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布瓦丟出去的石頭消失在漆黑的視野中,枝葉間清晰的摩擦聲劃破天際,好像有幾隻貓頭鷹叫着飛了起來,但過後一切又恢復到了黑夜特有的寂靜。
“響聲好像還不夠大。”布瓦自言自語的說道。
“夠大了,夠大了。”康德幾乎是帶着哭腔了。布瓦能感覺到康德已經快把潛行之手的小拇指揪下來了。
“啊啊啊——”
豁出去了,布瓦索性不管不顧的大聲喊叫起來。就連阿吉也被嚇的向後跳出去一段距離。
這下果然有效果了,從四面八方傳出了不少動物毛皮跟低矮的草木摩擦的聲音,但究竟是什麼動物,他們不得而知,也不敢去細想。森林彷彿在睡夢中翻了個身。
“說不定這個森林裡根本就沒有精靈呢。”
康德的口氣聽起來有點想要放棄的意思,“我求求你不要再叫啦。”
“我們再往前走走。”
布瓦執着的說。然後連拖帶拽的牽着已經喪失行走能力的康德,艱難的向森林更深處走去,“想想珍妮,她現在正在忍受着巨大的折磨,想想我們來這裡的目的!”
一路上布瓦不住的給康德打着氣,但同樣,這其實也是在給自己打氣,他不斷的在心裡重複着唐克斯教授對他說的話。
“記住,你是傑羅的兒子。讓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你父親的影子。”
如果是父親,一定會堅持到底吧。
他們在濃濃的恐懼中艱難的前行着,只要稍微停下來,布瓦就大聲的喊上幾聲,康德不會再抱怨什麼了,他差不多已經麻木了。
而阿吉則像是被觸發了什麼開關似的,嘴裡一直小聲的唸唸有詞,聽上去像是在細數他曾在《大百科》上面讀到過的,生活在森林深處的危險生物種類。
終於,好像是布瓦的聲音得到了某種特殊的迴應,他們的周圍不再只有潛行之手所發出的亮光,原本是漆黑一片的地方,漸漸散發出了微弱的瑩瑩綠光。兩旁的森林變的越來越密,而且樹木彷彿變的越來越年輕,越來越有活力。
三人同時屏息凝神,臉上帶着恐懼與驚喜混雜的表情。
空氣緊張到幾乎凍結,布瓦感到自己的手臂在九月末的夜裡居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正在等待着他們的到來。
一陣連貫的從草木中穿梭的聲音劃破夜空,隨之而來的是兩個消瘦的身影,他們從樹叢中突然跳出,距離布瓦三人只有不到兩米遠,已經進入了潛行之手的照亮範圍。
是精靈!
布瓦確定此時站在他們眼前的就是精靈,小小的腦袋,兩隻尖尖的耳朵,細長的眼睛正敏銳的搜尋着他們眼前實實在在存在着,卻又無法被他們看到的東西,**的上身是一種有些發紫的綠色,腰間圍着一塊遮羞布,個頭跟布瓦他們差不了太多,兩個精靈手中各握着一把長長的鋼叉。
“就在這附近。”
其中一個精靈說道,嘴裡露出尖尖的舌頭和牙齒,聲音也是尖尖的,“仔細找一找。”
三個男孩兒都愣愣的定在了原地,腳下似乎生了根,就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這就是他們要找的精靈,布瓦說什麼也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着這種奇怪的生物,並且此刻就站在他們的面前,如果不是因爲剛剛纔親眼見過食人魔,心裡已經對任何奇怪的生物都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他一定會忍不住驚聲尖叫的。
此刻,其中一個精靈手中的鋼叉幾乎都要蹭到康德的鼻子尖兒了。
恐懼再一次成爲今晚的主旋律,侵佔了布瓦的整個內心。
面對面目猙獰的精靈,他終於徹底明白,精靈確實不是什麼可愛的寵物。如果非要說還有什麼比精靈的樣貌更加令人害怕的,估計也只有食人魔可以與之相提並論了。
他撇了一眼身旁的康德,康德的目光正巧也求助似的望着他,那眼神分明是在說,“是你把他們引來的。”
沒錯,布瓦對自己說道,他不應該害怕,這正是他所期望的結果呀。他就是希望引他們出來,顯然他們已經出來了,無論如何必須拿到老樹心才行。
布瓦似乎是在這一瞬間鼓起了十三年來所積累的全部勇氣,他將握着潛行之手的右手鬆了開來。
兩個精靈的目光像是同時受到一股力量的牽引似的,瞬間集中在布瓦的身上,活活像是兩把利劍刺入了他的身體。可是向他刺來的遠遠不止是目光而已,精靈手中的鋼叉也毫不留情的刺了過來,速度與目光一樣迅捷。
布瓦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癱軟在地的,但他仍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冰冷的鋼叉緊緊觸及着脖子上的皮膚。
“我沒有惡意!”布瓦知道自己必須說點什麼,不管說什麼,但他知道必須說下去,“我只是想引你們出來,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你們,我真的沒有惡意。”
鋒利的鋼叉已經將布瓦的脖子刺的隱隱作痛。
“你是誰,來陰影之地幹嗎?”
另一個精靈的聲音十分警惕,手中的鋼叉又往前伸了半分。
可能是布瓦身體中一直就流淌着勇敢者的血,也可能是布瓦潛意識中不希望給已逝的父親丟臉,在生命面臨威脅的情況下,恐懼感反倒漸漸離他遠去,這種情況迫使他在極短的時間內思考着應對危險的方法。
“我, 我叫布瓦·裡維斯,我來找老——呃,找點東西。”
布瓦認爲還是暫時不要向精靈提起老樹心爲妙,他拼命的用眼睛的餘光往身邊應該站着康德跟阿吉的地方看,同時在心裡抱怨着他們怎麼還不現身救他。
“擅長說謊的人類,看在你還是個努古的份兒上,可以讓你多活一會兒。”
精靈發出一陣奇怪的笑聲,“帶他去見首領。”
雖然不知道精靈爲什麼稱自己爲“努古”,可是布瓦明白自己暫時還不會被精靈手中的鋼叉刺穿。
兩個精靈收起鋼叉,打算過去伸手將布瓦從地上拖起來,但是康德跟阿吉離布瓦太近了,一個精靈感到了自己好像是碰到了什麼東西,又警覺的將鋼叉橫在身前。
“不止一個人類,小心!”
精靈大喊道,聲音足以刺穿耳膜。
其實就算精靈不說這句話,康德跟阿吉也已經在被碰到的時候就準備現身了。他們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危險嚇的一動都不敢動了。
吧嗒一下,潛行之手掉落在潮溼的雜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