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雲州南部-無山村
秦珏披着灰白色的兜帽,臉上戴着白色的圍巾,只露出一雙眼睛。
距離他下山歷練已經有半年多了,他順利的突破了地人玄關,初步進入了地靈境。
他站在這個偏僻的小村莊的路口,原本應該充滿稻香的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奇怪的腥味。
他知道自己還是來遲了。
據附近的城衛軍所述,這個村莊應該有接近三百口人。
可是他剛剛放過去偵查的傀儡上帶着可以偵測生物靈氣波動的靈器,最終傀儡給出的反饋是這座村莊已經沒有活人了。
秦珏放出四具傀儡在他的外側警戒,拿出一根清神香點上握在手中,緩緩的走進無山村。
整個村莊空無一人,寂靜到讓人覺得毛骨悚然,不安感從四周的中陰影中不斷散發,總讓人覺得有不乾淨的東西埋伏在暗處。
秦珏走到村莊中心的大房子前,這裡應該是村裡人們集體活動娛樂的地方。
此刻這裡卻橫掛陳列着二十多具屍體,屍體被繩索套住脖子懸在房樑上。
沒有傷口,沒有血跡,所有屍體都露出病態的笑容,充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着前方,盯着緩緩走來的秦珏。
就好像在等着他來一般。
秦珏無奈的嘆了口氣,拿出一件火屬性的靈寶將屍體全部火化,隨手挖了一些坑將屍體埋葬,寫了封靈言信告知了城衛軍這裡的情況。
這已經是半年來秦珏第三次目睹那羣“鬼修”的犯罪現場了。
對方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活人,不會刻意去拿靈石或是資源,主要以襲擊普通人爲主,這些偏一些村莊就是他們的重點下手對象。
爲數不多遺留的屍體都被抽走了魂魄,他們全都是老人和殘疾者,被留下來掛着對他們這些‘正派人士’示威。
對方應該是使用鬼修獨有的異術,那些不見的的屍體恐怕都已經被轉變成行屍帶走了,就像秦珏很早之前在宗門附近遇見的那幾具一般。
現場從來不會留下血跡和打鬥痕跡,哪怕有些村落裡有幾個靈師靈慧境,都是在沒有反抗痕跡的情況下就被“殺掉了”。
目前只有地靈境和靈玄境有和對方正面交手過後逃回來的戰績,並且根據實戰反饋,鎮魂醒神類的靈器靈寶能起到防備對方異術的作用。
城主軍目前在不斷將偏遠的小村落臨時遷徙到衛星城中,但每個城池能夠庇護的人數有限。
之後甚至還出現了五階靈王境的鬼修帶軍攻城的事件,龐大的行屍軍隊全是曾經遇難的村民組成,城防軍的平均修爲也不高,離開護城陣之後也有被對方“奪魂”的風險。
四大勢力目前還處於比較被動的狀態,對方行蹤不定,整個海雲州太大,而四大勢力沒有足夠數量的靈玄境去撒網尋找,靈玄境在面對手段詭異的“鬼修”們尚且危險重重,靈玄境之下就完全是給對方送行屍了。
周國皇都那邊的意思是讓城主軍和另外三大勢力一起儘量穩住局面,不久後便會有針對“鬼修”的援軍部隊抵達,目前正在緊急集結相關修者。
但是如果僅僅是“穩住局面”,就意味着大量的外圍百姓要被放棄,對方“奪魂化屍”的行爲就愈發猖獗,他們四大勢力的人也只能靠部分精銳的靈玄靈王小隊來四處救火,一不小心還會有被圍攻隕落的風險。
……
秦珏掩埋了老鄉們,前往最近的雲海城,這下盲目的亂竄下去不是個事,他需要收集一些情報。
他本源靈氣的材料依舊沒有下落,到了地靈境後距離成就靈玄只有一步之遙,可是沒有本源靈氣即便突破了也是僞靈玄。
