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梅伸手將頭髮往耳後撥了撥,捏着包,低聲道,“爸,我知道這麼多年,您一直不喜歡我,不跟我們住一起,也是因爲對我有偏見,但是如今發生了這種事,我也只能找您幫我做主了。”
她說着,小聲啜泣起來。
顧旭皺起眉,“有什麼話慢慢說,這麼大人,怎麼哭起來了?”
他頓了一下,又說,“我不跟你們住一起,因爲我一個人住習慣了,況且還在帶學生,跟你們住一起不方便,跟你沒有一點兒關係。”
劉梅抹着眼淚,哽咽道,“您不用說這些話安慰我,我知道在您心裡,我一直都不是讓您滿意的兒媳,無論我怎麼努力,一直也無法取代她在您心裡的位置。”
“劉梅啊,你們現在這個年齡,應該踏踏實實過日子,孩子都這麼大了,你提那些往事做什麼?”
“不是我想提,是我不得不的提。”
劉梅擦了擦眼淚,露出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佔軒當年爲什麼娶我,您也清楚,我既然嫁給他,我就不介意他心裡有別人,這麼多年,我自認爲自己做了一個妻子的本分,可是佔軒他實在是太過分了。”
顧旭皺起眉,手指不自覺的抓緊被子,“他怎麼了?”
“他在外面養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跟張雪蓉長得一模一樣,現在還懷了孕,我氣憤不過,就讓承志幫我調查那個女人,佔軒知道這件事之後,就把那孩子在劉氏的職位全部撤銷了,現在又以侵佔公司財產的名義起訴他,他們一家老小都指望着他那份工資過活,現在人被帶進了拘留所,以後這一家子可怎麼辦啊。”
顧旭抓着牀單,手指一顫一顫,眼珠子往外凸顯,整個人抖了起來。
劉梅嚇得六神無主,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啞聲道,“爸!把您怎麼了?”
顧旭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顧奕辰進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一幕,他他衝過來,一把推開劉梅,按着老爺子的人中,大聲叫道,“醫生!醫生!”
劉梅一臉呆滯的被拉出病房,站在長廊上,渾身瑟瑟發抖。
好半天,她才輕聲道,“奕辰,你爺爺他怎麼了?”
顧奕辰沉着臉沒說話,雙手抄進口袋,緊繃着神經站在病房外。
走廊上的掛鐘嘀嗒嘀嗒的走着,周圍很少有人經過,那秒針走動的聲音,就像是在給生命計步,一聲一聲敲打在心口。
突然,一個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顧奕辰略微擡起頭,就瞧見顧佔軒沉着一張臉往這裡,匆匆朝這裡趕來。
他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眸子,低頭看着地地板上的紋理。
“怎麼回事,我走之前不還是好好地,怎麼又進手術室了!”
他習慣性的用上位者的口氣質問,可惜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員工。
顧奕辰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你離開之前醫生就已經跟你說過,隨時做好爺爺離開的準備,你現在是來質問誰?顧董事長,我現在不是你的下屬!”
顧佔軒眸色沉了沉,臉上的肌肉線條也變得緊繃起來,他穿得一絲不苟,只有眼睛裡的血絲,能看出來他昨天休息的並不好。
他將視線望向劉梅,沉聲道,“你去哪兒了,還知道回來!”
劉梅抿着脣沒說話。
顧佔軒稍有些意外,劉梅這兩天正在跟他鬧情緒,今天沒有反駁,倒是稀奇,他以爲是昨天的手段湊效了,眼神越發的鄙夷。
顧奕辰靠在牆壁上,忍不住拿出手機調出莫煙的電/話,編輯了一條短信,“爺爺可能快不行了……”
寫完之後,他手指頓了頓,又一個字一個字刪除。
他想起剛剛在病房裡跟顧旭的對話。
莫煙已經從那段感情裡走了出來,只有他一個人還站在原地徘徊,如果他一直固步自封,這輩子都走不出來,他跟莫煙已經結束了……
他握緊手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良久才摁滅屏幕,將手機塞進了口袋。
手術室的燈,沒多久就滅了,醫生出來之後,望着他們,語氣帶着點兒歉意,低聲道,“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啪——”
一瞬間,顧奕辰聽見自己的心碎裂了。
劉梅後退一步,臉色變得蒼白無比,顧佔軒緊繃着嘴脣,沒說話。
“病人已經快不行了,有什麼要說的,抓緊時間吧。”
醫生說完這句話,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病房裡的醫生跟護/士陸陸續續的從裡面出來,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顧奕辰才捏緊拳頭,走了進去。
顧旭安靜的躺在病牀上,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管子全都給摘了,只有鼻子上,還帶着呼吸器。
他的胸口一起一伏,呼吸器上也帶上了一層薄薄的水膜,顧奕辰跪倒病牀前,握着顧旭枯瘦的手,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顧佔軒就站在顧奕辰的身後,他的表情有些愕然,有些不知所措,機關醫生已經告訴他就是這幾天的時間,對他來說,還是太突然了,突然地讓他沒有一點兒準備。
他張了張嘴,半天才發出一個聲音,“爸。”
顧旭聽見他的聲音,慢慢睜開渾濁的眼睛,望向他。
他動了動手指,朝着顧佔軒眨了眨眼睛。
顧奕辰起身,站到一邊,淡淡對顧佔軒道,“爺爺有話跟你說。”
顧佔軒怔了怔,緩步走過去,彎腰跪坐在老爺子牀頭,輕聲道,“爸,你有什麼要交代的就說吧,我聽着。”
顧旭吃力的擡起手,慢慢的將呼吸器摘下來,望着眼前已經年過半百的兒子,艱難道,“糊塗!簡直糊塗!”
顧佔軒愣住了。
顧旭撥開他的手,緩了兩口氣,才道,“你在感情上的糊塗賬,爲什麼要連累孩子們?我顧旭一輩子沒有做過虧心事,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逆子,當年是你自己選擇了這條路,那你就給我好好走下去!”
隨着這些話說出口,儀器上數據劇烈的變化起來,顧旭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蒼白,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抓住顧佔軒的手,咬牙道,“答應我,離那孩子遠點!”
顧佔軒看着握在胳膊上的手,眼中露出一絲迷茫,低聲道,“爸,什麼孩子?”
“答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