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但那段經歷斯瑞仍然記憶猶新。
那一天,她遭遇到了生命中最大的危機,也感受到了生命中最大的痛苦,但同時也獲得了新的感覺,知道了什麼叫做喜歡,更是因此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離開大地之神。
整整六千多萬年,還沒有哪一天可以讓斯瑞感到如此跌宕起伏,那是她改變的一天,也是她獲得新生的一天。
爲了記住這個重要的日子,斯瑞曾仔細回憶,把自己看到的每一個畫面,心中升起的每一絲波瀾,都深深的鐫刻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有些遺憾的是,她曾陷入過短暫的昏迷,沒能親眼目睹李彥哲是如何力抗四名神祗,並在重傷下帶着她甩開敵人,一路逃到大地神教祭壇的。
不過斯瑞有辦法彌補這點小小的遺憾,因爲她除了專職修補傳送陣外,還在閒暇之餘學習了無數龐雜的知識,甚至對推演也略知一二。
所謂的推演,並不是道教中的卜卦,而是在熟知現場的所有情況下,通過對心態、處事方法、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等各種變量精確判斷,推演出事態的走向,從而勾畫出事件的清晰脈絡。
這是一個無比龐大的工程,需要涉及到的變量不計其數,哪怕是斯瑞這種擁有超級大腦的神使,平時也根本不會做這種冒險的事情。
不過斯瑞真的很喜歡李彥哲,也真的想知道在她昏迷後究竟發生了什麼,所以斯瑞甘願冒着大腦當機的危險,並在經歷數次的慘痛失敗後,最終成功的推演出了整個事情的經過。
想着李彥哲那石破天驚的一撲,把自己擋在身後的同時硬生生接下四名神祗的聯手一擊,斯瑞就忍不住熱淚盈眶,心裡對李彥哲的歡喜也更加深刻了幾分。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愛,不過爲了讓心中的那份暖意變得更加火熱,她沒有停下對事實的探查,而是又通過對整件事情的反覆分析,得出了幾點結論。
第一,李彥哲和那四個神祗以前並不相識。
這對別人來說可能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對斯瑞來說卻至關重要。
通過它就可以確認,李彥哲和這四個突然而至的神祗並不是同夥,自然也就不可能合起夥來爲自己演了一場好戲,從而達到誘騙自己背叛大地之神的目的。
正是因爲李彥哲在這場戰鬥中的表現,斯瑞才離開了大地之神,如果這場戰鬥從頭到尾只是一場苦肉計,斯瑞所做的一切也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還好,李彥哲並沒有讓她失望。
通過這件事,斯瑞得出了第二條結論,那就是李彥哲是真的喜歡自己。
斯瑞通過李彥哲才懂得了什麼叫做喜歡,可是如果李彥哲並不喜歡自己,或者只是假裝喜歡自己,那麼她投入的感情就成爲了天大的笑話。
李彥哲在送走何秋雪與凱莉後並沒有一去不復返,而是及時趕了回來,甚至還主動迎上了神祗們的聯手進攻。斯瑞相信,如果他不喜歡自己,是絕不會冒着生命危險救下自己的。
第三,那些神祗十分重視李彥哲的身份。
在發現李彥哲重新返回並擋住他們的攻擊後,四名神祗立即停止了進攻,還跑去附近營地尋找救助李彥哲的設備,這說明李彥哲確實是救世主,可以在末世中爲人類做出無可替代的貢獻。
至於李彥哲究竟能發揮多大的作用,又是否會威脅到大地之神克雷蒙特的安危,這些斯瑞不願多想。
她只知道一點,那就是隻要她還活着,就絕不會讓李彥哲與大地之神兵戎相見、以命相博。
第四點,也是最後一點,那就是李彥哲不是僞神。
那四名人類神祗雖然沒有發動後續進攻,但之前的聯合攻擊卻是做不了假的。四名中級神祗的聯手一擊,就算是一個同樣級別的神祗,恐怕也會受到危及生命的重創,甚至有可能直接斃命。
可是李彥哲不僅接下了這記攻擊,還用計謀騙走了四名神祗,之後甚至還揹着斯瑞以飛行的方式逃離了現場。
直到踏上大地神教的祭壇,並發現斯瑞已經轉醒後,李彥哲才把剩下的事情交給斯瑞來處理。這說明他的傷勢雖重,卻一直留有保命的餘力。
試想一名僞神,能夠做到如此驚世駭俗的事情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所以斯瑞作出判斷,李彥哲不僅不是僞神,而且也不是初級、乃至中級神祗,而是和她一樣,是一名貨真價實的高級神祗!
