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勒先王代表阿尤布和十字軍簽訂的耶路撒冷和平條約本在十多年前便已到期,按要求十字軍應該歸還阿尤布聖城的守護權。但卡米勒先王死後,阿尤布王朝內部便因爲皇子奪權等事鬧得不可開交,根本無暇顧及這個紀念意義大於戰略意義的聖地。
本在五年前,十字軍還想趁着阿尤布內亂,一舉攻下大馬士革北部。但是卻被薩利赫察覺了動態,被薩利赫殺的片甲不留。於是被打怕的十字軍再一次孬了,哆哆嗦嗦地又簽了一份和平協議。但十字軍換了個大膽的將軍之後,又貪心不足蛇吞象地攻擊了納布盧斯,等於是撕毀了與阿尤布王朝的和約。
反正破事都幹了一堆,厚臉皮的十字軍乾脆就趁着薩利赫沒空搭理他們,將耶路撒冷歸爲己有,大大方方地駐軍聖城。
不過說起來,腓特烈二世這個被羅馬教宗好幾次開除教籍的傢伙,不是早就在阿卡市民的垃圾中離開了耶路撒冷?他現在不應該在這裡啊。
腓特烈二世以外交手段取得了五次十字軍東征都沒有得到聖城,讓熱血澎湃的聖殿騎士們一點功績都沒有留下,而且還和異教徒握手言和,苟且取得了聖城。這讓就這麼灰溜溜地滾回了國家的聖殿騎士們感覺很幻滅,明明應該是熱血沸騰地以血肉拼搏得到的聖城,現在卻成了皇帝陛下用非暴力外交手段得來的,他們表示非常對不起列祖列宗。拿着“恥辱”的和平條約的教宗,覺得非常掉面子,於是教主不但不承認腓特烈不流血得到耶路撒冷的功績,還以判教爲理由開除了他的教籍。
進入耶路撒冷之後,腓特烈二世得不到教主的加冕,最後還是自己前往聖墓大教堂爲自己加冕。因爲教宗的摻合,腓特烈二世在某種意義上根本就沒有統治王國的權力。
其實就是十字軍想用血肉換得聖城,結果腓特烈二世手段圓滑不讓他們打仗就從卡米勒手上賴到了耶路撒冷,所以教宗面子上過不去吧。
腦補地差點笑出聲的盛夏尷尬地咳了一聲,憋回笑意。
在她身邊的艾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在會議上說話:“如今康拉德陛下已經成年,輔佐陛下之人也從腓特烈陛下變成了愛麗絲陛下。關於聖城,康拉德陛下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
坐在主座上的清瘦男人冷哼一聲,邊上的將領們臉上也明顯也露出了一些不屑的神色。
如今神聖羅馬帝國的陛下康拉德不過是個剛剛年滿十五的孩子,就算按照羅馬帝國的規定確實已經成年,但是他又有多少判斷政事的能力呢?
現在在康拉德背後運籌帷幄的,恐怕還是那位年已半百的,康拉德的姨外祖母愛麗絲。
“離上次攻打大馬士革失敗已經有多久了?”不再年輕的男人淡淡問着自己的手下們,很快一個年輕的騎士站起來彙報:“距今已經有五年了!”
“呵,五年。”男人笑着搖了搖頭,重重拍了拍自己面前的桌子,“我們孬種一樣窩在這個地方已經有足足五年了!”
五年,自己被羅馬的教宗看作恥辱,被自己的子民看作叛徒,從耶路撒冷到神聖羅馬,偌大的土地上竟沒有一處自己可以落腳的地方。
當年自己收復聖地之時,在意大利,教宗以他被開除教籍爲藉口入侵他在意大利領地,而帶領那支軍隊的,卻是他的前岳父約翰。
這個世界上他剩下的只有這支與他共進退的條頓騎士團。
艾敏站起來向腓特烈行禮,“稟告陛下,大馬士革的伊斯瑪儀、克拉克的達烏德以及霍姆斯的曼蘇爾三位大人已經送來了密信。”
聞言盛夏的手不由一緊。大馬士革的伊斯瑪儀、克拉克的達烏德、霍姆斯的曼蘇爾,阿尤布王朝中三個大領地的領主或者重臣。大馬士革現在在比謝爾的管轄之下,但是伊斯瑪儀卻是大馬士革極爲重要的老臣子。盛夏見過這個老人,長着一張和藹可親的臉,很是讓人信服,大馬士革的政務現在也都依舊經由他的手。
早就知道面相和善的人不一定就是善茬,但當真相血淋淋地展現在眼前時,盛夏還是不由得覺得心寒。
是早就和十字軍有所聯絡吧,想趁着阿尤布內部的動亂趁機謀反。
若不是深入敵營,我也不會知道你身邊竟是幾乎沒有一個可靠之人。
薩利赫當阿尤布的蘇丹當得有多辛苦,盛夏覺得直到現在自己纔算剛剛看見了冰山一角。
“很好,三日後,佯攻大馬士革,引來蘇丹之後再讓伊斯瑪儀裡應,一舉拿下埃及蘇丹!”腓特烈眼中閃爍着志在必得的光。
盛夏抿緊脣瓣,必須把這三個內奸的名字全都告訴薩利赫,讓他警惕起來!不然的話他若是因爲戰爭趕去大馬士革,勢必會落入敵人的圈套!
