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吻將我從半夢半醒中驚起,身體陡然僵住。
“你醒了”健一貼近我的臉,輕聲的說道。
我無法繼續裝睡下去,只好睜開眼,健一的氣息就盤旋在我的上方,但在黑暗裡我卻絲毫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嚇到你了?”健一輕聲笑了笑,依然是溫柔的聲音。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撐起身體半靠在牀頭,朝着健一的方向望去,可看到的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夜色將他藏了起來。
“再睡一會吧,才凌晨四點。”健一站起來向客廳走去。
“說清楚。”在他要離開房間的時候,我突然說。
“說清楚什麼?”健一沒有動,也沒有轉身,一手扶着房門,聲音平淡的問我,這種平淡拒人以千里之外,讓我一時無言,我也不知道冒出的這句話目的何在,說清楚什麼,爲什麼吻我?還是涼介的死?
“你沒有應該讓我知道的事情嗎?”
“你指什麼?”健一回過身靠在牆上,懶懶的問道。
“無論什麼,只要是我應該知道的。”
“可是,我不這麼認爲,怎麼辦?”健一點着了一根菸,黑暗中,那一抹紅色忽明忽暗,灰色的煙霧嫋嫋的在屋內散開。
“我是你妹妹。”我開始有點生氣。
“你有叫過我哥哥嗎?”健一好笑的回答。
我愣住了,我從來沒意識到這個問題,從小到大我只是健一健一的叫着,大家都習慣了,我以爲他也習慣了。
“對不起,你很在意嗎?”我感到有些抱歉,原來這讓健一介懷了。
“正相反,我一點都不在乎。”
“……”
“不要再想了,你只要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有些事情是不會變的。”
“比如?”
“我們是家人。”
“那涼介呢?你又把他當什麼?”我終於忍不住還是說了出口:“我看到了照片,你偷拍他和有紗的。”
健一愣住了。
“涼介沒有背叛你是不是?”
“……”
“他是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對於我和梨乃來說,也是除了你之外最親近的人,你…”我停住了,因爲實在沒有勇氣把質問說出口。
“我做我應該做的事情。”健一冷冷的說道。
“什麼是應該做的事?涼介死了,我知道你明明很痛苦,可是,你又爲什麼造成這種痛苦?”我皺着眉,心痛的問。
“他是沒有背叛我,他背叛的是你。”健一聲音突然有些激動起來,走到窗前看着外面。
“什麼?”這下輪到我呆住了。
健一擺了擺手:“我不想說下去,這個事情就這麼結束了。你安心過你的生活。不要再糾結了。”
“你不說清楚,我怎麼能安心!”我叫喊起來。
健一煩躁的將菸蒂摁熄在窗臺:“你哪來那麼多想法,哪來那麼多疑問,你就不能像梨乃一樣,安安分分的該幹什麼幹什麼嗎?”
“混蛋,你就那麼喜歡一個人扛下所有的事情嗎?你不需要一個你信任的人去替你分擔嗎?如果不替你分擔事情,不還是一直要去擔心你?有區別嗎?”我激動跪起在牀上,憤怒的將枕頭朝他扔過去。
健一突然大步走過來,緊緊的抱住我,將我的頭靠在他懷裡,貼近他急促的心跳,好一會,說道:“我不要你擔心任何事情,我只要你每天無憂無慮的生活,讀書,戀愛,做任何事,只要你開心。”
“你覺得我能夠這麼做嗎?你覺得我能夠允許自己這麼自私的活着嗎?”我擡起頭直視着他,面前那閃閃的眸子裡充滿着溫情。
健一微笑,在我額前印下一吻,繼續將我抱在懷裡,好似在安撫一個淘氣的孩子般:“你這脾氣真是和嬸嬸一模一樣,都是那麼固執,不願意低頭。這樣會過的很辛苦,女人啊,就要像個女人,即使你很強,也要學會示弱。”
我本來有的火氣立刻被融化了,眼睛溼溼的聽着他說話。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要讓我把心思花在擔心你上,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給我吧。自從我來到這個家,十六年了,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希望能夠給你和梨乃創造一個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生活。我沒有勉強,這是我應該做的,每次看到你和梨乃,讓我感覺很幸福。”
我無法不順從這番話,即使心裡還有掙扎。
當天下午,在回川崎的火車上,我看着窗外不斷掠過的熟悉景色,第一次感到如此留戀東京。
我在市中心出名的新海堂蛋糕店買了一盒三井最愛吃的草団子和castella,心情有些忐忑的按了門鈴,三井頂着一張陰雲密佈的臉開了門,我四下看了看:“伯母和叔叔都不在嗎?”