“多事之秋啊。”秦珏收回傀儡坐上了靈飛舟,向雲海城飛去。
……
雲海城與連海城是海雲州最大的兩座城市,分別坐落南北,秦珏交了入城費以後打聽了一下酒館在哪,便徑直奔去。
打聽消息這種事還是要去酒館這類地方,一座城市的大酒館往往都集中在那麼一條街上,秦珏一眼望去,找了家門面最大的。
有意思的是,這家酒館門前有個戴着墨鏡的年輕人,他靠着牆手裡拿着一根木杖,腳尖前有一抔黃土,寫着“算命”兩字。
得,這邊世界的算命先生也流行瞎子流是吧,黑墨鏡已經是職業道具了是嗎。
“先生,您這是算命嗎?”秦珏有些調笑的問道。
對方沒有答話,只是木杖在地面上敲了敲。那抔黃土的散落一變,“算命”二字就變成了“是啊”
秦珏眉頭一跳,他沒有感覺靈氣的波動,有些看不出對方這一手的手法,也許是某種異術。
但這也的確讓他來了興趣。
“怎麼個算法啊。”秦珏問道。
木杖再一敲,黃土變成了“你問我答”。
“那我要問過去、將來和現在。”秦珏笑道。
先生也笑了笑,有所猶豫後再次用木杖敲了敲地面。
“算命可沒有問過去一說。”
黃土擺成一排字,秦珏這才發現對方這黃土也有玄機,之前成字少的時候看起來只有一點,但是字多了黃土也隨着變多了……他可沒看到對方添土之類的小動作。
越來越有意思了,秦珏玩心大起,畢竟這個世界也的確真正的算命卜卦的異術,他從仙家那裡學會的【龜甲卜卦】就算是其中一種。
“那就先問現在。”
“進門便是。”黃土一變。
秦珏皺了皺眉吐槽道:“先生您這有點忽悠人的嫌疑了嗷。”
年輕人笑了笑,又敲了下木杖。
“你現在不是要來問事?問事自然要進門啊。”黃土變化,這次還帶上了語氣。
秦珏一臉嫌棄,看樣這異世界也有假算命的騙子啊,自從學了仙家傳的【龜甲卜卦】後他也對玄靈大陸上的卜算異術有些瞭解,並且眼前這位的賣相特別像是記載中【啞老問金】,只是人家是老頭,地上也不是黃土而是金粉。
“那將來呢?”秦珏有些興致缺缺的問道。
眼前的年輕人神秘一笑。
“將來你想問什麼?”黃土擺字。
“我要找個人,但我不知道去哪找。”秦珏有些故意刁難。
“我不能直接告訴你慶子言在哪。”年輕人有些爲難的搖頭,黃土再次變幻,但這次秦珏不再嬉笑了。
秦珏的手默默的摸到了乾坤鐲上,靈氣在體內緩緩運起,隨時準備動手。
是能夠讀心的異術?不可能,我剛剛都沒有在想名字,就算讀心也讀不到主線任務的那個名字。
“你是誰?”秦珏冷聲問道。
“現在你信我會算命了?”年輕人笑着看向戒備不已的秦珏,黃土繼續替他擺字變幻。
“我信了,但光是算命可不會到這種地步,我自己也會卜卦,別想忽悠我。”秦珏冷靜的說道。
無論是龜甲卜卦,還是其他算命占卜的異術,所能得出的結果都是很模糊的,占卜的結果牽扯越大,信息就越模糊越難算,代價也就越大。
他試過卜算今天食堂有什麼,很輕鬆也不費什麼代價就知道了是餅;他也試過卜算主線任務,以及葉符秋那件支線任務的關聯,代價就是他當場嘔了口血,媒介龜甲還直接炸了,什麼信息都沒給。
年輕人笑了笑,又敲了敲木杖。
“你從哪學會的卜卦,就會從哪知道慶子言的下落,只是時機未到罷了。”黃土擺出這行字之後緩緩隨風飄逝,沒有飄向遠方,而是逐漸消失了。
秦珏意識到對方這是要跑路,媽蛋,你們這些神棍怎麼都是這幅一言不合就消失的德行!說話不說全,被人錘萬年啊。
他想伸手去抓對方,但卻什麼都沒抓到,那個年輕人笑着往後退了一步,秦珏就覺得自己彷彿眼花了一般,對方閃爍了一下就消失了。
“淦!”秦珏氣的大吼。
從哪學的卜卦?方唐鏡?仙家?但問題是這個慶子言到底是誰能不能告訴我一下啊!
