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喬升手頭上還有些任務沒完成,一個人先回刑警隊去工作了。他給幾個年輕人放了假,讓他們回家好好陪家人過個年,休息幾天再開始着手調查兇手X的事情。
幾個人裡面屬樊聰的工作最爲辛苦。爲了在偌大的城市中尋找到犯罪嫌疑人尉遲良的下落,他已經在外面連着折騰了好幾天,跑了上百間旅館和出租屋,睡眠時間嚴重不足。喬升走後沒多久,他就哈欠連天地嚷着要回家睡覺。
顧淞一心想要撮合樊聰跟若南,不僅僅是因爲若南在辦公室裡隨口說的一句玩笑話,而是確實覺得這兩個人很適合在一起。仔細想想,樊聰這個人勤奮上進,踏實可靠,身高長相也比較符合女孩子選老公的標準。對於若南這種單純善良的女孩子來說,跟樊聰在一起顯然比跟自己在一起要靠譜得多。
見樊聰急着要走,顧淞輕輕推了一下還在旁邊專心吃東西的若南,衝她眨了眨眼睛說:“你也趕緊回家休息吧,正好讓樊聰送送你。”
“好啊,那就一起走吧,剛好我也順路。”樊聰並不知道“表白”那回事兒,二話不說就欣然答應了,隨即就開始用手機導航定位祁若南家的地址。
祁若南舉着筷子愣了片刻,反應了一會兒才用埋怨的眼神看着顧淞,心裡不禁嘀咕道:人家還沒吃完飯呢,誰要你多管閒事啊。
“行啦,你快走吧。”顧淞並不理會若南的尷尬,只是動作麻利地搶過她手裡的筷子,壞笑着催促她說,“多好的機會啊,別白白浪費了。”說完又對樊聰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人都走了以後,餐桌旁就只剩下顧淞跟鍾昕兩個人了。直到這時,顧淞才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誒”了一聲說:“不對啊,這頓飯不是說好了喬隊請客嗎?他剛纔走的時候好像沒給錢啊!”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鍾昕聳了下肩膀,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起身對顧淞說道,“我先去外面等了,你結完帳過來找我。”
“等等,爲什麼是我去結賬?”
“廢話,你見哪個保鏢陪人吃完飯還要去買單的?”
“可是,我今早出門的時候忘帶錢包了啊!”
“你說的是這個嗎?”鍾昕笑了一下,不緊不慢地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的皮夾子,扔給顧淞,指了指不遠處的收銀臺說,“這下你總該沒有藉口了吧。”
除夕當晚,鍾昕讓顧淞寫了份保證書,特別批准他回家陪母親過年。爲了以防萬一,鍾昕把話跟顧淞說得非常清楚,一旦再發生上次那種突然失蹤的狀況,無論有什麼樣的理由,等待他的將會是非常嚴厲的懲罰。
顧淞當然知道這個懲罰意味着什麼。比起身體上的折磨,他更害怕被人關進醫院,限制人身自由。所以這一次無論發生什麼,即便是兇手打電話給他,向他挑釁,他也不會擅作主張,私自行動了。
少了顧淞那個拖油瓶,鍾昕難得有了一點自己的業餘時間。自從加入了組織,被捲入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給自己放過假了。忽然間閒暇下來,他反倒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
送顧淞回家以後,他漫無目的地開着車在街上閒逛。夜幕降臨,大街小巷紛紛亮起璀璨的燈火,街邊的店鋪和路邊的樹木有華麗的彩燈和喜慶的紅燈籠作裝飾,門窗上貼着對聯和福字,到處呈現出一片歡樂祥和的節日氛圍。人們提着大包小裹的東西,趕回家跟親人們團聚,臉上洋溢着幸福和喜悅的笑容。
看到這樣的場景,鍾昕不禁有些羨慕他們的生活。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大多數人都會選擇跟家人呆在一起,即使不能陪在家人的身邊,至少他們還可以打電話彼此問候。可他卻連個能問候的人都沒有了。
從十三歲那年開始,他身邊唯一的親人就是給予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孫教授。如果沒有孫教授的資助和教誨,他不敢想象現在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他曾經發誓,長大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孫教授的恩情,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那個慈祥善良的老人就被人無情地奪去了寶貴的生命。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子欲養而親不在”,鍾昕非常能夠理解這句話的含義。然而事到如今,後悔和惋惜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唯一能替孫教授做的,就是找到組織的下落,將那個打着科學旗號的犯罪團伙一網打盡。
他想起了顧淞提到的另一組座標,那也許是組織撤離地下監獄以後的藏身地點。那裡會是什麼樣子?會是另一座隱藏於深山老林中的地獄之城嗎?他們還在那裡繼續進行着淪喪道德的罪惡實驗嗎?
