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酒肆,木板圍欄,靠在沙漠上的小小綠洲,古香古色的造型,門口停着幾輛越野車而不是駱駝,讓陸歡鬆了一口氣,這個小酒館模糊了年代色彩的外形,他差點以爲自己要和一個化身成古代老闆娘的袁若文打交道。
陸歡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是他在醫院穿的那身衣服,不禁有點欣慰老酒總算沒有騙他,對於這個夢境還是有一點掌控能力的,自己沒有完全變成袁若文想象出來的樣子,那樣他要想把袁若文從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帶出去就會有更多的麻煩。
慢慢消除了對於陌生環境的驚疑不定,陸歡開始衡量着四周的環境,決定不管怎麼樣,還是需要去那個小酒館裡面看一看的,烽火兩個字讓激起他心底太多的波瀾。
這說明在袁若文心底,最在乎的還是烽火,或者是她在烽火認識的人。
走進了酒館,兩三個客人吃着簡單的食物,桌子上擺着最普通的啤酒,但是看他們的表情,這些最簡單的食物已經讓他們感覺到最大的滿足。
陸歡往向吧檯,一個穿着樸素衣物忙碌的窈窕身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雙修長的美腿是沙漠中的綠洲,是所有過路旅客的最終夢想。
一眼陸歡就把這個簡單的小酒館全部映在了眼底,簡單的佈置,四張桌子,老闆娘袁若文就是唯一的員工,這是一個樸素簡單到不能更加簡陋一點的小店了。
他心裡忽然有一點感動,這就是整個女孩心裡最剔透的地方,沒有什麼一夜暴富或者左右別人生死的夢想,只不過是想找一個小小的野外,爲疲憊的旅人提供他們最需要的食物和酒水,有一個歇腳的小地方。
如果可以,她或許幻想過那個小酒館老闆的樣子,只不過從現實到幻想,她卻一樣的保持着絕望,沒有給自己一點機會。
陸歡就這樣從門子走到吧檯邊,感覺嗓子裡面澀澀的說不出話來,輕輕的敲了一下桌子。
“客人有什麼需要?”
袁若文沒有回頭,邊忙邊問道,已經太久沒有聽到的甜美聲音,讓陸歡身體下意思的顫抖了一下。
很快他就顫抖得更嚴重了,因爲他發現自己再自己努力,也只能發出一點點黯啞的聲音,咿咿呀呀,根本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在袁若文的精神世界,陸歡還是受到了影響,他變成了一個啞巴。
“客人,你需要什麼,能大一點聲音嗎?”
袁若文終於回過頭來,很有耐心的淺笑,卻讓陸歡更是驚訝。
那雙本來會說話的大眼睛,此時卻黯淡無光,露出一絲慘白的顏色,把耳朵對準了陸歡的方向。
種種跡象說明,說明袁若文看不見,這個漂亮女孩竟然在這個世界竟然把自己安排成了一個盲人。
“老闆娘,他不會說話,我替他點吧。”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陸歡旁邊,一身旅遊常見的越野打扮,但是一張太過脂粉氣的臉還是讓人惹不住想去踹他,和這個環境有種格格不入的味道。
這個身影陸歡也認識,就是曾經對袁若文糾纏不清的高彩良,不過在這個世界中,他卻是一個路過的驢友,舉止很溫文的陸歡點了一下頭,溫言道:“兄弟,你需要什麼,我可以幫你點,老闆娘看不見的,她眼睛有問題。”
顯然,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老闆娘也是淺淺一笑說:“是的,你可以讓他幫你點,他是一個好人呢。”
陸歡無奈點點頭,在菜單上點了幾下,算是點菜,然後找一個空位一個人坐了下來。眼下的實在是讓他鬱悶,他是啞巴,她是盲字,這個情況實在是詭異,也就是因爲這些原因,袁若文並沒有認出她來。
或許這也是她的逃避吧,對於精神世界來說,袁若文的潛意識是一切的主宰,她的顯意識獨立出來形成了這個小酒館的老闆娘,不能阻止陸歡的到來,於是爲了保護自己,只能爲兩個人的相遇創造一個巨大的阻礙。
吃飯的時候陸歡在想着如何讓袁若文認出自己,她看不見,他說不話來,這個世界沒有更悲劇的巧合了。
陸歡想直接衝進吧檯把袁若文抱起來,他相信他的溫度袁若文一定可以分辨出來。但是他卻發現好像有一種奇怪的力量阻隔着他,他可以在整家店隨意行動,卻是不能進入吧檯力量,也不能觸碰到袁若文。
這畢竟是袁若文的精神世界,還有是有巨大的力量在保護着她不被過去的世界影響,否則這麼一個美麗的老闆娘孤身一人在沙漠中,就這花朵一樣嬌豔的身子早就被人欺負了。
陸歡安靜的吃着飯,現在他發現這個世界的時間流動也很有意思,他一口飯菜下去,剛剛升起的太陽已經變成了夕陽,而他一直喝完了一瓶啤酒,一粒沙子被飛揚起卻沒有落地。
