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牛皮靴踏過昂貴華麗的地毯,兩旁等候已久的侍從紛紛跟隨上前,垂着頭一聲不吭地跟在男人的身後。
“西里爾,之前交給你辦的事情進展如何?”
脫下斗篷着丟給一邊的僕人,薩利赫在繡着繁雜紋飾的軟墊上盤腿坐下,心不在焉的端起了水杯淺嘗一口,自言自語的低喃一句,“哦?東方來的茶葉麼?”
“已經成了大半。”一旁穿着白色長袍的儒雅男人恭敬的回答着。
“嗯。”薩利赫應了一聲,不再說話,這時一個侍衛上前道:“稟告陛下,有兩個奴隸在殿前大鬧,說是要來向您投誠。”
“帶進來吧。”
華麗低沉的嗓音響起,接着魯肯丁和拜巴爾便被推搡進了大廳。
奶奶的,你纔是奴隸!老子是自由人!魯肯丁惡狠狠的瞪了那個侍衛一眼,然後便被按着肩膀腦袋,強迫着跪在了地上。
最討厭這些貴族皇室了,到哪裡都要跪跪跪!
魯肯丁盯着地上的毛毯哼了一聲,真不知道花了多少民脂民膏才鋪出來的!
拜巴爾並不像魯肯丁那樣滿肚子怨言,恭恭敬敬的對着座上尚未看到臉的人行了個禮,“陛下,在下拜巴爾……”
擡起頭的一瞬間,拜巴爾不由得愣了一愣,座上男人的長相不似一般的埃及人。他的膚色要更白一些,面部的輪廓也要更柔順,黑色的頭髮只是簡單的用細線鬆散捆起,身上也不戴任何華貴的裝飾品。捧着文書的他,一身的儒雅氣質,完全沒有那種久經沙場驍勇善戰的殺戮之氣……
但傳言中,這位埃及最年輕的蘇丹明明無比善戰!
見拜巴爾半天沒有說話,薩利赫終於從文書中擡起了頭,一雙深邃的黑眸望向了他。拜巴爾只覺得好像靈魂都被這簡簡單單的一眼給震了一震,那種眼神,好像是一隻威霸天下的獅中之王!只不過因爲於王座上的這個男人,自己沒有任何挑戰的必要,所以這位王者表面上看起來纔會這般顯得毫無威懾力。
因爲,他還不屑對一個比自己弱的人放出王的威壓!
直到男人微微擡了擡眉,拜巴爾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低下了頭將後面的話說完,“小人拜巴爾、魯肯丁,參見陛下。”
話語中,無意識的自降了一等身份。
薩利赫面無表情地看着俯首於自己座下的兩個男人,淡然開口:“既然是向我投誠,那麼你們爲的是什麼?財富?權力?女人?”
“……都不是。”拜巴爾搖了搖頭,“陛下,我們是爲了我們被貴族帶走的友人。”
“友人?”似乎覺得他的話很有意思,薩利赫站了起來走下王座,緩緩踱步至他的身前,站定,華麗低沉的嗓音自頭頂傳下,“男?女?”
薩利赫的聲音裡帶着一些調侃,似乎已經看穿了什麼一般。
“……女人。”拜巴爾微微尷尬了一下。
“呵呵……”薩利赫低笑一聲,“還說不是爲了女人。”
“不陛下,她是……”拜巴爾急着想解釋,話說到嘴邊,卻又停住了。
女孩琥珀色的眼瞳和黑褐色的發再次在眼前浮現,陽光下的笑容無比閃亮動人。
真的不是爲了……女人嗎?拜巴爾內心有些疑惑,猶豫了一下,卻引來王的又一次善意的低笑,“行了,我明白了,起來吧。”
“要求不高,想必這位美人對你們來說很重要。”薩利赫的語氣依舊平淡,“不過本王並不打算收無用之人到麾下,所以,拿出你們的本事吧!”
前來投誠會接受試煉,這自然是他們早就料到的事情。拜巴爾和魯肯丁點了點頭,一旁的侍衛也搬出了武器供他們挑選。
兩人各自挑選了順手的武器,回過身卻驚訝的發現那位王竟然也從武器架上拿下了一柄彎刀,正在用手指磨蹭着刀刃,神情平靜。
魯肯丁左右張望,發現那些侍衛紛紛退開了一些,似乎是在給他們留一塊比試的空地。
“誒,你們跑開幹嘛?”忍不住開口詢問,開什麼玩笑,都跑走了,他們和誰打啊?
那邊魯肯丁還在鬱悶,拜巴爾卻已經明白了薩利赫的意思,忙拽了拽魯肯丁,低聲道:“還不快準備好,要開始了。”
魯肯丁還沒反應過來,呼呼的劍風已經猛地襲來。潛意識地伸手用手中的寬斧一擋,總算是架住了攻擊,但手也震得有些發麻。
好迅猛的攻擊!