“難怪在第一次見面時我就忍不住用平等的眼光來看待他,原來那時我就已經隱約感覺到了他的與衆不同!”
這是斯瑞在得出結論後的第一個想法。
作爲一個活了數千萬年的高等生物,她對第六感深信不疑,也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在初見李彥哲時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的潛意識已經準確判斷出了李彥哲的真正實力,並引導她的思維和行動,不由自主的把李彥哲當成了同類對待。
在想通這一點後斯瑞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並開始尋找起能夠證明自己推
測無誤的證據。
只是李彥哲的僞裝太過巧妙,隱藏氣息的方法也聞所未聞,哪怕是斯瑞一直跟在他身邊,每時每刻都在處處留心觀察,卻始終無法窺探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皇天不負有心人,十二天使的降臨給了她一個絕佳的印證機會。
於是當其中一名天使揮劍衝向李彥哲的時候,她並沒有出手干預,而是選擇了袖手旁觀。
李彥哲的機智出乎了斯瑞的預料,即使是到了這種危險的時刻,他仍然努力隱瞞着自己的真實境界,並試圖用神之守護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低級神祗級別的天使被擊飛,只剩下半塊的殘石也隨之顯露在了衆人面前。
光華散盡,神之守護飄揚出的神力隨風消散,李彥哲藉助這塊手中的殘石騙過了所有的天使,可惜卻沒有騙過一直緊盯着他的斯瑞。
翹起自己精巧的小鼻子,斯瑞對着空氣輕嗅幾下。
神之守護揮散出的氣息和大地之神克雷蒙特極爲相似,不過還是有些細微的不同。
斯瑞如同玉石般光潔的臉上泛起一陣漣漪,隨後化爲了一抹燦爛的微笑。
何秋雪甩掉指尖纏繞的秀髮,輕嘆一聲道:“終究還是被你發現了。”
斯瑞的笑容淡去,有些撒嬌的道:“雪姐姐,既然你們兩個都知道,爲什麼單單不告訴我?”
凱莉很嚴肅的指出了她們與斯瑞的不同:“我們是彥哲的女人。”
斯瑞想了想,覺得凱莉說的很有道理,於是用堅定的語氣道:“那我也要做彥哲的女人!”
何秋雪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凱莉則望向了腳邊的石子,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一股清風拂過,山丘上出現了揮舞着翅膀的金色天使。
他找到了被李彥哲擊飛的那名同伴,並把他帶了回來。
那名悲催的低階神祗雖然身受重傷,暫時卻無生命之憂,這讓所有天使們都長出了一口氣。
作爲天使中的佼佼者,他們已經擁有了模糊的感覺。
爲了完成特恩神使的命令,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懼怕死亡,但是卻不想看到自己的同伴故去,因爲那樣他們的心裡會感到十分難受,就像被火灼燒一樣。
梅爾琳的覺醒程度比他們稍高一些,知道這種感覺叫做難過。
由於剛纔那三名天使對她流露出了殺意,她現在的心裡也很難過,這讓她想起了剛剛學會不久的兩句詩詞: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於是她放下了之前的憤怒,對十二天使道:“你們走吧,不要再戰了。”
天使們對她的勸誡表示了謝意,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一名天使反問道:“如果是斯瑞神使命令你去做某件事,你會半途而廢嗎?”
