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傑阿慢慢地坐下。
“旅途還愉快嗎,調查員先生?”一個女人微笑着問。
她栗色的眼睛裡泛着和表情完全相反的冰冷,她的皮膚很蒼白,一道長長的傷疤從右側顴骨一直蔓延到了下脣,將她纖薄的嘴脣變成了四片。這很怪異,而且她也絕不美麗。
化學品和工作強度之類的東西摧殘了這個女人本來能從她的基因之中獲得的容貌,轉而讓她變成了一個一看便知難以相處的人。
但這不是圖傑阿需要擔心的事。
“不怎麼樣。”他說。
他的旅途當然不怎麼樣了,他是乘坐着一艘貨船來到這個偏遠的世界的。
而且,他只是無數個受僱於帝國法務部門的調查員之一,他的薪水並不豐厚。這讓他很難在任何船上換取到一個單獨房間,就連貨船也是一樣。
所以,他不得不和四十二個水手擠在同一個骯髒的房間裡,那地方又黑又熱,潮溼無比。他的衣服總是在溼與幹之間來回轉換,食物也很糟糕.
實際上,食物總是很糟糕。
一艘貨船若是和調查員搭上了關係,那它以後基本上就別想再有任何走私生意了。而且,對於所有的船長來說,走私生意纔是他們收入來源中最爲穩定的那一部分。
隨着時間推移,腳步急促,他那雙老舊的靴子所踩踏的地面開始變得越來越骯髒,越來越污濁。他呼吸的空氣也正在從悶熱轉爲陰涼,刺鼻的化學品味道充斥了整個鼻腔。
他將糖紙留下,戴上帽子,轉身離開了利塔特拉的第二區分管警局。
【帝皇正在等待,公民!】
圖傑阿朝她點點頭,站起身,將糖紙放在桌上,一點點地把它鋪平了,一行灰色的小字在其上顯現。
負責接替他們的工人則以更加生無可戀的表情穿過了他們,腳指頭在靴子內發汗、發皺,爲即將到來的苦工而感到瑟縮,卻也沒有任何辦法逃脫。
圖傑阿將手伸入他的大衣,停在了路邊。
與此同時,他將右手伸入了大衣的內兜。女人冰冷的視線以勻速轉動,跟着他的手一齊進入了內兜。
人羣來來往往,而他不受動搖。他站在青灰色的海洋中,彷彿一個黑灰色的幽靈。他的大衣髒兮兮的,口袋鼓鼓囊囊,黑色寬檐帽下的那雙綠眼睛四處掃視,彷彿一隻飢腸轆轆的鷹。
【嘻吻】
利塔特拉這個地方和他所見過的其他巢都沒有任何區別,一樣的環境糟糕,一樣的毫無生氣。道路中央不時會有車疾馳而過,多半都是警車,有時也是運輸車。
哪怕只是一個低級調查員,也擁有某種他們絕對無法違抗的權力,更何況,此人看上去絕非等閒之輩。
“噢,我深表同情。”女人毫無誠意地說。“那麼,您是來幹什麼的?”
圖傑阿沒有再看她,而是移開視線,將目光轉到了這間房間的其他角落。他開始觀察,並點了點頭。
當然了,在那等待的十四分鐘裡,貨船的船長一直在連續不斷地當衆咒罵他。
圖傑阿沒有理她。他只是低下頭,將那顆被特別挑選出來的糖果慢慢地剝開,扔進了嘴裡。他飽受摧殘的味蕾沒感受到什麼甜味,只有一股怪異的酸澀感。
於是,在大概十四分鐘後,圖傑阿被匆匆趕來的第二區警員帶回了他們的工作地點,開始接受證件查僞,以及一些簡單的問詢。
數秒鐘後,圖傑阿掏出了一把有機糖果。它們被廉價的灰紙包裹,上面歪歪斜斜地印着一些扭曲發皺的字。他花上了好幾分鐘,這才挑出了其中一顆。
圖傑阿沒理他。
他手上沒有手提箱或其他東西,至少現在沒了,那個船長把它們都燒了。他很生氣,很憤怒,所以做了點不理智的事。但這沒關係,圖傑阿理解他。
“調查員先生。”女人終於再次開口。“歡迎你來到利塔特拉。”
女人無聲地凝視着他,看着他將其餘的糖果放進了大衣外側的右口袋。她的眼珠仍然保持着那種詭異的轉動,始終未曾眨眼。
“幹什麼?”