自從那天晚上過後,顧淞再也沒有跟他說起座標的事情。他怕顧淞回憶起秦宇被人殺死的場景,精神受刺激,也沒敢多問,但在內心深處,他比任何人都急於得到答案。
也許是受到了潛意識的影響,鍾昕不知不覺將車子開到了人民醫院的門口。果然在這樣一個特別的時刻,他心裡最掛念的人還是姚醫生。彷彿心有靈犀一般,正當他把車停靠在路邊,準備給姚江月打電話的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驚訝地發現這個電話正是姚江月打給他的。
“現在方便接電話嗎?”姚江月用試探性的語氣問道,似乎是害怕打擾到他的工作。
“當然。”鍾昕笑着回答道。
“哦,那就好。”姚江月鬆了一口氣,語氣也變得輕快了起來。“其實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就是想打電話問問你,最近情況怎麼樣,工作忙不忙。”
“還行吧,過年這兩天會稍微休息一下。你呢?過年期間也要去醫院值班嗎?”
“嗯,大年初二就要去上班了,雖然有點兒不情願,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對了,顧警官跟你在一起吧?他最近怎麼樣?身體好些了嗎?”
“前幾天去醫院做了複查,摔傷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那太好了。”
“醫生說他身體素質好,要是換成別人恐怕還得在醫院裡躺一段時間。”
“你們過年有什麼打算嗎?”
“今天是特殊情況,我已經特別批准他回家陪家人過年了。”
“啊?”姚江月吃了一驚,心有顧慮地問道,“這樣好嗎?萬一出了問題,你可是要承擔責任的呀……”
“這麼做的確有點兒冒險,但是,唉……”鍾昕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家人和朋友都很擔心他,我總不能不讓他回家過年吧。你說他回家過年,我也不方便一直跟着他,這樣做多奇怪啊……”
“的確很奇怪。”姚江月笑了一下,半開玩笑地調侃道,“人家過年都是帶自己的女朋友回家。顧警官要是把你帶回去了,搞不好會被他家人誤會的。而且你們的情況太特殊了,他又不方便跟家裡解釋,仔細想想確實有點兒尷尬。”
“所以我就相信他一次,但願他不要給我惹什麼麻煩出來。”
“放心吧,顧警官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既然你們之間有過約定,那他肯定不會隨便亂來的。”
2月9號早上,天剛矇矇亮,鍾昕還沉浸在清早的睡夢中。
忽然間,客廳裡傳來的開門聲將他從夢中驚醒。
由於多年來養成的職業習慣,他的警惕性和危機意識很強。他立刻翻身下牀,從枕頭下面抽出自己的手槍,輕聲不響地走出了房間。
剛一來到客廳,他就被眼前的畫面怔住了。他本以爲有小偷撬門闖進了他家,或者是組織的人找上門來追殺他了,沒想到此時此刻,站在他家門口的竟然是顧淞跟傑克。
“怎麼回事兒?”鍾昕舒了口氣,趕緊把槍收好,揉着眼睛問道,“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好了今天上午去你家接你嗎?”說完,他又將目光投向了正在吐着舌頭東張西望的傑克,“你怎麼把它也帶來了。”
“哦,是這樣的……”顧淞緩了幾口氣,隨即解釋道,“我媽去廣州的二姨家串門,天還沒亮就出發去機場了。她不在家的這幾天,傑克就由我來照顧。怎麼樣?不會給你帶來太多的麻煩吧?”
“麻煩倒不會。我就是想知道,你們倆喘成這樣,該不會是跑步回來的吧?”
“猜對了。”顧淞笑着回答道,“反正我一個人在家閒着無聊,我媽又囑咐我一定要出來遛狗,所以……”
“所以你就帶着傷跑了十幾公里?我也真是服了你了。”鍾昕打了個哈欠,正想回自己的房間繼續睡覺,忽然聽見顧淞興奮地對他說道:“老大,我們今天可以開工了吧?”
“開工?開什麼工?”鍾昕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當然是喬隊批准的特別調查了!”顧淞立刻提醒道,“我們不是要查出尉遲良跟兇手X之間的關係嗎?”
“今天是大年初二,這才休息了一天,你現在又要去查案?”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去做點有意義的事情。也許在我們休息的時候,兇手正在悄無聲息地尋找下一個受害者。現在,只有我們可以阻止他的殺戮,我們絕對不能再讓更多的犧牲者出現了。”
“好吧。”鍾昕被顧淞的話說服了,思索了一下問道,“你想先從哪兒查起?”
“我想先去了解一下2005年到2011年間,發生在全國各地的那些入室搶劫案的基本情況。既然要找出兇手X,我們肯定要從當年的那些案件中尋找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