也就是說這裡的時間運轉根本沒有任何規律,完全是隨着袁若文的心意再流動,而陸歡就留在這裡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旁觀着袁若文經營小酒館,餓了就點菜,有的時候是不知道剛剛去哪裡玩回來高彩良,有的時候卻是隨便哪個善良的客人。
陸歡根本不知道這裡的時間流動,也不知道外面的時間過了多久,他只能在這裡安安靜靜的看着,他似乎是這個世界的人,又似乎和整個世界有着巨大的隔閡,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讓袁若文認出自己。
他也想過辦法治療自己的啞巴或者袁若文的眼盲,因爲他能判斷出這是後天疾病引起的而不是先天缺陷,還是有希望治癒的。
不過這是夢境,又不是渡城,他發現他只能在沙漠中活動,尋找到的藥材很有限,治療的進度也異常緩慢。
身邊的事情似乎都是往常,小酒館的生意一直那樣半死不活的,不會把老闆娘餓死,但也不會太忙,也就是袁若文不可能通過這樣的經營拜託她的明顯。
這或許也說明她的心底喜歡亙古不變的生活,拒絕被不一樣的事情改變現在的生活太多,所以遲遲不願意想到。
這樣的生活,說實話太接近她的理想世界,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太美,這或許就是她不願意醒過來的真正原因。
陸歡發現身邊的事情也有變化,高彩良來酒館的次數越來越多,開始帶一些好吃好玩的新鮮東西給袁若文,她大多數的時候都不收,不過也有被高彩良逗得前仰後合,只能勉爲其難的收下。
又等了一陣,陸歡更加的感覺到想離開這裡,可是他卻找不到出沙漠的路,不過也不會迷路,最後最會回到這家小酒館。
於是他明白,在女人的夢裡面實在是缺乏邏輯可講的。
高彩良和老闆娘越談越多,很快兩個人竟然進入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高彩良直接向袁若文求婚了。
陸歡看得出袁若文在夢裡也沒有喜歡高彩良的意思,只不過是一個支撐店太難受,給他一個機會,但是對於高彩良做的事情她有感動,卻也沒有完全回絕他,表示自己還在考慮中。
這一下陸歡更着急了,他怕袁若文一旦答應了她,對於她的夢來說就圓滿了,就沒有從昏迷中甦醒過來的需要,她會依賴這樣的生活。
陸歡最近通過自己的手錶和一個驢友換了一輛老舊的越野車,不過總算他在沙漠中可以走出更遠的距離尋找藥材,很快他就可以集齊一份藥劑治好自己的嗓子。
這種藥劑現在還差一種藥材,這種藥材恢復喉嚨的神經控制的藥效已經足夠了,只不過卻含有劇毒,吃下去任何人都會死,需要找到那味藥材中和毒性纔可以服用。
陸歡記得老酒的忠告,即使這是精神世界,他也不能用死亡冒險,因爲如果精神相信自己死了,那就是另一個植物人了。
而是陸歡卻闖禍了。
他找藥的時候遇到了一羣劫匪,對着他圍追堵截,陸歡拼命向着和小酒館相反的方向逃跑,最近卻再一次看見了小酒館。
他忘了這個世界的特性,不管往哪裡走,最後都會回到這裡。
劫匪進了小酒館,一槍打死了高彩良,用槍逼迫着袁若文跳脫衣服,女孩摔碎了一個杯子,用最鋒利的棱角指着自己的手腕,隨時就是一個巨大的口子。
陸歡終於按捺不住了,他拼死戰鬥卻在這個世界發揮不出三成的實力,殺光了劫匪的代價是他左胸口中槍,他能感覺到肺裡火辣辣的,而心臟的搏動也漫漫無力。
袁若文衝出了吧檯,撲在陸歡的身上,摸索着替他堵住了胸口的槍傷,卻止不住血流。
陸歡知道自己要死了,精神的死亡。
他扣索着摸索出了沒有配完的藥劑,致命的毒藥,他的大腦很澄明,整個時候,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勸袁若文醒過來,多一秒少一秒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若文……”
太久沒有說話的嗓子,帶出一絲沙啞的問候。
“陸……陸哥?”
袁若文身體突然僵住,遲疑着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若文,醒過來,所有人都在外面看着你……”
陸歡突然咳了起來,毒藥和重傷,因爲他自己最清楚後果,所以他的身體也清晰的反應着傷勢,這是他的潛意識。
“不要,陸哥,我要在這裡,永遠陪着你……”
“出去,這是你的夢,你不要一直在這裡躲着……”
袁若文眼睛恢復了清明,死死抱住了陸歡,沙漠變成滄海,他們在怒濤中的小舟上,暴雨傾盆而落。
這是她的悲傷,她的震動。
陸歡笑了,他忽然明白,有些事情比生命更加重要。
袁若文突然笑了:“這是我的夢,如果我醒了,你也就不會死,對不對?”
她突然縱身一跳,跳下了海。
陸歡抿緊了脣,身邊的世界突然崩塌,又回到了那個貼滿了符紙的手術室。
“若文,若文!”
他立刻跳下了牀,撲到了袁若文的手術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