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福氣做你的朋友。”
龐佳一平靜的笑了笑，“其實你母親說得挺對的，交朋友，就是該找跟自己一個圈子的，不然，怎麼都不會長久。”
宋柯呼吸一頓，心裡受傷極了，他一把推開她的手，冷聲道，“你走！”
龐佳一放下紗布，攥了攥拳頭，低聲道，“我叫別人來幫你。”
她抿緊脣走出病房，只聽見裡面傳來一聲巨大的聲響，似乎是桌上的東西，被小傢伙打翻了。
她低聲嘆了口氣，這個脾氣，還真是不像她……
她擡起頭，剛要離開，忽然就瞧見趙悠然白着臉站在她身前。
龐佳一瞳孔顫了一下，隨即抿緊脣，很平靜的喚了一聲，“宋夫人。”
趙悠然嘴脣動了動，輕聲道，“你知道了？”
龐佳一擡起眼皮，“知道什麼？宋夫人說的，我不是很明白。”
趙悠然的臉更白了，“能出去聊一下嗎，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抱歉。”
龐佳一避開她的手，“我沒有時間。”
“宋柯的病歷，我會轉交給別人，以後我不會再負責他了，再見。”
她的心情很平靜，平靜地有些壓抑。
如果說之前，她只是猜測，那麼剛剛趙悠然的反應，實實在在的告訴她，那是真的。
那個在她心中已經死了的女人，有一天，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她的生命中。
真是諷刺……
難怪一直看不上她，難怪處處擠兌她，在她心裡，她的存在對她來說，只怕只是一種恥辱。
站在她如今的位置，她怎麼肯承認自己曾經爲一個鄉野村夫生過孩子呢，真是可笑……
她的眼睛有些發澀，眼前的路都模糊起來。
轉過一個拐角，她終於忍不住靠在牆上，伸手蓋住了眼睛。
既然從一開始就不出現，那麼久永遠不要出現，現在這樣算什麼！到底算什麼！
“笑笑。”
恍惚間，一聲熟悉的低喚，在耳邊響起。
她擡起模糊的雙眼望過去，慕雲深正站在她面前，擔憂的看着她。
她的柺杖已經丟了，不走路的話，看上去跟以前沒什麼分別，她突然伸手抱住他，低聲道，“別說話，別亂動，什麼都別問，敢說一句話就給我滾！”
她學着他以前的語氣，兇狠的對他吼，手指卻抱得更緊。
慕雲深又好笑，又心疼。
他擡眸瞧了一眼遠處面色僵硬的趙悠然，輕輕環住龐佳一的腰，堅定了自己的立場。
知道宋柯是趙悠然的兒子時，他就知道這件事肯定是瞞不下去了。
龐佳一一直都很聰明，趙悠然只要不夠心狠，她一定能猜得出來。
只是比預想的還要早罷了。
有些人，一輩子不出現，也就不會有所謂的期待，一旦出現，有了那些所謂的對比，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所期待的，對別人而言，是那麼容易得到。
這麼多年，她都好端端的過來了，爲什麼要在她已經適應沒有母親的生活之後纔出現呢？
她根本不在乎，也不需要！
慕雲深好久沒有放肆的抱着她了。
溫暖的身體，熟悉的味道，他恨不得將她揉進骨血。
他感覺她在他懷裡輕輕戰慄，忍不住想開口安慰兩句，但是又怕自己一開口驚動了她，就不能再這麼抱着她了。
他就這樣抱着她，直到她的情緒慢慢趨於穩定，推開他。
慕雲深眼神有些失落，他輕輕攥了攥拳頭，想將她的溫度留在指尖。
龐佳一面色微微有些尷尬，低頭理了理頭髮，咳了一聲道，“你怎麼在這兒？”
慕雲深面不改色道，“我來複查。”
龐佳一眼神露出些狐疑，不過並沒有多問，只道，“醫院人很亂的，當心被人拍到。”
“我很快就要走了。”
慕雲深頓了頓，低聲道，“你沒事吧。”
龐佳一搖搖頭，“我還有事，先走了。”
慕雲深沒攔着她，直到龐佳一離開，他才重新將視線落在趙悠然身上。
趙悠然一直都沒有離開，似乎料定慕雲深會過來找她說話一樣。
慕雲深走路的姿勢還有些蹣跚，不過並不影響他的氣場。
直到走到趙悠然身前，慕雲深纔開口。
“我不知道你爲什麼突然決定挑破這層關係，但是我想提醒你一句，既然二十多年你都已經自私過來了，那就請你繼續自私下去，別去打擾她現在的生活，你的出現，沒有給她帶來母女團聚的喜，帶給她的只有附加而來的痛苦。”
趙悠然嘴脣顫了顫，臉色倏然辦的蒼白，她擡起凌厲的眼眸，冷冷的看向慕雲深。
“我是她母親，我永遠不會害我的女兒，反倒是你，讓她受了那麼多委屈，如果當初早知道些，你以爲你會有機會接近她？”
慕雲深地笑了一下，嘲諷道，“你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將她從你身邊推得更遠？但凡你對這個女兒，有對你那個兒子一半兒的關心，也不至於她淪爲林家的籌碼之後，才知曉，你在宴會上說的那些話，自以爲將她推遠了林家，卻不知道，也推斷了你跟她之間單薄的血緣關係。”
慕雲深頓了頓，“笑笑遠沒有你看的那麼心軟，她狠起心來，比誰都決絕，我不會是那個例外，你也不會是，如果你真的想對她好，就離她遠點吧。”
趙悠然臉色青白難看，她已經習慣於站在發號施令的決策者身份上說話，猛然間被一個年紀比自己小的晚輩教訓，一時間只覺得羞惱難堪。
“我怎麼做，還輪不到你來教我！”
趙悠然說罷，甩袖離開。
慕雲深目光幽深的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沒有離開。
週末是雅思考試，龐佳一提前請了兩天假去參加。
一切都很順利，週日上午，口語考試結束，她就回醫院了。
剛一回來，同科室的一位醫生就跟她訴苦，說六號病房的病人太難伺候，左右龐佳一也考試結束了，乾脆還是由她帶。
龐佳一直接道，“這種事，你應該找主任，我沒這個權利。”
那醫生應該是沒想到龐佳一會直接開口拒絕，畢竟之前，龐佳一的脾氣可是相當好，幾乎是有求必應，這樣直接拒絕的，當真是頭一回。
所以弄得那位醫生臉色特別難看，最後罵罵咧咧的走了。
她以前總覺得與人爲善，那麼相應的就會得到別人的善待，但是現實告訴她，很多人是永遠不知道滿足的，她不是聖人，沒必要做到所有人都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