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憤怒的漲紅臉,對着自己兒子咆哮道:“在你心中,你父親就是這樣的急功近利嗎?當年你跟在我身邊的時間最久,可曾看到過我爲了利益而犧牲自己的親人?”
安德烈無言以對,安格斯覺得自己語氣有些重了,抱歉的道:“對不起兒子,我不想對你發火的,可是自從你復活以來,我感覺你的性格變了,對我也充滿了無數的質疑。”
他走到窗邊,伸手拉開窗簾,讓火紅的光線照射在自己臉上,以此抹平心中的陰霾。
安德烈沉默不語,良久後才擡起頭,問自己的父親道:“我真的變了很多嗎?”
安格斯見兒子主動詢問此事,轉過身點頭道:“沒錯,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安德烈目光有些遊移,安格斯再次開口道:“據我猜測,一定是你在死後經歷了許多可怕的事情。雖然在你復活後這些記憶會被天地意志抹除,卻難免會受到它們的影響,進而改變你的性格。”
聽到父親的解釋,安德烈若有所思,問道:“真是這樣嗎?”
安格斯道:“作爲神,我可以隱約感覺到某個未知空間的存在。雖然我不知道它是什麼,存在又有何意義,不過你在你死亡之後,我確實清楚察覺到了你靈魂的波動。”
安德烈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道:“怎麼可能?”
地內人信神不信鬼,也沒有天堂和地獄之說。
按照他們祖輩流傳下來的說法,地內人雖然身爲高等生物,可本質上與其他動物沒什麼區別。
人活着的時候具有靈智,死後就會變成一具遺骸,隨着時間的推移,軀體腐爛、靈魂消散,最終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而此時安格斯的論調,明顯已經打破了祖宗留下的鐵律。
安格斯擺了擺手,示意安德烈放淡定,輕聲說道:“不用大驚小怪,這件事聽上去是有些驚駭世俗,可事實就是事實,不容辯駁。”
他告訴安德烈:“自從你母親死後,我就隱約感覺到她的靈魂並未消散,只是苦無證據,無法將我的感知告訴給你們。接下來的幾百裡,你的兄弟姐妹也相繼死去,而我的這種感覺也越來越明顯。”
安德烈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甚至不由自主的用力攥緊了激光劍手柄。
安格斯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是我兒女中歲數最大的一個,但是由於你生前已經踏入了僞神境界,所以成爲了最後一個離開我的人。也正是因爲你已是僞神,靈魂能量遠高於常人,所以在你死後我依然可以清楚感覺到你靈魂的存在,哪怕是隔了千里萬里,哪怕是不在同一維度空間,可那種感覺依然無比清晰。”
這是父親第一次和自己提起這種詭異的事情,想到前因後果,安德烈用乾澀的聲音推測道:“你之所以最先復活我,也是出於這個原因?”
安格斯點了點頭道:“沒錯,我對你的靈魂感知最爲明顯,這說明你是最容易被複活的,所以在第一次嘗試的時候,我便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你。”
安德烈的成功復活,最終證明了他的判斷,靈魂果然沒有隨着生命死亡而徹底消散,否則一具失去靈魂的骸骨,是不可能在神力下重新復生的。
安德烈低下頭,沉默良久後纔對安格斯道:“父親,對不起!”
安格斯也有些激動,安德烈又有些懊悔的道:“我不明白,之前在我質問你的時候,你爲什麼不向我解釋呢?”
安格斯長嘆一口氣道:“這件事太過聳人聽聞,我本想着等你登上神祗之位,才向你慢慢說明的。”
同爲神祗,感知能力自然相差不遠,安格斯相信等安德烈達到了自己這樣的高度,也會感覺到那未知空間的存在,這樣解釋起來就相對容易了。
安德烈終於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同時心裡又有些不解,忍不住問道:“那爲什麼現在又告訴我了呢?”
安格斯回答道:“你對我心有不滿,而明天的行動太過重要和危險,我不希望你因爲心中有事而徒生意外。”
安德烈苦笑道:“可現在我心裡的壓力更大了。”
安格斯道:“那就讓你的壓力更大一些,大到你不敢輕易去死,這樣你就會一心一意去戰勝敵人了。”
安德烈愣了一下,問道:“還有什麼隱秘?”
安格斯看着自己的兒子道:“復活已經死亡的生靈,需要耗費龐大的神力。”
安德烈恍然大悟道:“所以你要打敗大地之神,並讓我頂替他的神祗之位,然後咱們兩個一起動手復活親人,以此來減輕你的負擔。”
安格斯點了點頭,告誡自己的兒子:“爲了你母親,還有你的兄弟姐妹,在成爲神祗併成功復活他們之前,你絕不能有事。”
安德烈鄭重的道:“放心吧父親,我會好好活着的!”