梅爾琳無語,她確實不能違背斯瑞的意願。
對於這個問題,斯瑞卻有不同的想法,於是開口道:“梅爾琳是我的妹妹。”
她的意思很明顯,梅爾琳與她的關係,不是十二天使與特恩能夠比擬的。
她把梅爾琳當成自己的親妹妹對待,所以永遠不會對梅爾琳發出強制性的命令,更不會爲了達到某種目的,而不顧梅爾琳的生命安全。
天使們垂下頭去,想到特恩神使是他們的主人,他們只是特恩眼裡可以隨時補充的爪牙,天使們的心裡就像看到同伴死亡那樣難受,如同在烈火中煎熬。
梅爾琳感同身受,對着斯瑞搖了搖頭,懇求姐姐不要再繼續刺激這些可憐的天使。
斯瑞也沒想到自己的解釋會引來眼前的後果,她想了想,用強硬的語氣對十二天使道:“我以神使的身份命令你們,立即退去!”
李彥哲輕嘆一聲,他很理解斯瑞想要留下這些天使性命的心情,但是斯瑞的這種想法卻很難實現。
天使尊敬斯瑞,是因爲她的身份和資歷,可她終究已經選擇離開了大地之神,‘神使’兩字之前也已經被標註上了‘曾經’兩個字。
特恩是現任神使,更是這十二名天使的直屬上司,如果沒有他的命令,就算斯瑞喊破喉嚨,恐怕天使們也不會後退一步。
可是讓李彥哲沒有想到的是,那些天使在聽到斯瑞的話後遲疑了一下,對着斯瑞躬身一禮,然後竟然真的扶起傷員踏空離去了。
目送他們逐漸消失在空中,普林斯用驚疑不定的眼神瞧了瞧身邊的李彥哲,低吼一聲道:“天使們走了!”
李彥哲還以爲他有些興奮過度,點着頭道:“沒錯,他們走了。”
普林斯的聲音變得高亢起來:“可是斯瑞還沒來得及幫忙打開通道呢!”
剛纔神祗間的對戰雖然對通道口有所波及,卻沒有影響到高級騎士們組建的防線,賈斯特軍團的士兵們依然在與敵人糾纏着。
現在九個大隊已經輪番攻擊了三次,敵人的陣型有些散亂,但遠沒有達到瀕臨崩潰的地步。
經過普林斯的提醒,李彥哲纔想起之前的承諾,只是十二天使已經離去,斯瑞想要假裝錯手攻擊防線的計劃也成爲了泡影。
“
好像是出現了一些紕漏。”
李彥哲撓了撓自己的眉毛,有些猶豫的道:“不過應該還有補救之法。”
沮喪的普林斯重新燃起了希望,立即追問道:“什麼辦法?”
李彥哲輕咳一聲,拍了拍腦袋,又揉了揉耳朵,最終道:“我正在想。”
普林斯鬱悶的垂下頭去,都不知道該說李彥哲什麼好了。
斯瑞領着何秋雪與凱莉走過來,見兩人愁眉不展,輕聲寬慰道:“不用着急,還有機會的。”
聽到這句話,李彥哲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天使是最忠實的命令執行者,剛纔在斯瑞的規勸下十二天使選擇撤退,李彥哲本就感到不可思議,如今被斯瑞一提醒,他立即想到了其中的隱情。
剛纔天使們會選擇離開,應該是收到了撤離的命令,只是這個命令並非來自斯瑞,而是來自他們真正的主人——神使特恩!
