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艾殿澄,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龍吟殿內,艾殿澄在皇帝榻前行叩拜之禮。
“起來吧,咳咳……”皇帝坐了起來,顯然病情還是不容樂觀。皇帝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艾殿澄便坐下了,“謝陛下。”
這時,艾殿澄突然感到一陣涼意,似乎有雙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他奇怪地向右邊一看,眼前站着一個年紀偏大的太監,但自己並不認識他。
那太監見艾殿澄眼神遲疑,便自己介紹道:“奴才叫王淵,是頂替崔施的新太監總管。”
“哦。”艾殿澄不再多問,便轉過頭去。
既然是頂替崔施的太監,必是艾臻親自選拔的,皇帝的貼身太監,必然是要將皇帝的一舉一動彙報給艾臻的,看王淵的樣子,老謀深算、陰險得很,應該是幹慣了這類打小報告的事情。
艾殿澄坐正,問候道:“陛下龍體可好些了?”
皇帝有些木訥,點了點頭:“好點了,好點了……”
艾殿澄看得奇怪,但轉頭看到王淵對皇帝那虎視眈眈的眼神,也就不那麼奇怪了。近身有個敵人的眼線,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件極爲難受的事情。皇帝顯然是不敢擅自開話題了,艾殿澄微微嘆了口氣,又說道:“陛下可要保重龍體啊。”
“自然,自然。”皇帝故態依舊。
艾殿澄與皇帝就這樣進行了幾輪寒暄,客套得很,讓艾殿澄覺得很沒意思。
因爲與皇帝的對話氣氛尷尬,又有外人盯着,艾殿澄早早地就跪安了,出了龍吟殿,艾殿澄還不想回府,四處逛逛。
“世子,我們這是去哪裡啊。”張嵩跟在艾殿澄身後,有些擔心地問道。
“你回去之後,對誰都不許說這件事,我可是相信你才帶你去的啊,不要讓我失望!”艾殿澄拍了下張嵩的肩膀,張嵩受寵若驚,這一拍下去,整個人都晃了一晃。
“世子好。”
“參加世子爺。”
若是換作別的官宦子弟,甚至是別的親王世子,斷不可能被允許這樣自由出入宮廷,路過的宮女太監爭先恐後地給艾殿澄行禮。
“好,好。”
“免禮。”
艾殿澄笑着一一給他們打招呼,倒是有種擁躉萬千的感覺。
腳下的花紋地磚越來越模糊直至模糊不可見,周遭的宮人也越來越少,這地方會不會有危險啊,張嵩緊張了起來,“您這是要去哪裡啊。”
“嘿嘿。”艾殿澄笑了一下,故弄玄虛。
…………
“掖……掖……掖庭?!”張嵩擡頭看了一下這門前的牌匾,頓時五雷轟頂大吃一驚,“瘋啦,您來這幹嘛啊。”
“你可答應過我啊,回去之後,不許和其他人說的啊,你若說了,我就和你分道揚鑣了。”艾殿澄再一次調皮地‘威脅’張嵩。
“這……我……你……到底想幹嘛?!”張嵩一時口齒,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進去你就知道了。”艾殿澄不容多說,跨進門檻便往前走。
“誒!”張嵩沒辦法,也只好跟進去。
掖庭裡的人並不多,這要‘得益’於艾臻的趕盡殺絕。
“君只見,刀光劍影血中游;君只思,青史留名險中求……”熟悉的歌聲又一次傳來,艾殿澄卻異常地高興。
“又有新作啦?”
“啊……”平雅洲嚇了一跳,把正要曬的衣服掉在了地上。
艾殿澄微微一笑,彎腰幫她撿了起來,“喏。”
“謝謝。”平雅洲認清了眼前這個男生,反而輕鬆下來,竟也微笑着接了過去。
張嵩站在一旁,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你……叫什麼名字啊?”平雅洲邊把衣服曬好,邊問道。
“不告訴你!”艾殿澄馬上回答。
平雅洲驚訝得看向艾殿澄,卻見艾殿澄的目光早已等候在那,似乎刻意想看到平雅洲吃驚的目光。
“你!”平雅洲生氣了,馬上蹲下身雙手捧起放衣服的盆子,掉轉頭就往裡走。
“誒誒誒,你別走啊。”艾殿澄跟上去。
平雅洲忽然又轉過身來,“我告訴你!”
她突然調高音量,把盆子扔在了地上,指着艾殿澄的鼻子,一步一步逼上前去,艾殿澄見她如此氣勢洶洶,只好一步一步往後退。
“本小姐是樑王郡主,因爲樑王被艾臻殺了,所以被連坐了!本來本小姐心情就不好,見你長得像個人樣,想找你說說話,與你坦誠相見,你倒好,倒玩弄我起來了是吧!”
平雅洲這番邏輯,倒讓艾殿澄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忙低下頭認錯:“郡主恕罪,我失禮了。”
“算了算了,我早就不是什麼郡主了,只是一個奴婢而已。”說到這,平雅洲臉上的失落又一次將高漲的氣焰取而代之。
艾殿澄見她這副樣子,剛想開口安慰她,卻聽得內庭傳來太監的呵斥聲:“外面在吵什麼吵!”