想了想,他又對安格斯保證道:“既然您說我在死後性格改變了不少,那麼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會盡量改正,並做回原來那
個自己。”
安格斯臉上的皺紋瞬間舒緩了不少,他沒有再繼續給安德烈加壓,而是拍着對方的腦袋道:“孩子,時間不早了,明天還有危險的事情要做,早點睡吧。”
安德烈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偏執,他把手柄插回腰間,親吻了一下父親的手,然後聽話的躺在了牀上。
安格斯微笑着離開客房,並輕輕關好了房門。
在門前站了一會兒,他轉頭望向大地神教總壇的方向,突然冷笑一聲道:“蒂姆,當初你在選擇背叛我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天這樣的下場?”
安德烈和李彥哲,一個本身就是僞神,另一個擁有足以聘美僞神的實力,在他們兩人的聯手下,蒂姆除了死亡,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蒂姆帶領教徒轉投大地神教,致使季蒙教百萬年的傳承差點因此中斷,而安格斯受此拖累,也失去了幾乎全部的神力來源,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不可不報。
如果不是忌憚於大地之神,安格斯不敢親自動手斬殺此人,蒂姆早在多年前就已經讓安格斯干掉了。
也許心有所感,身在大地神教總壇的蒂姆一夜心神不寧,甚至半夜還招來神職人員爲他吟唱了靜心咒,可他還是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第二天一早,還沒等到早會時間,蒂姆就黑着眼圈來到了主殿。
作爲帝國唯一合法的宗教,大地神教總壇的規模雖然不如皇宮,但其內部卻極其富麗堂皇。與它相比,就連傳言中奢華的皇帝寢宮也只能甘拜下風。
尤其是被稱爲神權中心的大殿,方圓千丈的地板竟然全部由黃金打造,就更不用說雕樑畫棟的巨柱、牆壁以及那由各種寶石勾畫圖案的穹頂了。
在大殿的最深處,呈階梯狀排列着三層座椅。
最高處那把由白玉石整體打磨而成的寶座,自然屬於偉大的大地之神。儘管這位傳說中的神從未踏足過這個世界,可爲了表示對他的尊敬與崇拜,這把寶座從總壇建立的第一天起就一直襬放在這裡。
其下的階梯上並排安放着十二把紫金座椅,它們屬於大地之神旗下的十二位神使。
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地之神相比,十二位神使都曾來到過這裡,也都曾親自坐在過屬於自己的座椅上。只是他們從未同時出現過,最多的一次,這些座椅上也只是同時坐了兩個人。
第三層階梯上並排擺了兩把皮質交椅,它們分別屬於大地神教位於此地的神之代表,以及曾經爲大地神教做出過巨大貢獻的蒂姆大主教。
除此之外,大殿裡再沒有設置任何座位,哪怕是帝國的皇帝親自拜訪,也沒有多餘的椅子給他坐。這是大地之神親自下的命令,沒有人敢於違背。
當然,老於世故的阿爾瓦以及處事圓滑的蒂姆,這兩個人精都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真讓帝國的統治者站着和自己說話。
在帝國皇帝來訪時,他們要麼請皇帝移駕到其他房間商談,要麼就是陪着對方一起罰站,這樣雖然仍然顯得有些無禮,卻至少不會引來帝國皇帝的反感。
慵懶的坐在座位上,在看到蒂姆緩步走進大殿後,神之代表阿爾瓦打了個哈欠,用含混不清的聲音道:“怎麼這麼早?”
蒂姆腳下未停,隨口答道:“你不是比我更早嗎?”
阿爾瓦苦笑着道:“別提了,昨晚我深夜入宮,和陛下商談數個小時,這纔回來沒多久。眼看着就要到早會時間了,我就沒去休息,而是直接來了主殿。”
蒂姆點了點頭,問阿爾瓦:“情況如何?”
不提還好,一說起這件事,阿爾瓦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用力一拍扶手道:“奧格斯格那隻小狐狸,真是越來越不把咱們神教放在眼裡了。”
宗教戰爭爆發,奧格斯格不僅不派兵協助大地神教消滅敵對教派,甚至連帝都內爆發的遊行也不管不問,放任那些異教徒來攻訐大地神教。
當初在達成協議時,雙方商定好要相互扶持的,阿爾瓦當初還覺得奧格斯格這小子不錯,至少比上一代皇帝強。可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奧格斯格只是給了大地神教一個國教的空名頭,發生事情卻還是按照以前的慣例由大地神教獨自處理,帝國根本不會插手。
雖然在經過他的抗議後,情況有所好轉,但是隨着季蒙神宣佈與那些對神教宣戰的教派聯合,奧格斯格就立即抽回了已經派出的兵力,再次做起了旁觀者。
想到這裡,阿爾瓦對蒂姆抱怨道:“前線已經得到了帝國軍隊即將增援的消息,結果奧格斯格卻把走到半路的部隊又調了回來,這明顯是在玩我們嘛!”
