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我不知道你居然也懂得彈奏中國的古琴,現在這個社會,已經很少有人對中國的古音樂感興趣了,尤其你還是一個泰國人。我也很喜歡中國的古琴,你的琴聲很好聽,可惜,它少了一樣東西。”
“哦?”李美娜緩緩站了起來,她轉身看着身後的男子,眼裡閃過了一絲譏諷,道:“少了什麼東西?”
在她身後的,赫然就是今晚才投到了她麾下的易峰。易峰幽深如海的眼眸深深的凝視了一眼李美娜,也不說話,只是徑直朝着矮几之上的古琴走去。
李美娜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悅,但是她的眉頭輕輕一蹙,仍然是略微的向着旁邊閃開了一些。
易峰默默的從她的身邊走過,默默的古琴之前盤膝坐下。
李美娜輕蹙着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異色,生活在香榭裡這種帶着黑道與邪修性質的家族裡面,而且又執掌着玫瑰之夜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李美娜的內心自然不會象她的外表一般無害。事實上,她雖然說不上是心腸狠辣之輩,但卻也不是象正常的白領那樣,任何一個普通的男人都可以想要接近就接近的。就比如眼前這個易峰,他的身份不過只是她的保鏢而已,以她平常的作風,應該已經喝斥他離開了。
但是眼前這個才認識了一天的古怪青年,不知道爲什麼讓李美娜的心裡生出也非常奇怪的感覺。這也是爲什麼對方來路不明,她便毫無保留的相信這是一個值得她信任的人,只是一面之緣,完全不知道根底,她也很自然的更將這個古怪的青年收爲手下。就連現在,她的心裡雖然略有不快,卻也沒有阻止他的意識。
默默地對黎明中霧謁茫茫的大海投視了一眼,易峰五指輕輕拂過。清脆悅耳,但是卻又帶着一種莫名壓抑琴聲在晨曦之中緩緩的流淌開來。
李美娜的眼眸忍不住微微一凝。眼前這位長得和差拉特幾乎完全一樣的青年竟然有着一手高明之極的琴技,他五指如梭一般的快速地彈動着,轉換之間,如同行雲流水,讓人目不暇接。僅僅是看他彈琴的動作,就充滿了無法言述的美感。
但是更讓李美娜吃驚的是易峰彈奏的琴聲,琴聲悠揚婉轉,充塞着濃濃的憂傷。就似乎是有一個哀怨悱惻的故事,正在如訴如泣的琴聲之中在無聲的述說着一般,李美娜的思緒隨着琴聲飛揚,片刻之後,神思遠遊,竟似是有點兒癡了。
眼前清潭如畫,落花勝雪,李美娜忽然間發覺自已似乎來到了一個風景非常優美的地方,一陣陣輕風輕柔的拂面而過,但是她的心情卻在瞬間充滿了一股異樣的哀思。她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一個身着古代士子服的青年,青年衣袂飄飄,丰神俊朗,一雙深情的眼眸就如同兩泓幽深的池塘,清澈、純淨,卻透着一抹濃濃的憂傷。
在這個青年人凝視着的前方,卻是一個白髮如雪的老年婦女。這個老年婦女揹着李美娜,李美娜完全看不到她的臉,但是老婦人已經微微佝僂了的身材卻隱約的有着一種婀娜的輪廓,讓人可以猜測得出這個老婦人在年輕的時候,一定有一個非常曼妙的身材。
李美娜詫異的睜大了眼睛,但是眼前的一幕似幻似虛,似是近在眼前,伸手可及,卻又似是遠在天邊,在另外一個世界的盡頭。
一絲莫名的、不知從何而來的哀傷瞬間便充塞了李美娜的心。這一縷哀傷似乎早已便絮繞在的她心靈最深處的地方,已歷盡了前世今生,只是直到現在,才從沉睡之中悄然醒來。
青年人的嘴脣輕輕地嚅動着,李美娜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嘆息,還有青年人口中的低吟。
“十年塵土湖州夢,依舊相逢,眼約心同,空有靈犀一點通!尋春自恨來何暮,春事成空,懊惱東風,綠盡蔬陰落盡紅!凝蝶,我知道你其實一直都記得,但是你故意假裝不知道。你的心裡還在恨我,這一世,我用了一生的時間讓你來恨,下一世,你還會接着恨我嗎?”
“依舊相逢,眼約心同......”
李美娜喃喃地重複着,彷彿有什麼東西突然從她的心靈深處覺醒了,一股肝腸寸斷的感覺讓她忽然間變得如同泥雕木塑一般。
“自是尋春去較遲,不須惆悵怨芳時。狂風落盡深紅色,綠樹成陰子滿枝......”
李美娜喃喃自語,兩行清淚倏然而下,傾刻間淚流滿面!
