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萍微信喊過話,只過去幾秒鐘,趙衝戎的手機響起。
老爺子急忙劃開接聽:“碩人啊,我一直在老家,沒去老堂那裡,趙家窪,來吧來吧,郭省長爲什麼也在?你來了就知道了。怪不得你爸一直看手機呢,原來是等你的,好的,來吧。”
這裡正喝得開心的一屋子人只好停下筷子,老太婆劉秋英和兒媳婦許婷趕緊下廚房整菜,省委書記來了,當然要加菜了。
過了三十幾分鍾,街門外鳴笛,衆人一起迎了出去。李碩人還真的像個碩人,一米八的個頭,國字臉,髮際線超高,耳朵奇大,恨不得垂到肩膀上,方口白麪,二目如電。
他跟趙衝戎的大公子趙敬庭同歲,已經六十二了,但面龐上看着只不過四十多歲的樣子。長腿邁動,健步如飛。
一眼看見趙衝戎,趕緊上來握住老人的雙手:“爸,看你今天的氣色,好像六十多歲啊,很年輕啊。三年沒來看您老人家,請原諒啊。”
趙衝戎自豪得不行,拍拍他的肩頭:“你忙啊,全省那麼多事情都要你操心,只要給我一句話就算是見過了,這都沒啥。”
李碩人轉身又握住劉秋英的雙手:“媽,你緊着招呼俺爸別喝多就行,老了,你也要少喝點。”
劉秋英眼含熱淚:“碩人,媽聽見了,記住了,俺的書記兒子下了命令,媽怎麼敢不聽呢。”
李碩人又轉身來握住李郎才的雙手:“爸,你不要總是忙活國術會的事情,記得到省委去找我,多散散心。”
李郎才點點頭,笑笑:“好的,你也不小了,注意身體啊。小時候教你的八卦掌還練不練啊?”
李碩人也點點頭:“練是練,但間斷很多,大約一星期會練上兩三次吧。特別是批文件過了一點,早上就不練了,六點半直接就往辦公室了。”
劉秋英驚呼:“碩人啊,六點半就去辦公室了啊,這可使不得,經常這樣毀身體啊。今後儘量還是八小時制,不要這樣幹,你這麼幹,下面還怎麼喘氣啊,人家背地裡不罵你啊。”
李碩人笑眯眯的看着劉秋英:“媽,你說得對,兒子以後一定注意。”
他們互致問候,孫煥樑站在一邊顯得那麼激動又那麼失落,親爹近在咫尺卻又天遙地遠,讓人發堵讓人揪心讓人心痛讓人有口難言讓人無邊鬱悶。
趙敬堂看孫煥樑身子在顫抖,大約猜到了幾分,略微一想,上來跟李碩人握手寒暄:“大哥,還記得老堂嗎?你多少次來趙家窪,偏巧我都沒能看到你。”
李碩人笑起來:“老堂可是大生意人,比我忙,怎麼好意思打擾你啊。這是你的老三嗎?這麼高這麼帥啊,是不是江湖傳言的龍吟大俠啊?”
趙敬堂看看兒子:“什麼龍吟大俠,小孩家家的,叫他趙紅都就行。大哥,你還認得許婷嗎?還是我們結婚的時候你見過他一面吧。”
許婷前站一步,也來跟李碩人握手:“李書記好,我是許婷啊。”
李碩人晃一晃她的手:“好樣的,西壇市國學會會長,了不起啊。回頭到柳林市給我們這些常委上一堂國學課。郭省長,你覺得讓她講什麼好呢?”
郭萍急忙答腔:“李書記,你這個提議好啊,我也有這個想法,還沒顧上跟你彙報呢。我感覺應該讓徐會長給我們講一講〈管子〉,畢竟管仲是百家之祖,其中大量的治政理論值得我們借鑑啊。”
一陣寒風襲來,趙衝戎趕緊讓客:“光顧着說話了,快屋裡有請,外面天兒冷啊。真是的,快屋裡請。”
大家簇擁着李碩人到了堂屋,韓希坤和郭萍帶來的三個年輕人,已經把兩張八仙桌對在一起,重新擺好了菜餚。
趙衝戎要李碩人坐在正位,李碩人死活不坐,強推趙衝戎坐了正位。
大家都坐下了,孫煥樑不敢坐,垂手站立。李碩人高呼:“這位好漢,既然能來到趙家窪,想必也是自己人了,快坐,坐。請問你貴姓啊?”