這人比他要高一些,正俯瞰着他,用皮革材料製作而成的外套並不合身,手臂處非常緊繃。他握着一把自動槍,站在了一扇門前。
道路兩旁的建築物非常老舊,看上去灰撲撲的。天空晦暗,這裡已經快要迎來它的夜晚了,身穿青藍色制服的工人們死氣沉沉地邁動着疲憊的腳步,走向了歸家或其他地方的路。
“你要調查什麼,調查員先生?”
幾分鐘後,他離開原地,開始沿着人行道繼續行走。他從沒來過利塔特拉,這個地區自然也包括在內。但是,不知怎的,他好像知道應該如何尋路。
就像此刻,他也沒有理會那些從街頭巷尾傳來的打量。他慢慢地走着,沿着骯髒油膩的道路漫無目的地走了大概三分之二個泰拉時。
“你有事嗎?”拿着槍的男人很不客氣地問。
他乘坐的船隻在此區的星港停泊,並接受了檢查,因此他不得不向前來檢查的執法隊出示自己的身份證件,他們在看見那印着雙頭鷹的證件後便立刻緊張了起來。
他一路走,一路向下.最後,他走到了一個強壯的男人面前,這才慢慢地停下。
“調查。”圖傑阿說。
燈管彎曲,形成了十幾個字母,進而拼湊出了一個艱澀的生造詞,非常可怕的噪音正在從門後傳來,還伴隨有震動。
“一些瑣事。”圖傑阿轉回頭來,乾巴巴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在銀河間飄蕩的走私者們所擁有的信譽比帝國要好得多。
他仰起頭,取下了自己的寬檐帽。這頂黑色的粗呢帽子跟了他很長時間,早已不復從前模樣。
這扇厚重的鐵門表面非常絢麗,五光十色。但這並非它原本的顏色,是那些被人用鐵絲綁在門上的霓虹燈管制造出了這種顏色。
圖傑阿眯起眼睛。
“調查?”女人問。
“我想進去。”圖傑阿說。
他眯起眼睛,貌似正在享受。
“喝酒。”
“我們不賣酒!滾開!”男人粗野地吼道,臭氣和口水從嘴裡噴濺而出。
他牙齒的狀況很糟糕,而且,不賣酒這句話,也當然是個謊言,後面的那句滾開更是無禮至極。但是,看在他手裡那把槍的份上,圖傑阿暫時讓這個謊言成了真話,也默默地原諒了他無禮的行爲。
按道理來說,一般沒事找事的人都會在這個階段被嚇退,而圖傑阿不同。
他是沒事找事的專家。
“讓我進去。”他仰起頭,對那個男人要求道。“我不會在裡面待很長時間的。”
“噢,你想都別想。”男人衝他擠出一個假笑。“你當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嗎,白癡?星港的事已經傳開了!”
與此同時,圖傑阿敏銳地察覺到,自己身後也傳來了一些被刻意弄出的噪音。有些人正在逐步逼近,很明顯,這家酒吧也和他們的無數個同行一樣安置了許多個守衛。
他皺了皺眉。
是的,所有生活在巢都灰色地帶的人都擁有或簡陋或複雜的情報網絡,他們總是消息靈通,也總是能通過種種手段搞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但是,他在警局裡僅僅只待了四十分鐘不到。
哪怕算上他抵達這裡所花的時間,總共也不會超過三個泰拉時。這點時間甚至不夠一個癮君子爽上一次,他的身份卻已經暴露得一覽無遺.