魯肯丁還來不及讚歎一聲,年輕的王已經將攻擊轉向了一旁的拜巴爾。拜巴爾選的是一柄長劍,相比魯肯丁的斧,長劍要更加輕盈;比起薩利赫手中的彎刀,則要更加穩重。
攻受皆備的長劍與擅長以刁鑽角度攻擊的彎刀碰撞在一起,擦出刺耳的聲音。
魯肯丁目瞪口呆地看着兩人之間的比試,薩利赫的進攻如雨點般密集,同時拜巴爾的防守也如城牆一般穩固,一點漏洞都不放給薩利赫。
明明相比自己,拜巴爾更擅長的是進攻而不是防守!就算是光看兩人的體型,擁有薩利赫這般武技的人又怎會不瞭解兩人的專長呢?
魯肯丁有些想不明白,但畢竟和拜巴爾合作多時,見他漸落下風也上前幫忙,但薩利赫卻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般,一下下將他的攻擊全部躲過,攻擊拜巴爾的動作也一點都不慢。
向來自信武藝不錯的魯肯丁這下是徹底服了這個年輕的埃及之王,能夠有這樣的實力,難怪親自上場試煉他們。
一愣神間手上一麻,巨斧已被薩利赫卸去,與此同時拜巴爾的脖子也落在了彎刀的刀刃中。
戰鬥驟停,薩利赫從容收回彎刃,拜巴爾有些臉色難堪地俯首其下,沒有說話。
他輕輕笑着,“畢竟我一直在進攻你們的薄弱環節,就目前的狀況而言,你們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
他轉過身看着窗外一片緋紅的傍晚天空,眯起了眼睛,“你們要找的人……我定會幫你們要到。”
從回憶中抽回思緒,拜巴爾不由苦笑一聲:“因爲你被阿爾卡米帶走,所以我們不得不去找有足夠權勢與之對抗的薩利赫。加入他的手下,交換條件便是找回你。”
“果然是這樣。”雖然沒有聽到完整的故事,但盛夏又怎會猜不出其中的一些小細節,比如拜巴爾和魯肯丁這樣的普通人怎麼會突然得知可以抱薩利赫大腿這種事。
“狡猾的傢伙肯定又暗地裡算計你們不少。”盛夏嘴裡說着譴責的話,但忍不住就是嘴角上揚。
拜巴爾不置可否的嘆了口氣。那個狡猾又卑鄙的王者啊,從一開始就是故意派了那個少年前來挑釁,引起自己的注意,然後一步步將自己和魯肯丁引入他的手下。
和盛夏一樣,在見識過那個男人的魅力後,他和魯肯丁也都心悅臣服。
他很擅長下圈套,不論男女,只要是他想要的人,對他而言有價值的人,他便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不知不覺地靠近他,並且臣服在他的手下。
危險又讓人欽佩的傢伙。拜巴爾在心裡對那個狡詐的王者下着評論,“是啊,我現在反而有些慶幸自己選擇他爲王者,我簡直不能想象,在他成爲我的敵人的情況下,我該如何活下去。”
盛夏不由挑起嘴角一笑,“他很仁慈的,當然會讓你活下去……就是活着的日子過得是不是舒坦,就說不準了。”
看着少女一副對薩利赫知之甚多的模樣,拜巴爾心中不由生出一絲苦澀。這個狡猾的傢伙,得了自己和魯肯丁的支持和忠心不說,還得到這個少女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賴……
遇上你,遇上他,果真都是我的劫難啊。
庭院的矮樹叢裡忽然傳出枯枝被踩斷的聲音,拜巴爾精神一凜,手按上腰間的佩劍,厲聲呵道:“誰!”
矮樹叢裡沒有聲息,盛夏和拜巴爾對視一眼,拜巴爾對她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後悄悄地潛了過去,一把抓出了矮樹叢裡的人,看清那個漲紅了臉的小女孩的瞬間,拜巴爾有些發愣。
佩兒揣着拳頭猶如小雞一般被拜巴爾拎着,眼睛裡含着兩汪淚水,晃晃悠悠的在眼眶裡滾動着。
呃,她怎麼會在這裡……
盛夏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發愣的拜巴爾出聲道:“拜巴爾,沒事的,她是薩利赫的孩子。”
薩利赫的……孩子……
拜巴爾放下佩兒,困惑不解地望着佩兒跑着一頭埋進盛夏懷中,“夏姐姐,上次你教我的小鳥我還是不會編……”
“好好,沒事不用急,我再教你一次就是了。”盛夏撫着佩兒的腦袋,擡起頭對拜巴爾一笑,“能勞煩你去看看有沒有點心了嗎?”
拜巴爾微微一愣,然後點頭答應。剛走了幾步,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盛夏和佩兒一眼。
盛夏到底是什麼心態,爲何能夠和自己心愛的人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處的這麼和諧……難道她根本就不會嫉妒?
如果沒有嫉妒……那豈不就是……沒有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