算了,不能被神棍牽着鼻子走,既然時機未到,那就正事要緊。
秦珏平復了下氣息,推開了酒館的大門。
……
酒館大廳排滿了一張張桌子,對門有個巨大的半圓形的吧檯。
秦珏坐到臺前,隨便要了一杯,然後找來酒保,示意自己想花些靈石打聽消息。
酒保聞言從吧檯下拿出一直卷軸說道:“五塊下品靈石,整個海雲州最近發生的熱鬧事都在這上面了。”
秦珏遞過靈石,同時有些詫異:“這麼便宜?”
酒保有些得意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們館主跟我們說了,有些消息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值錢,但有些消息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值錢。”
秦珏一愣,品味起對方這句話中的玄機,但的確有幾分味道。
甚至有點前世裡市場營銷的思路。
只有一些消息傳得人盡皆知,其中的秘辛才更好賣,這種類似報紙的廉價走量營銷也是,畢竟消息也屬於無本萬利的一種商品,傳播廣了之後反而會帶動其他人也來購買。
“不知你們館主尊姓大名?”秦珏有些好奇的問道。
酒保向側廳努努嘴:“喏,臺上那位就是。”
秦珏轉身一看,側廳搭了個小舞臺,臺下是一片桌椅,一羣大老爺們坐在臺下邊看邊誇。
臺上是一位穿着紫色長裙,身材曼妙的女子,懷裡抱着琵琶輕攏慢捻,不時給臺下的老爺們遞過去一個銷魂刮骨的眼神。
秦珏疑惑的歪頭,頭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有如此商業營銷頭腦的人……居然是個煙視媚行的戲子?
秦珏倒也沒有多想,轉過身又多付了一些靈石,重點打聽了關於最近鬼修的事,還順便問了有沒有一個會算命的啞巴的消息,但是對方卻回答海雲州沒有這號人。
想起對方居然在這間酒館的門口……秦珏突然有種預感,對方就是在那裡等自己的。
就在秦珏思索不清時,他突然感覺有隻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那令人心神盪漾的聲音緩緩從他另一側的肩頭傳來。
“這位客官爲什麼只是看了一眼奴家?不來側廳坐坐嗎?還是奴家不入客官的眼了?”對方笑着坐在他旁邊的凳子上,纖纖玉手依然搭在他的肩頭。
秦珏想開口,卻發現連分開牙齒都做不到,他全身只要輕輕動一下,就會感覺有無數針壓在體表,痛不欲生。
見鬼……什麼情況……這女人,竟然是個靈王??
完蛋翻車了……也是,尋常人摸到自己身後自己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秦珏微微顫抖着,但已經成了刀板上的魚肉,連開口求饒都做不到。
這女人不會有什麼奇怪的癖好要把我抓去做面首之類的吧……倒也……不錯?
(達咩喲~達咩達咩~)
“瓊館主,這位小兄弟是誰啊?”有老爺們問道。
“瓊館主,你可別爲了個小白臉扔下我們大家不管了啊,大家可是聽說您今天出臺專程來花靈石聽戲的。”衆人紛紛起鬨。
這位瓊館主輕笑一聲,一瞬間衆人又有些癡了,怒氣消下去了幾分。
“和大家開個玩笑而已嘛,這是我表弟,我有些好奇他今天爲什麼來,就和他開個玩笑,我們繼續吧。”瓊館主一步一輕搖的回到了臺上開始繼續彈琵琶。
而秦珏依舊在臺前動彈不得,整個就像是《西遊記》裡被偷偷闖進蟠桃園的孫悟空定住的仙女一般,只是這次是“仙女”定住了“孫悟空”。
秦珏內心苦笑不已,沒想到剛下山不久就要在這裡翻車,他只能保持趴在吧檯前姿勢,在琵琶聲中等待自己未知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