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記事起,她就知道自己被父母拋棄了。
孤兒院的大人說她母親是個小三,這話被那羣小孩聽到了一傳十十傳百。
她知道他們都不喜歡她,有些小孩見她瘦瘦巴巴的軟弱可欺,還會搶她飯吃,背地裡使喚她,甚至有時候對她拳打腳踢。
照顧他們的大人見得次數多了,也漸漸不再管了。
慢慢的,她遠離了那些孤兒院的同齡小孩,變得孤僻又陰鬱。
一開始或許會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到最後她就學會了反抗。
誰敢嘲笑她,她就撕了他的嘴,誰敢搶她飯吃,她就把碗扣在他頭上。
誰敢打她,她就拼了命也要打回去,和他們魚死網破。
敢欺負她的人越來越少,但她也真正被孤立了起來,沒人願意領養一個陰鬱又攻擊性強的小女孩。
不過她不在乎,她討厭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總有一天她要風風光光的走出這個孤兒院,讓所有人都羨慕她。
憑什麼她要替一面也沒見過的父母承受這些,孤兒院的那些大人小孩,憑什麼都用那種眼光看她。
這些人都虛僞,都假仁假義,她不服。
直到她十歲的時候,孤兒院來了一個十二歲的男孩。那男孩一直一臉戾氣,聽說他的母親跑沒影了,父親因爲殺人被捕了。
他叫喻楠。
他的皮膚不怎麼白,身體瘦卻又高又健壯,理個寸頭,孤兒院的大人都誇他長得俊,他總是穿一身灰。
不過他排斥和外人接觸,其他人也都害怕他,所以孤兒院又多了一個獨行者。
孤兒院的其他男孩剛開始還避着他,不過漸漸就不服氣了,三天兩頭找他打架。
一開始還好,後來男孩們成羣結隊,連喻楠也有些招架不住。
蘇凝婕是不管他們的,她能保住自己已經很不錯了。
不過她吃飯的時候一向都離人遠一點,挑個僻靜處吃,這天好巧不巧那些男孩把喻楠拽到了這裡欺負。
那些男孩見她在這裡,也不避諱,或許是仗着人多,氣焰很囂張。
“呦,這誰,小三啊。果然媽媽當小三的人就是不一樣,吃飯也與衆不同。
和我們這些普通人不在一起,可能是高貴吧。”
“你們兩個人倒是像,每天都陰森森的,裝模作樣給誰看呢。”
喻楠被他們推到了蘇凝婕面前,他捏着拳頭,咬牙低頭沉默,極力的剋制自己,也不看蘇凝婕一眼。
他被警告過好幾次不要和孤兒院的小孩們打架了。
蘇凝婕誰也沒理的繼續吃着飯,彷彿他們都是電視裡表演節目的演員。
那些男孩都是橫行霸道的主,自然見不慣蘇凝婕這種無視人的。
再者他們本就感覺自己在道德上高蘇凝婕和喻楠一層。
領頭的男孩立刻走上前兩步掀翻了蘇凝婕的飯盒
“我他媽跟你說話呢,你聽不懂人話嗎?”
蘇凝婕滿頭滿身的湯漬飯菜,樸素的衣裳被染的不像樣,她抹了一把自己的臉站起。
“我聽你說話,你算什麼東西啊?”
隨後蘇凝婕一把拽上了面前男孩不長不短的頭髮,直把那男孩頭拽的向後仰去,彎着腰就後退了幾步。
她狠狠的瞪向其他男孩
“我警告過你們別惹我吧。”
後面五六個男孩面面相覷,還是被拽着頭髮的那個男孩反應過來後,一把抓住蘇凝婕的手,朝蘇凝婕的肚子上就是一腳。
直踢得蘇凝婕捂着肚子後退了好幾步,冷汗直流。
隨後那男孩揉着頭髮,一臉扭曲的轉身對其他男孩道
“你們慫不慫,我都不好意思說你們,連個女的你們都怕?別放過他們兩個人!”
蘇凝婕肚子還在抽抽的疼,但她臉上沒有絲毫畏懼。
拿起腳邊的鐵飯盒,試了試趁不趁手,就一臉不耐煩的對旁邊的喻楠道
“你要站到什麼時候,等着捱打嗎?”
說着,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六七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扭打在了一起。
喻楠這才艱難的擡起頭來,眼中都是複雜的情緒。
他看着那女孩拿着個爛鐵盒揮來揮去,被打趴了就再站起來。
不變的是臉上的倔強和不服輸,逐漸被打的臉上帶血也沒退縮。
喻楠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下一刻也衝進了人羣。
就這樣,一羣人扭打在了一起。
不過最後誰也沒落着好,不僅都掛了彩不說,還被大人們發現了。
管他們的人罰他們不許睡覺,在孤兒院空地上蹲着舉板凳。
喻楠和蘇凝婕的臉上嚴重多了,青一塊紫一塊的。
但兩人都臭着一張臉,眼中全是倔強。
懲罰剛結束,喻楠就叫住了蘇凝婕,有些侷促的卷着自己的灰色衣角
“你叫什麼名字,你,你怕不怕我?”
“我爲什麼要怕你,我叫蘇凝婕。我告訴你,這裡的孤兒院沒那麼溫馨,你要想不被人欺負,就要自己強大起來。
你越狠,他們就越不敢招惹你,這裡沒一個人值得你當他朋友,別抱那些期望了,大人們也懶得管你。”
“我,我叫喻楠。”
喻楠低着頭,微弱的燈光打在他臉上,倒是看不清他臉上的情緒。
蘇凝婕盯了他幾秒就走了,也沒再說什麼。
不過從這一晚起,兩個被孤兒院所有人都躲着的小孩有了伴。
即使他們都不開口說幾句話,只是遠離人羣的坐在一起吃飯、一起寫作業,一前一後的一起上下學。
別人來欺負他們了,他們就一起打架,一起挨罰。
只是蘇凝婕的學習成績很優秀,在班裡是前幾名,喻楠的學習成績卻總在他們班裡最後幾名。
漸漸地,喻楠就對學習失去了信心,可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能幹什麼。
想不通,他就不再去學校了,別人上學,他就躲在孤兒院的某個角落,或睡覺,或逗花拔草。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六、七年彼此默默陪伴,蘇凝婕最近卻不常見到他,有些不習慣。
這天吃飯時攔住了他
“你這幾天都在幹什麼,也不去上學。”
喻楠悶悶的用筷子搗着飯盒裡的飯
“上學有什麼用,我學習這麼差。”
“那你這樣什麼事都不幹就有用了?”
喻楠被說的一哽,也有些怒氣了
“我有什麼辦法,像我這種人學習不行,父親又在監獄裡蹲着。
出去給人打工別人都躲着我,根本沒什麼前途。”
蘇凝婕放下手中的筷子
“喻楠,你不能灰心,我們兩個人能靠的只有自己,我們不能讓孤兒院的其他人瞧不起。
我就不信了,Z市這麼大,沒一個能讓你發揮自己的地方。你去找,一定找得到。”
喻楠被說的一愣,突然想起了蘇凝婕拎着個爛鐵盒混在一羣男孩中被打趴下又起來,打趴下又起來的場景。
怒氣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蠢蠢欲動,喻楠堅定的道
“好,我去找,我一定能夠找到。”
後來,喻楠成了道上數一數二的人物,蘇凝婕踩着雷幼淨的性命,成了江航越的夫人。
蘇凝婕嫁給江航越以後,兩人一個在A市,一個在Z市,就不經常聯繫。
但一直像以前在孤兒院一樣默默陪伴彼此。不管誰有什麼事,什麼困難,只要開口,就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