒吼一聲“變態”。
連城捂着眼睛,委屈的坐在一邊,鳳扶搖縮在藥桶裡,露出一雙賊溜溜的大眼睛。
“狐狸,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當時的情況太混亂。”
“你理一理我嘛,你佔了便宜還裝委屈,該委屈的是我好不好!”
“哎喲,心口好痛,喘不過氣了。”鳳扶搖捂住心口,哀嚎起來,“要死了,再不來人關心我,我就要死了。”
連城撩起眼皮,看着一旁一人玩的起勁的鳳扶搖。
“你的表情,出賣了你。”非常非常嫌棄的語氣。
鳳扶搖見此招不行,也氣呼呼的不再搭理連城。
花想容站在門口,手裡端着一盤糕點,此刻卻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了。
想起自己和鳳扶搖的過往,卻是一言難盡,心裡也跟着五味雜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