正當思考之間,一杆槍卻被人頂在了他的腰上,圖傑阿側頭看了一眼,一張醜陋且大汗淋漓的臉闖入了他的眼睛。
“你不想死吧,調查員先生?”那個人問。
“當然。”圖傑阿說。
除此以外,他就沒說什麼了。看似一切平靜,可他的肌肉卻已經徹底緊繃。這一切都要歸結於他聞到的一種氣味。
那是一種強烈的、不正常的臭味,正在從那張醜陋汗臉的主人身上散發出來。
圖傑阿慢慢地舉起雙手,轉過身,從不懷好意的人羣之中經過,一點點地離開了這條小巷,並記住了那些散發出臭味的人的臉。
令他稍微有些意外的是,除了那個大個子男人以外,其他人身上居然都有那種味道。
他想着這些,走出了小巷,卻沒有走遠,而是靠在了小巷口外側左端的牆壁上,慢慢地將右手伸向了大衣內兜。
此刻,天空已經徹底變得黑暗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遠離了正常的生活區的關係,這地方既不黑,也不亮,低矮的建築羣落擁有一種令人心煩意亂的詭異特質。
圖傑阿心不在焉地看着它們,一把沉重的轉輪手槍就這樣被他拿了出來。加長槍管,十二發彈丸,複合材料握柄
他一路走來,抵達這個偏僻的世界,一共歷經了三次搜身。一次是貨船,一次是執法隊,最後一次是警局。
但是,不知爲何,不管是水手還是心不在焉的執法隊成員,又或者是嚴陣以待的警員,他們都沒能發現這把一直待在圖傑阿大衣內兜裡的沉重武器,彷彿它在這以前根本就不存在。
“那混蛋絕對是瘋了,媽的,這羣調查員瘋子,利塔特拉可不是他們能隨便撒野的地方”有人一邊說,一邊朝着他所處的地方走了過來。
腳步聲很多,並不只有一個。他們的靴子踩在地上發出的聲音並不如何悅耳,就像他們的嗤笑一樣嘈雜。他們開着玩笑,慢慢地走了過來。很明顯,他們並不放心圖傑阿,要確認他是否真的走了。
而這就給了他機會。
砰的一聲槍響,一發子彈打穿了一張汗淋淋的醜臉。緊隨其後的是另外三發槍聲,圖傑阿從牆壁處離開,大衣飄蕩,粗呢帽下的那雙綠眼睛正聚精會神地凝視着那羣目瞪口呆的守衛。
這就是他們最後的表情。
圖傑阿一口氣打光了十二發子彈,留下七具屍體。他轉過身,退彈,換彈,慢慢地回到了巷子口,再次靠着牆等待了起來。
大概半分鐘後,有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從小巷內急促的響起,還有一個男人劇烈的喘息聲。他靠近了,然後呆住了,呼吸聲一下子就消失了。圖傑阿幾乎都能想象出他臉上的表情了
但他還是想親眼看看。
於是他離開牆壁,回到了小巷之內。 他舉着槍。
“別動。”圖傑阿說,並咳嗽了兩聲。“你不想死吧,公民?”
強壯的男人以光速鬆開手,非常識趣地把他的自動槍扔在了血泊和同伴的屍體之中。他臉上的震驚與困惑正在迅速地轉變爲更加複雜的混合表情,圖傑阿沒有理他,只是歪歪頭,示意他轉身。
男人緊張地照做了,後脖頸上全是汗液。圖傑阿擡起右腳,將他踹倒在地,用槍指上了他的後腦勺。他回頭看了一眼巷子口,暫時還沒有人過來查看。
這很好,這說明這個地方的治安情況和他經歷過的那些世界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執法隊與警官們只願意待在較爲安全的地方,而這些灰色地帶,則由它們的居住者自己來維持秩序。
圖傑阿回過頭,用槍頂了頂男人的後腦勺。
“是誰?”他問。
“什麼?”
