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陳靖川的一襲似是而非的話語,整個青州府都以一個詭異的模式運轉了起來。
官府原本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但他們忽然發現,原本充作勞動力的大量佃戶與農民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些原本應該衝鋒在前的炮灰,乃至於精銳的喪失,讓他們六神無主,根本沒什麼頭緒。
而因爲這夥人的缺失,地方性的民勇和民兵團自然是指望不上了。
一時之間,人人惶恐,不敢造反的自然是沒膽氣的,要是抽壯丁也是哭爹叫娘,不由得感慨還不如投了二龍山來得好。
陳靖川知道這個消息倒是有幾分哭笑不得。
結果,到了最後還是自擺烏龍。
其實到了明朝中葉,各地的民勇戰鬥力實際上不下於附近駐紮的軍戶了,更有類似狼兵這樣的少民集團,作爲明朝頂尖的戰力活躍在戰場之上。
畢竟人人都知道這衛所靠不住。
只能自己動手保衛家園了,不過如今這民勇拉不起來,一開始就在當地掀起巨大的風潮,畢竟誰都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個局面。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反倒是官府,當真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陳靖川這幾日在山寨之中待着,已經聽說了好幾個地方的民衆跑去辱罵官府,搞得當地不堪其擾的狀態。
陳靖川倒是覺得這個時代,至少對言論的管制還未到極爲嚴重的地步。
該罵就該罵,所以大明這點上,還是叫他有幾分欣慰。
到了清朝,那文字獄的興起,隨便說兩句似是而非的話,都可能被抓進去蹲窯子,搞不好便是連人頭都不保。
陳靖川倒是覺得,這般的話語控制,最終導致的是一個巨大的高壓朝代,也使得這個政權短壽而淺薄。
陳靖川一直覺得清王朝的覆滅有多種因素。
歸結於外部勢力固然是佔了大頭,但清政府的腐敗與無能已經算是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陳靖川單純便不喜歡清政府,這個異族組成的政府,對於異族的壓迫到了叫人髮指的地步。
當然有些人打壓起自己人來恐怕也不比清朝來得狠辣。
人和人總歸是難以互相理解的。
陳靖川將路線圖定了下來,其中交錯縱橫的路線很是多樣,幾乎就和鬼畫符一般,可能只有陳靖川自己能夠看得懂,他打了個哈欠,而後往牀上一趟。
畢竟連日的佈置和設計到了如今,他就算是鐵打的也已經人困馬乏,還是休息一會兒的好。
也就在這時,安靜無聲的屋內,有一點奇怪的聲響忽然傳了出來。
就像是老鼠輕悄悄地撓着門一般。
遠處夜色已深,便是家家戶戶看家護院的狗,也都陷入了沉寂,偶爾在遠方叫上兩聲,還會傳來男人的呼喊聲與笑罵。
這個“老鼠”的動靜並不大,時斷時續,有些時候,甚至聽不到任何聲響,但不知道爲何,彷彿是有同類閃過,“吱吱吱”地叫了幾聲,又快速跑了過去。
那“老鼠”的動作也不快,過了好一陣,方纔聽到“吱嘎”一聲,大門一下子打了開來,只留出了兩隻老鼠可以並排通過的寬度,從外頭便先行探了一隻腳出來,這是一隻有幾分破爛的布鞋,上面沾染了沙塵與黏土。
腳落在門戶之內,那老鼠的端倪也顯露出來。
倒是一個青年,長得有幾分老相,感覺像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他面向很是疾苦,眉頭有展不開的鬱結。
此時的他半伏着身子,遠遠地看着牀榻上的少年人,小心翼翼的將手摸向懷裡,裡頭正有一把插在刀鞘裡的短刀,他又看了看少年人,發覺自己的手腳正在不斷打着顫。
罷了,便留他一條性命,本來此來的事情,便不是殺人。
他咬了咬牙。
將刀子收了起來,而後繼續往內摸去,今夜月夜,月亮又圓又大,月光照射之下,倒是叫人心曠神怡。
他無心欣賞,只將目光仔細搜尋,無有多久,他已是看到在那張圓桌上,正有一方鎮紙,壓着一張泛黃的紙張。
這應當就是我要找的東西了。
他看了兩眼,上面的字跡很是潦草,而且圖案複雜,他看不大懂,但也沒有什麼辦法,只得將東西往懷裡一塞,且將東西拿走再說。
只要將這個給了上頭,他們一家的安危便得以保全了。
這地方雖然是好,畢竟是個賊窩。
他是不願意與這些人同流的,可不一定沒有好下場。而且,自己的老小性命可還被人握在手裡,他若是真有半點反意,自己的一切可就都沒了。
世上敢反的人,往往沒有後顧之憂。
不敢造反者,總是有許許多多的理由,而且當眼前的利益高於未來的收益之時,很難保證他們會做出怎麼樣的選擇。
這就是所謂的人性。
“老鼠”窸窸窣窣地弄了很久,恍惚間總算將手頭的事情高一段落,他抹了把自己的汗珠,而後看着遠處,低聲說道:“不是我不仁義,只是真的形勢所迫……”
他說完這話已經連忙竄出了屋子。
對於他而言,再留在此地已經全無意義,他早已偵查好了路線,畢竟下山的渠道只有這麼幾條,哪裡能夠避過偵查,這算是這幾日以來,他做的準備之中最多的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