迎着李彥哲疑問的眼神,斯瑞點了點頭,證實了他的推測。
風聲再起,斯瑞把俏臉轉向了風起的方向。
衆人順着斯瑞的目光向山丘頂端望去,看到那裡出現了一道人影。
那個人沿着山頂的街道一路前行,穿過一個個建築羣,越過高達百米的懸崖,通過正在慘烈廝殺的戰場,看似緩慢,卻在轉瞬間就來到了車隊前。
剛纔那些天使除了對話之外,一直在空中高飛高走,負責保護普林斯的部隊雖然做好了戰鬥準備,卻找不到誓死效忠的機會。
此時看到有人想從地面靠近自己家主,士兵們立即從四周涌過來,想要將外來者擋住。
可惜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哪怕對方沒有對他們動手,哪怕他們排列起了最密集的隊形,可對方就像一片無形的影子般在人羣中穿梭,毫不停頓的繼續向衆人靠近。
普林斯輕嘆一聲,再次躲到了李彥哲的身後。
他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想當初他獨自一人在外闖蕩,不僅遭遇過無數勁敵,還主動挑釁過恐怖的野獸,甚至還領軍攻入了地表世界,絕對稱得上是身經百戰、勇猛果敢。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他成爲了賈斯特家族的族長,還被內定爲未來帝國的君主,也就是說他的生命不再屬於自己,而屬於賈斯特家族,以及附屬在家族周圍的無數聯盟勢力。
他不能死,甚至都不能受傷,因爲在如今這種錯綜複雜的情況下,他一旦掛彩,勢必會影響到家族乃至各大盟友的士氣,所以他只能躲在別人的身後,像個羸弱的累贅般尋求能夠得到的一切保護。
回想起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自己,普林斯有些窩火的道:“總是在躲、躲、躲,我都快變成藏貓貓專業戶了!”
兒童有種遊戲就叫做藏貓貓,現在的普林斯確實和做遊戲的孩童有幾分相像。
李彥哲被他逗得笑出聲來,寬慰他道:“忍忍吧,等徹底打敗了亞希波恩家族,你就不需要如此小心了。”
普林斯用力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反駁道:“等亞希波恩家族倒了臺,我就會登上皇位,你覺得身爲帝國皇帝,我還可能一個人跑出去遊蕩嗎?”
李彥哲想起了影視劇裡古代帝王出宮時前呼後擁的壯觀場景,身爲一國之君,別說是與人打架鬥狠,就算想獵些小動物,身後恐怕都得跟着幾個營的士兵。
他又想起了古代帝王微服私訪的故事,只是以普林斯的性格,那種偷偷摸摸的事情他不一定肯做,而且即使做了,也仍然見不得光,自然無法玩得盡興。
於是李彥哲用遺憾的語氣對普林斯道:“這就是命,你認了吧!”
一席話說得普林斯啞口無言,何秋雪與凱莉捂着嘴輕笑起來,就連近乎不食人間煙火的斯瑞也微微翹起了嘴角,只有梅爾琳沒有聽出李彥哲話中的挪揄之意,用有些疑惑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斯瑞姐姐。
斯瑞沒有做任何解釋,而是收起笑意,將目光投向了已經穿越了士兵集羣的來者。
作爲僅次於大地之神的存在,無論神使走到哪裡,都會受到無數人的朝拜,就算是大地神教的敵人,也會對神使充滿敬畏。
可是李彥哲他們卻完全不同,明知道來者是一名神使,仍然談笑風生,這讓對方有些惱火。
躲在斗篷陰影中的眼睛隨意掃了下李彥哲,對方立即察覺到了一個令他感到驚喜的發現——李彥哲正是那個導致斯瑞離開大地之神的人類男子。
“很好!先是拐跑了斯瑞姐姐,現在又藐視神使的威嚴,咱們今天就新帳舊帳一起算吧!”
他冷哼一聲,厚重的黑色斗篷無風自起,從裡面翻滾出磅礴的殺氣。
斯瑞的反應極快,幾乎在殺意噴涌而出的瞬間就向前跨出一步,將李彥哲護在了自己身後。
看到斯瑞的動作,對方愣了一下,在衆人面前十幾米處停下腳步,又猶豫了半天,才收起了已經接近凝爲實質的殺氣。
這是一種向斯瑞示好的行爲,可惜斯瑞卻並不領情,她揚起秀眉,用冰冷的聲音道:“特恩,你不該來這裡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