“叮——”
一聲清脆的琴音悠悠響起,仿似是曲終人散。李美娜的身體輕輕一顫,眼前的幻覺傾刻消失了。
呆呆地看着易峰的背影,李美娜一時之間悵然若失,不知身在何處。但是心間一縷肝腸寸斷的感覺卻是清晰之極,她下意識地抻手撫上臉頰,臉上的淚水瞬間便沾溼了她的指端。
愣愣的看着手指上的一顆淚珠悄然滑落,李美娜心靈深處似乎有某些塵封的記憶被觸動了。
“那個人......那個老婦人是我?”
李美娜吃驚的擡起了頭,嘴裡發出了一聲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在她的注視之下,易峰緩緩的站起,轉身凝視着她。
一絲詭異之極的感覺從她的心底浮起,倏然之間,她發覺易峰的臉是如此的熟悉,怔怔的愣了片刻,李美娜搖了搖頭,道:“那個人是你?這......這是怎麼回事。”
有一種模糊的、全然不同的記憶在此刻忽然與她腦海中的記憶重疊在一起,依稀之間,李美娜忽然明白了,片刻之前的幻覺之中,那個老婦人正是她,而易峰,卻是那個身着古代士子服的青年男子。
李美娜怔怔的佇立原地,一幕幕模糊而且殘缺不全的記憶片段不斷的從她的腦海之中閃過......
這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荒原,一眼望去,枯草萋萋,有着一股說不盡的蒼涼與荒蕪。但是蒼涼的天地間卻瀰漫着濃郁得讓人吃驚的靈氣。如果是張崇真和惡和尚這種初元第九重天巔峰的修真者來到這種地方,只怕立即便會欣喜若狂。因爲這裡靈氣的濃郁程度起碼遠超現今的世俗界數以十倍計,如果在這種地方修煉,雖然不敢說修爲一日千里,但是突破初元,晉階洗髓期,卻絕對不再是一個遙遠的夢想了。
“咻——”
一個小小的黑點忽然自空中電射而至,只是數息,荒野之上便現出了一個人的身影。這是一個身着黑衣的英俊青年,眉目英朗,相貌輪廓依稀便是易峰的模樣。只是此時的易峰臉上卻是沒有籠罩着一層濃濃的憂傷,看起來青澀了許多。
易峰降落在荒野之上,腳下一個踉蹌,幾乎一跤摔在地上,一縷鮮血也旋即從他的嘴角滲了出來。小心的將嘴角的鮮血拭去,易峰旋即掐起法訣,接連着在身前打出數重法訣。
虛空中的某處微微波動,現出一個盤膝而坐的古裝少女。少女眉目如畫,赫然竟是李美娜的模樣。這個少女似乎是身受重傷,一自虛空之中現身出來,立即便身形一晃,似是坐立不穩,幾乎要仆倒在地。
易峰的身影一閃,已出現在她的身旁,小心地扶着她的纖腰,急聲道:“凝蝶,你怎麼樣?”
這個被稱爲凝蝶的少女微微一笑,只是她臉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就連微笑也也顯得疲憊無比,任是誰都看得出來,少女體內的傷勢非常嚴重,已處於奄奄一息的邊緣了。
“還好。”但是少女卻是對自已的傷勢全不在意,她依在易峰的懷裡,臉上露出了一絲滿足之極的笑意,喃喃道:“我只是擔心你不回來,我怕你出了意外。你真傻,你的修爲也只是斂氣第六重天而已,一箇中階的妖族,在這靈境之內,隨便一個初元巔峰的人類修真者都可以除掉你。你這又是何必?歸元殿中雖然有上古大能遺留的丹藥,可是已不知道過了多少年月,是不是有藥效都說不準。而且歸元殿現在已被人類的修真者佔據,他們怎麼會允許你進去。我不在乎可以活多久,我只想你現在在這裡陪着我。”
“我也想你陪着我,但是我要你陪我一生一世。”
易峰的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接着緩緩的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瓷瓶,柔聲道:“凝蝶,我說過,我是不會讓你死的,我找到你可以使用的丹藥了。你看,這是回陽丹,雖然還不是靈丹,但是暫時止住你的傷勢卻足夠了。等你的傷勢穩定下來,我們再一起去找回你父親遺骸,然後離開這裡,回到奇域。這裡有什麼靈丹法器,天材地寶我都不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你真的取來了丹藥?”
凝蝶的臉上閃過一絲意外,旋即象是想起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急道:“你真的進入了歸元殿?那些人類修真者沒有爲難你嗎?你是不是受傷了?”
話還沒有說完,凝蝶的臉色忽然變得非常的難看。因爲易峰胸前的衣襟忽然一片片的飄落,現出了一個形狀如同八卦一般的空洞,在他裸露的胸口之上,也有着一個凸起的八卦形狀的傷痕,一絲絲詭異之極的虛靈之力凝滯其上,聚而不散,似乎仍在緩慢的侵蝕着他的身體。
怔怔地看着這個古怪的傷痕,凝蝶本已蒼白得嚇人的臉色忽然又再度白了一分,猶如一個死人一般,再也沒有一絲活人的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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