“我先走了!”艾殿澄見大事不妙,趕緊拉上張嵩就往外跑,一溜煙的工夫就不見了。
不一會兒,那太監就怒氣衝衝地衝到了外面,插着腰,翻着白眼罵平雅洲:“誒誒誒,你和誰在這吵架啊,都打擾到本公公的美夢了!”
平雅洲低下頭,囁嚅道:“沒……沒什麼,是我剛剛不小心把盆子摔了,埋怨了幾句……”
“嘿,你這丫頭片子,這裡是掖庭,不是你的樑王府,還敢埋怨……”那太監說着就從腰帶上卸下了一根鞭子,揮着就打了上去,“叫你埋怨,叫你埋怨!”
“啊……啊!”平雅洲一聲聲悲鳴。
“住手!”
想到自己走後,平雅洲也許會被虐待,於是艾殿澄又調頭回來了,果然不出他所料。
那太監聞聲望去,先是一愣,然後定睛一看,面色說變就變,嬉皮笑臉道:“喲,世子爺,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小的給你請安了。”
“你認識我?”
“瞧您說的,這皇宮上下奴才不認識誰都行,哪能不認識您啊。”太監的嘴巴很甜,甜到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平雅洲正用一種神鬼莫測的眼神,警惕着艾殿澄。
“那個……”
“您說平雅洲是吧,奴才保證,會好好對她的,決不會再打她了。”那太監半跪着,竟然一下子說出了艾殿澄心裡所想的,皇宮的太監果然都是老家賊,連張嵩看了都自嘆不如。
反應之快,艾殿澄哭笑不得,轉頭看了眼張嵩,張嵩會意,從腰間掏出一包鼓鼓的銀子,扔在了地上。
“奴才謝世子爺!謝世子爺!”那太監磕了一陣響頭。
“呵。”艾殿澄又微笑着朝平雅洲看去,卻見平雅洲的臉色不容樂觀,見艾殿澄望她,竟一下子捧起衣物往裡走了。
“誒。”艾殿澄欲追進去,卻被張嵩攔住了,“走吧世子,走吧!”
艾殿澄抿嘴,只好作罷。
往回走的路上,張嵩憋了一肚子的話終於一吐而出:“您真行,奴才佩服死您了,喜歡哪家姑娘不好,偏偏喜歡上這位姑奶奶,哎……”
“你閉嘴。”艾殿澄微微噘着嘴,警告張嵩道,“不許往外說!”
“是了是了。”張嵩無奈,突然又露出了邪笑,跟在艾殿澄後面,笑眯眯地看着他。
“哦對了,還要去太醫院請王太醫。”張嵩提醒道。
“你不說我都給忘了,快走吧。”
於是兩人加快了腳步,離開了這荒無人煙的偏僻宮隅。
“那個人……是誰啊?”待艾殿澄走後,平雅洲問那太監。
“那是京王的世子啊,長公主殿下的兒子,陛下的親外甥。”
“哦。”平雅洲聽完,面無表情,繼續往裡走。
太監見她這幅樣子,急了,跟上去,“您……您要是高升了,您可要大人不記小人過,還得多多栽培小人啊。”
平雅洲聽這話裡有話,見太監對她如此客氣,想想往日簡直天翻地覆,更是不能忍,反而走得更快了。
“誒!”
夕陽西下,傍晚的時候,那位名叫王順銀的太醫隨艾殿澄回府。
“怎麼樣了?”艾殿澄問道。
王太醫花白的眉毛緊鎖在一起,鬢角還有些白汗流出,嘆了口氣,拿走給朵珏把脈的紗布,摺疊好,收回醫箱中,搖頭道:“公主的身子怎麼會差成這個樣子。”
艾殿澄一邊扶朵珏坐起,一邊又問道:“到底怎麼了?”
“公主殿下脈象極弱,五穀皆虧,精氣俱損,恕老臣直言,若再不好好調養,恐非吉兆啊。”
朵珏聽了,眸子微微垂下,燦白的臉色,蒼白的嘴脣,早已不容她多說話了。
“老臣給公主開幾副藥,一定要一天三頓都吃,切記啊。”
“我知道了。”艾殿澄應下,隨後給太醫引路,“王太醫這邊請。”
“好。”
王順銀開完藥之後,便準備回去了,不料卻被管家攔住了去路,請去了書房。
橙色的天地間,書房還未點燈,昏暗暗的空間,留得一束光芒照着艾臻沉思的前額。
管家完事後就帶上門出去了,王順銀顯然有些恐懼,忙跪下道:“臣王順銀,叩見京王。”
“長公主的病如何了?”艾臻的聲音,極其疲憊無力,卻也讓人覺得殺氣重重。
“回王爺,長公主的病不太樂觀,臣已開了幾副藥,相信這幾副藥公主吃完之後,病就會好轉了。”
“你是公主兒時就伺候着的貼身御醫,本王相信你自有辦法醫治好公主的病。”
“是,臣定當盡力而爲。”王順銀始終看着地面回答艾臻的話,不敢擡頭看他一眼,心中忐忑不安,汗出如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