孫煥樑哆嗦了一下,顫抖着聲音:“我,我姓,我姓孫,孫煥樑。俺媽孫永娥。”
“什麼?什麼什麼?你是孫永娥的兒子?那你爲什麼不姓父姓,你父親姓什麼?”李碩人驚得幾乎要站起來。
趙衝戎看火候已到,急忙接過話頭:“碩人啊,這孩子就是你跟永娥的啊,永娥跟你的事情被人攪散了,生下了煥樑之後,他們母子過了好幾年才又嫁給了頭人啊。
“而你遠走高飛,到了外省上班,雖然因禍得福,遠離了那人,但苦了永娥和煥樑啊。”
李碩人已經淚水橫流,雙手哆嗦着來握孫煥樑的手。孫煥樑一看,老爹認下了自己,頓時雙膝跪倒:“爸,煥樑不孝,一直不敢找你啊。”
李碩人一把攬過孫煥樑:“兒啊,我知道你媽懷着我的孩子,但那人威逼我要挾我,我要不聽就毀掉我的前程,爸爸無能啊,沒能扛得住,離開了你和媽媽,你們受苦了,我對不起你們啊。”
父子二人擁在一起,淚水狂泄,說不完的衷腸,滿屋子人也都一起淚水漣漣。這一刻,實在是人世間最動人的一幕,誰的淚水能忍得住啊?
李郎纔過來,強行拉起孫煥樑:“好了,男子漢大丈夫,咱們都不哭了啊。煥樑,你爸和郭省長都在,我看啊,是時候把孫煥樑改姓李了,按咱們李家的字輩,到你這裡是道字輩,樑上的樑也改成良好的良,叫李道良。”
孫煥樑激動不已:“好啊,我回去就找派出所申請。”
李碩人正色道:“改不改無所謂,就姓孫也很好,畢竟你媽生養一場,姓她的姓理所應當。你還是問一下你媽,讓她作主吧。再者說你也有子女了吧,孩子們都得改姓,也是一道坎,孩子們能不能邁過去啊。”
孫煥樑急忙答應:“好的好的,我回去就找俺媽說這個事。”
韓希坤、趙紅都不斷拍照,把這無比動人的一幕拍了下來。
他們父子相認,孫煥樑是偷王的那一檔子事,誰也不敢說。
想不到大家酒至半酣,孫煥樑卻高聲大嗓:“爸,奧樑不配當你的兒子,奧樑不配啊。”
說着說着就抽自己耳光,李碩人像是對待小孩那樣,穩穩拿住他的手:“說什麼話?到底咋了?什麼配不配的,當爹的哪裡會嫌棄兒子什麼?”
李郎纔再次踢他一腳:“奧樑,別胡說了啊,今兒你和爸爸相認,是高興事,咱們李家被人家整得四分五裂,總算在慢慢團圓,別胡說啊。”
趙衝戎當然知道他想說啥,一旦說出來,那還不把李碩人氣死纔怪,也急忙勸阻:“奧樑,別說喪氣話啊,敢胡說,今後就別登我這個門,聽見了嗎?”
尤施綱本來也要解勸,一想,這麼多人都勸,反而會引起李書記的好奇,必然追問下去,這樣恐怕不好。想到這裡也就不再畫蛇添足。
李碩人那是何等精明,預估到孫煥樑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看親爸和乾爸都在壓制孫煥樑,也就順着勸說:“好了,聽你兩個爺爺的好嗎?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情,都讓它煙消雲散吧。咱們一起往前看,好嗎?”
孫煥樑連連答應:“好的,好的,我聽爺爺的,也聽爸爸的,謝謝爸爸寬懷大度。我今後一定聽尤市長的話,當一個響噹噹的反扒高手。”
李碩人一怔:“喲哬,你小子是反扒高手?真的假的呀?來來來,跟爸說說看,你怎麼就學會了反扒?”
眼看孫煥樑就要開始滔滔不絕,滿屋子英雄一個個全都捏着把汗,特別是尤施綱驚得手都是抖的。
是啊,他們這對父子的反差實在太大了,一個偷王,一個省委書記,一旦露底,真的不知道會把李書記氣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