“杜爾,你今天在會議上倒是格外安靜啊。”
會議結束,艾敏正要帶着盛夏離開,腓特烈卻忽然出聲叫住了她。盛夏心中一驚,忙出聲回道:“大人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妥當,杜爾又有什麼可說的呢?”
腓特烈轉過身看着她,“可說的還是很多吧,比如怎樣纔可以順利將蘇丹引到大馬士革,怎樣纔可以保證……”
“我們剛纔的那些話不會讓別有用心的人聽到。”
已經不再年輕的男人輕輕吐字,那幾個字卻彷彿鐵錘一下下敲打在了盛夏的心上。
被發現了嗎?
今天自己表現的很異常,讓腓特烈心生懷疑了?
盛夏僵硬着不知如何作答,這時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大人對杜爾期望有些太高了,就算他平日腦子再靈活,但到底也不過是個孩子。還請大人原諒他的一時粗心,考慮不周。”
艾敏這是在爲自己開脫?
盛夏身體一僵,頓時覺得擺在自己肩上的雙手燙得讓她想要擺開。
不要這樣維護我,我的罪惡感只會越來越重……
從耶路撒冷傳遞消息到大馬士革,最可靠的方式恐怕還是信鴿。但是自己在這個地方孤立無援,又應該如何將消息送出去呢?
盛夏心不在焉地行走在長廊中,一邊看着外面萬籟俱靜的耶路撒冷,一邊冥思苦想。
薩利赫這種無孔不入的人,不可能在耶路撒冷沒有臥底。那麼自己應該怎麼聯繫到他們呢?能夠潛伏在耶路撒冷數年的人,必然不是普通士兵。就像艾敏可以從小就藏在夜手下,扎菲爾可以伴隨比謝爾七年一樣,隱藏在羅馬軍中的埋伏恐怕已經是個十分有實力的軍官。
這種人藏得深,甚至用許多戰績來藏住自己的真實身份,真真假假也許他們自己都早已不知道自己屬於哪方……
放在胸口的手指不由把玩起掛在胸前的項鍊。自己跳入尼羅河之前,薩利赫暗暗將這條項鍊塞給了自己,也正是因爲這條項鍊,所以盛夏纔會明白薩利赫這番行爲是什麼意思。
那個“盛夏”可能是敵人送來的,然後薩利赫假戲真做;又或者是他自己安排的。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薩利赫的目的都已經達到,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讓盛夏徹徹底底消失在那些藏在暗處,虎視眈眈的人面前。讓他們覺得薩利赫的這個軟肋已經完全消失,不可以再拿她威脅他。
現在的她雖然不知什麼原因被艾敏找到,深陷敵營,但好在艾敏對她有特殊的感情,這樣一來她呆在這裡倒也安全。
忽然感覺到手上的項鍊觸感有些異常,似乎是什麼東西因爲長時間的摩挲而有些融化。盛夏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後走進房間關上門,對着燭火將項鍊掏了出來。
這條項鍊對她的意義重大,而且也怕艾敏或者其他什麼人看到項鍊看出些什麼來,所以盛夏也不太將它拿出來。
藉着燭火昏暗的光線,盛夏凝神看着那條紅寶石項鍊,卻忽然發現那條項鍊上漂亮的紅色竟有些剝落。而且看起來,確實不像是自己之前戴着那條項鍊……
怎麼回事,難道這項鍊還是染色染上去的不成?
擰起眉,盛夏伸出手指摸了摸那塊色彩斑駁的地方,忽然那塊位置就這麼凹了下去。而那塊位置正是最靠近燭火的地方!
有情況!
盛夏忙將項鍊從脖子上拽了下來,然後就着燭火烘烤起來。果然不一會兒那項鍊就開始變形,變軟。
“好燙!”不一會兒項鍊便開始發燙,盛夏忙鬆開了手,一個勁往自己被燙到的手指上吹起。
被燙了之後項鍊便軟了,很明顯這是一條用蠟製成的假玫瑰項鍊!盛夏忙將燙軟了的項鍊擺在桌面上,拿過一旁的杯子,將燙軟了的項鍊攆開。
果然好像是碰到了什麼堅硬的金屬物!
難道薩利赫在項鍊裡給自己藏了什麼信息?
盛夏心中一喜,也顧不上燙便用手將項鍊剝開,一根細小的金屬罐子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