蒂姆想了想,猜測道:“應該是奧格斯格通過季蒙教的異動,預感到了賈斯特家族的威脅,所以纔會緊縮兵力以備不測。”
阿爾瓦回道:“這是明擺着的事,可奧格斯格這麼做,嚴重違反了之前簽訂的協議,這是明顯的違約行爲。”
蒂姆笑道:“那又如何?如果奧格斯格皇位不保,大地之神還是會向我們下令出
手相救,甚至會派出神使以及天使兵團前來支援的。”
阿爾瓦有些鬱悶的嘆了口氣,對走到身前的蒂姆道:“奧格斯格那小子正是看清了這一點,所以纔會如此放肆。”
他越想越覺得生氣,再次用力一拍扶手道:“不行,我得把這些情況如實彙報給大地之神,讓他看清奧格斯格的真面目。”
蒂姆擺了擺手道:“沒用的,你以爲奧格斯格的做法,無所不知的大地之神會不清楚嗎?”
阿爾瓦想想也對,不禁垂頭喪氣的道:“這麼說來,我們只能忍了。”
蒂姆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壓低聲音對阿爾瓦道:“先別去管奧格斯格那小子了,眼下我們有更棘手的事情要去應對。”
阿爾瓦不再抱怨,一臉嚴肅的問蒂姆:“什麼情況?”
蒂姆道:“有人要殺我。”
阿爾瓦誇張的張大了嘴,進而怒不可遏的吼叫道:“誰這麼大膽?”
也難怪他會如此震怒,因爲他根本無法承受失去蒂姆的可怕後果。
大地之神不僅威能恐怖,在權術上也有很高的手段。他把阿爾瓦和蒂姆兩人放在同等的位置上後,並沒有就此撒手不管。
爲了防止兩人因爲奪權出現勾心鬥角的情況,從而影響到大地神教的各項教務,大地之神對兩人負責的工作做了明確的分工,讓他們兩個互爲依託,刻意形成了一種缺一不可的局面。
阿爾瓦是政客出身,善於行政管理,所以大地之神讓他負責人事調動,以及上通下達的各種聯繫工作。
蒂姆的主教身份深入人心,又有僞神的境界,所以大地之神讓他負責凝聚教衆,以及對敵人實施武力打擊的工作。
這樣一安排,他們兩人的職責就變得極具互補性,相互又不會產生威脅,合則兩利、分則兩害,徹底融爲了一個有機的整體。
既然阿爾瓦和蒂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當他聽說有人意圖刺殺蒂姆後,當然會勃然大怒。
面對他的追問,蒂姆搖着頭道:“我也不清楚。”
阿爾瓦變得惱火起來,他對蒂姆道:“這是誰提供的情報?部門負責人是誰?連個具體的情況都搞不清楚,還留他們有什麼用?”
爲了保證大地神教的耳目在整個帝國無孔不入,阿爾瓦投入巨資打造起了地底世界最龐大的情報網絡,卻沒想到這些平時看似有用的系統,在關鍵時刻卻頻頻掉鏈子。
佛教等教派發起推翻大地神教的戰爭,在爆發前情報系統就連一點風聲都沒有得到。這次更加誇張,明明知道有人針對蒂姆大主教策劃陰謀,卻搞不清楚對方的身份,這讓蒂姆有了對情報系統動刀的衝動。
看到阿爾瓦想要追究責任,蒂姆擺着手道:“和諜報人員無關,我的消息也根本不是他們提供的。”
他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告訴對方:“我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爲我有所預感。”
阿爾瓦隨之愕然,他問蒂姆:“你什麼時候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了?”
蒂姆回答道:“我如果真像你說的這麼厲害,宗教戰爭爆發前我就會提前預料到了,又怎麼會讓神教如此被動?”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對阿爾瓦解釋道:“踏入僞神境界後,我對涉及到自己安危的事情極其敏感,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卻屢屢被證明是正確的。”
阿爾瓦見蒂姆並不是在說笑,臉色再次變得鄭重起來。
他問蒂姆:“以前你從未提過類似的事情,既然這次提起,應該十分危險吧?”
蒂姆點了點頭,回答道:“這次的感覺比以往強烈無數倍,恐怕我會凶多吉少。”
阿爾瓦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轉頭望着一直用希翼目光瞧着自己的蒂姆,心中靈光一動,反應過來蒂姆爲什麼會這麼早來到大殿,又爲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自己了。
他離開座位,揹着手來回走了幾步,最終用力一跺腳道:“好吧,在你有事必須離開總壇的時候,我允許你帶上神之守護。”
神之守護,是大地之神威能所化的一種聖器,平時只允許被供奉在祭壇上,以此來保護總壇的安全。
如今蒂姆的生命受到威脅,阿爾瓦不可能置之不理,而他能力又十分有限,只能動用這傳說中的聖器了。
蒂姆感激的站起來對着阿爾瓦躬了躬身,見對方的神色仍然有些陰晴不定,他寬慰道:“雖然動用神之守護來保護個人,這種做法有違背教義的嫌疑,不過既然對方針對我,就說明他們是我們神教的敵人,藉助聖器打擊敵人,想來大地之神是能夠原諒我們這種做法的。”
阿爾瓦管理教務多年,自然也懂得變通。
他聽了蒂姆的辯解,心裡釋懷不少,點着頭道:“你說的沒錯,大地之神不會怪罪你我的。”
見阿爾瓦不再遲疑,蒂姆冷笑着道:“既然有人想對神教不利,那我就當一回誘餌,把那些藏頭露尾的東西引出來,讓我們看看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