“誰負責在這個地方管事?”圖傑阿一邊問,一邊慢慢地按下了擊錘。
這個問題他至少問出過十幾次了,每個巢都裡都有很多這樣的人。‘管事的’只不過是其中一種稱呼,他們還是老大、雜種、賤貨以及殺人狂或虐待狂。
不過,對於圖傑阿來說,他們都沒什麼區別。他們都該死。
“戈爾!”男人立刻回答。
“我就不問伱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了,但我要知道另一件事。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公民,你明白嗎?就這麼一個要求,只要你答應,我就立刻離開。”
“快說吧,天殺的!”男人顫抖着說。
“這位戈爾,我能在哪找到他?”圖傑阿問。“我要從你嘴裡至少聽見三個地名。”
男人馬上照做,圖傑阿只想要三個,但他給了十二個。他的嘴變成了一挺機關槍,那些地名就是彈藥,源源不斷地從他的嘴裡噴涌而出。
他的低哥特語口音非常奇怪,圖傑阿打了個哈欠,忍不住用左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他的思緒正在一點一點地放空,在記住那些名字的同時,他甚至已經開始猜測這個大個子的童年了
“就這些了嗎?”圖傑阿問。
“你就是把我殺了也得不到更多了!”男人尖叫着回答。
“那麼,多謝你的配合,公民。”圖傑阿說。“我不會殺你的,畢竟你是帝國的公民。當然,這些人並不算在其內。現在,我希望你爲我做另外兩件事,你能做到嗎?”
男人僵硬地點了點頭。
“我希望你抱頭趴下,並至少趴上五分鐘,我會在四分三十秒的時候離開。你可以選擇等待時間結束,或是提前起身,和我賭一把。”
“友情提示一句,我是個非常看重時間觀念,而且絕對信守承諾的人。因此,我只要看見那些不守時還喜歡說謊的人就會發瘋。你明白嗎?”
男人臉朝下地在血泊裡發出了模糊的悶哼。
“謝謝,公民,那麼,最後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向你的老闆彙報一件事。”
圖傑阿扭頭看向那七具屍體。
“什,什麼事?”
“讓他查一查這幾個人。”圖傑阿說。“灰色的秩序也是秩序,你認爲呢?”
——
圖傑阿不怎麼喜歡審訊。
別誤會,他喜歡審訊後得到的東西。比如情報與訊息,名字或地點。但他不喜歡審訊的過程,他不想把自己弄得渾身髒兮兮的。可是,有時候,你必須這樣才能讓工作稍微有所進展。
“繼續,公民。”圖傑阿說。“直到你畫完爲止。”
一個坐在他對面正在抽泣的女職員顫抖地點了點頭,開始以加倍的努力在她面前的那張紙上寫寫畫畫。她沒有受到傷害,畢竟,這裡是合法機構,她也不過只是一個討生活的普通人。
之所以哭泣,完全只是因爲被嚇到了而已。這倒也正常,畢竟,就在不久以前,圖傑阿纔剛剛當着她的面放倒了這個交易所內的所有警衛,非常乾脆,非常利落,從頭到尾沒有一聲槍響。
圖傑阿聽着她的哭泣,以及鉛筆在紙上摩擦的聲音,慢慢地低下了頭。他提起右腳,踹在了一個男人的身上。那人悶哼一聲,試着去摸槍的手就此停止,青腫的臉頰上浮現出一種混雜了害怕的惡毒。
“戈爾會殺了你的,調查員.”他含混不清地說。“你根本就不明白你在和誰作對。”
“不,我非常明白。”圖傑阿說。“另外,抱歉,公民。”
他提腳,踹在了那男人的臉上,好讓他就此昏迷。
當然了,圖傑阿並不知道這個戈爾是否具備殺死一名調查員的魄力與決心,但他會酌情而定來判斷自己要不要殺了那個戈爾。
他有這個權力,調查員本質上其實只是一個美化過後的稱呼,圖傑阿很清楚他工作的性質,也明白法務部對他們唯一的要求。圖傑阿並不總是遵循這個要求做事,他有自己的準則。
但是,這個和他素未謀面的戈爾很有可能已經違背了這條準則。
他的準則,而非法務部的準則。
坦白來講,這樣的人並不在少數,多數在灰色地帶有一定權力的人實際上都非常怕死。
他們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走私違禁品與危險品可是徹頭徹尾的兩碼事,奈何總是有些人分不清是非好壞,他們不僅喜歡挑戰當地的法律,還喜歡挑戰帝國的律法。