“去拜訪朋友了。”他自顧自的回到房間,我急忙關上門也走了進去。
“昨天檢查的情況都好嗎?”我將買的點心放到桌上,走到他身邊坐下。
三井躺在牀上,雙手枕在腦後,閉着眼嗯了一聲。
“那就好啦,終於出院了,開心吧?”我拉拉三井的胳膊。
“有什麼好開心的,住了這麼久。”三井轉過身,背朝向我,冷冷的說道。
我真想說那還不是你自己自找的嗎,忍了忍嚥了下去,依然好聲好氣的:“你怎麼啦,怎麼不太高興呢?”
三井一聲不吭,也不動彈,我只好繞到牀的另一邊,拉過他的手:“我給你買了你最喜歡吃的點心,在新海堂買的,我給你拿過來吃好嗎?”
他甩開我的手:“不吃。”
“是不是明天要去上課了所以不開心吶?”我打趣的說,希望氣氛不要這麼沉悶。
“我哪有你開心啊。”三井兇巴巴的諷刺我。
“是我不對,我回東京之前沒有和你說一聲,我也沒有想到你這麼快就出院了,我想着我回去也就一兩天而已。”我就知道是這樣,不過我答應了他回家之前都會通知他一聲,這次沒有做到,確實是我的錯。
“你現在回去的很頻繁啊。”
“沒有吧,東京這麼近,我回家的次數算是很少的了。”我有點委屈,回個家還要經過批准。
“你是回家嗎?我打電話你家,梨乃說你這個週末根本沒回去。”三井憤怒的坐起來,兩個眼睛似乎要冒出火來。
“本來是要回家的,但是家裡不太平,我心裡很煩躁,就打算自己一個人過個週末,我沒有亂跑,我就住在健一的公寓裡。”我急忙解釋。
“一個人過週末?那健一呢?”三井緊緊的盯着我。
“他也在公寓,但是我以爲他在世田谷的家中,我纔去他公寓的。”
“那算什麼你一個人過週末,這不是和健一兩個人一起過的嗎?”
“也不是,他整天都在辦事,就只有我一個人在家,他回來也是半夜了。”
“那他挺高興的吧,回家還有你等着。”三井露出不屑的表情。
“你怎麼了,爲什麼這麼敏感,健一是我哥哥呀。”
“哥哥?他是你親哥哥嗎?你叫過他哥哥嗎?”
我有些生氣了:“健一雖然不是我親哥哥,可是他從小就來到我們家了,對於我和梨乃來說,他和親哥哥沒什麼兩樣。”
“對梨乃來說,可能是這樣,對你來說,就不一定了!”三井針鋒相對。
“我怎麼了,你再這麼說,我真的會生氣了。”
“你這是爲了健一和我生氣嗎?”
我百口莫辯,真想用針把他那嘴巴縫上,我無奈的說:“你最近到底怎麼了,我做什麼你都不滿意,你希望我怎麼做,你可以直接告訴我,不要這樣子鬧彆扭。”
三井哼了一聲又躺下了,臉側向一邊,就是不看我。
我只好輕手輕腳的上牀挪到他身邊,伸出手扭過他的臉朝向我,他又賭氣的扭過去,反覆了幾次,我失去耐心,用力扭過他的臉吻了上去。
三井用力的將我推開,我一個不穩,啊的一聲跌下了牀
“你不要以爲每次這招都管用。”三井在牀上怒吼。
我捂着摔痛的膝蓋,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這句話狠狠的刺傷了我,我胡亂的擦去眼淚,掙扎着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你站住,你又到哪裡去。”三井跳起來站在牀上衝着我大吼:“我還沒同意,你就給我在這裡呆着。”
我被徹底激怒了,渾身氣得顫抖:“你吃定我了是吧,仗着我喜歡你所以覺得怎樣對我都可以嗎?”
我恨恨的盯着三井:“我回家,你不滿意,我就少回。你不高興我和宮城來往,我就沒來往,不止宮城,任何人。你發脾氣,我哄着你。健一是我哥哥,你也要懷疑我和他有什麼。不好意思,我沒有母親,健一父母都沒有,我們這種黑社會背景的人別說夢想了,連現實都過的很艱難。我儘量去體諒你的過去,去理解你心裡的難受,儘管你這種難受在我看來是多麼的任性。”
“我修一個籃球場給你,因爲對我來說夢想好珍貴,我想陪着你完成你的夢想,你不屑一顧,說我逼你分手。我跟你說,三井,你要是再提一次分手,我們就真的分手。你就是一個神經病!”說罷,我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