對於這些人,圖傑阿不會用帝國公民來稱呼他們。
鉛筆摩擦聲忽然停止。
“你畫完了嗎?”圖傑阿問。
女職員哭泣着點了點頭,並遞來一張簡陋的地圖,那上面標註了十二個圖傑阿從那個大個子男人嘴裡得來的地名。另外,如果你問,是的,他現在身處的這個交易所不是這些地點中的任何一個。
他並不熟悉利塔特拉,但他很熟悉灰色地帶。他明白,在這樣的地方,任何一個可能跟官方扯上半點關係的‘合法機構’,其背後一定都站着某些人。
因此,他挑選了一個交易所,並闖了進來。他運氣不錯,雖然沒有找到戈爾,但也沒有惹上一個新的‘管事的’,並且還拿到了一份地圖——
“——叮鈴鈴”
圖傑阿轉過頭,看向了那部被安置在牆壁上的,擁有黃銅把手的電話。他沒有立刻去接,而是先對那位女職員點了點頭,並感謝了她的幫助。
緊接着,他低下頭,開始細緻地摺疊那張地圖,並藉着這個機會觀察起了敞開大門外的景色。果不其然,他瞥見了幾個在黑暗中閃動的影子。
圖傑阿擡起頭,將地圖放入大衣內兜,這才走到那部電話前方,並接起了它。
他沒有說話,只是等待。數秒後,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女聲:“你真是個瘋子,調查員。”
“多謝,公民戈爾。”圖傑阿說,並靠在了牆壁上,將右手伸進了大衣內兜。他一動不動地保持着這個姿勢,觀察起了門外的景象。
他看見的影子在增多。
“你今天讓我顏面掃地,嘻吻雖然不是我的產業,但你殺的那幾個人可是要算在我的頭上。我收了錢,才把他們派去的,你明白嗎?”
“他們是你的人?”圖傑阿挑起眉。
“是又如何?”戈爾略顯暴躁地問。
“那麼,我建議你查查他們。這不是挑撥離間,只是單純的建議,遵守與否在你自己.另外,公民戈爾,你有派人來嗎?”
“沒有,只有幾個給我通風報信的小傢伙。”戈爾沉默片刻,方纔如此回答。“你什麼意思?”
圖傑阿放下電話,朝着門外扣動了扳機。十二發子彈,十二次槍響,震耳欲聾。他打完子彈,將電話夾在脖子裡,這才繼續低頭換彈。
“該死的,發生什麼事了?!”戈爾在電話內咆哮起來。“我警告你,那個交易所裡的任何人你最好都別碰!”
“我沒殺他們。”圖傑阿說。“是另外一些人,他們想殺我。”
彷彿是爲了應和他的話,一具屍體撞碎了交易所的玻璃大門,仰面倒下,鮮血立即染紅了黑白地板。
“什麼?”
“你沒聽錯。”圖傑阿一邊回答,一邊對那個女職員招了招手,她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從辦公桌後離開。於是他只得嘆息一聲,轉而啓用了另一個方案。
他舉起槍,瞄準交易所之外,然後對電話說道:“你能派人來支援我嗎?”
“.什麼?”戈爾用一種困惑的語調問。
“我死了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公民戈爾。依照你們這個情報網的速度,大概已經有不少人知道我正在找你了。”
“因此,如果我死了,或者失蹤,這個消息會很快走漏,並形成你殺了我的傳聞。”
“那麼,依照法律,利塔特拉的執法隊和警員們就不得不來尋找我了。你會遭難的,相信我。因此,你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派人來支援我,並且對帝皇祈禱,我不會死。”
結束他的長篇大論,圖傑阿閉上嘴,又朝着大門外射了十二發子彈。
襲擊者們在門外吼叫着給予了還擊,準頭非常差,甚至沒多少子彈打進交易所內。但是,無論如何,圖傑阿現在都已經有點後悔自己擊暈了所有警衛了。
他低頭換彈,開始等待回答。
電話那頭,在極端不情願的沉默之中,戈爾開口了。
“你從後面出去,往東走,會看見一座教堂。”她慢慢地說。“現在離午夜還有二十二分鐘,只要你能在午夜到來之前進入那座教堂,你就安全了。”
她掛斷電話。
圖傑阿慢慢地皺起眉。
午夜?教堂?
不知爲何,他感到一陣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