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狼煙像是一片烏雲一般,瞬間籠罩了整個麓山山巔,之後又隨着漫天風雪吹往各處。
朝陽如盤,光芒和煦。
透射而出的陽光照在山巔之上,將崖坪照耀的很是蔥綠,如若不是頭頂上那片烏雲以及像是黑雪一般飄落而下的黑屑,沒有那個手執白玉劍,面色冷漠如鐵的蟾宮,這一定是一個祥和而又美妙的清晨。
只是蟾宮那一劍的氣勢太爲爆裂,在山巔之上燃起了無數的狼煙,將訊息傳給了人妖魔三族所有的觀望臺之上。
麓山之高,不是說說而已。
每個種族都看到了那漫天的狼煙,只是有些人不知道這究竟代表着什麼。
蟾宮白玉劍上猶如凝脂的劍身顯現出來,第一次出現在世人的面前,就已經足夠駭人絕倫,他轉身凝視魔族境內,狼煙仍舊在他的身後飄舞。
所以,這不是一個祥和的晨曦。
因爲,這片狼煙,已經揪起了無數人的心臟,讓他們感到激動,加速跳動,以及嗜血的殺意,還有不知所措和惘然。
…………
玄冥城中,一匹魔龍駒奔馳而來,揚起了無數的塵土,在玄冥城的大路上起了一陣霧氣。
一個身着黑色盔甲的軍士進入了玄冥城的魔殿之中,沒有任何的開端或者鋪墊,他直接對着上面那個令無數魔族震顫的魔帝大人說道:“狼煙起!”
他是觀望臺上的一個軍士,他接到了魔帝之前的召見,只爲魔帝一人服務,就是要幫助魔帝去看麓山山巔何時會起狼煙,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告知魔帝。
所以,他可以駕着魔龍駒,在玄冥城甚至魔殿之中狂奔,甚至在魔殿之內可以不跪下向魔帝行禮,而是直接說出狼煙已起。
魔帝很平靜,那是胸有成竹的平靜,他微微一笑,露出嘴邊那兩顆獠牙一般的牙齒,他的身上散發着一種若有若無的強大氣息,似乎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凝聲說道,大殿因爲他的聲音而變得有些生寒,就像玄冥城之外的風雪。
“候。”
一個候字,就已經宣告了很多事情,比如大戰的開端。
魔族令行禁止,一個候,便是一個手勢,便是所有軍人開始準備動作,只待一舉開始的要求。
接着,這個軍士就感到了魔殿之內的寒意開始驅散,然後,變得異常炎熱,就像是魔族從未見過的酷暑,甚至更爲炎熱,漫卷的火舌似乎將要把他籠罩,化成灰。
他的身軀微微顫抖,但是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然後聽到了魔帝一聲冷笑,宣判了他的死刑。
“此事,無人可知。除卻,我與蟾宮。”
火舌漫卷而下,魔殿上多了一層灰,鋪滿了半塊地毯。
魔帝旁邊一個服侍的宮女聽到了魔帝的那句候,於是開始退出魔殿,然後將魔帝的這個字,在瞬間用魔族特有的狼煙方式傳遍了整個魔族。
所有魔族的修行者以及大軍,將備好的所有大戰物品拿起,開始動作。
目標——大昌關。
…………
夢嶗山,氤氳蒸騰的不只是霧氣,還有靈氣。
蔣森在夢嶗山進行了一場大戰,將夢嶗山的林木毀了三成,但是夢嶗山是妖族中樞,所以僅僅是半日的時間,夢嶗山再度如常,蔥鬱的林木覆蓋整個山頭。
靈氣變得如同之前一樣蔥鬱,百分之二百的適合修煉,宛若仙境。
玻璃宮仍然給人一種令人心悸的高冷氣息。
楊鏈跪在玻璃宮之內,開始分析着一些很簡單的事情。
“狼煙起於麓山之巔,麓山曾是妖魔人三族會盟之地,在此宣告了三族的和平,而狼煙,是魔族戰爭的訊號。所以,麓山狼煙,是魔族在向人族宣戰。”
“路破天已死,但不是蟾宮所殺,一劍割喉。”
“人族大昌關只有唐銘叄可以做到抵禦一段時間,只是不知道大昌關之內,是否還有那種隱藏的聖師境界的強者。”
“人族肯定會在明德學院,青雲宗,還有幻音坊派出很多強者來防止魔族攻入人族境內。”
“大昌關雪山連綿,要想攻入人族,除非風鈴谷可以被魔族攻佔,人族絕對會在那兒留下很多軍士。”
“風鈴谷和大昌關雪山,靠的只是時間。”
“而魔族所做的,自然給人族的那個人留出了逃脫的時間,或許,這就是那個怪物的唯一要求。”
“他想要人族和魔族的血來鋪就他的破封印之路。”
“既然他敢讓我們妖族都知道這事情,他就不會害怕我們去做什麼事情,他摸透了我們的心思,我們必將會很樂意來看人魔兩族的消耗。”
“但是我還是不明白,爲什麼魔族會做這些事情?難道他給予魔族的好處竟然可以抵得上數萬魔族的死亡以及那些大戰消耗的國力?”
“這或許,是唯一的疑點。”
白妖嬈面色微冷,今日她已經知道了麓山山巔上燃起的狼煙,所以他召來了楊鏈,作爲妖族的巨擘,她確實是一個善於聽取別人意見的人。
狼煙是魔族的大戰訊號,無論是誰都很清楚,但是這麼明目而張揚的施放狼煙只說明瞭一個問題。
魔族根本不害怕人族做出任何的反應,他們對這次戰爭具有絕對的信心。
她聽着楊鏈的分析,知道楊鏈所說的都是對的,即便一個大聖師境界的強者,不給魔族足夠的好處。而是要魔族大戰消耗國力的方式來爲自己爭取時間,那麼除非魔帝傻了纔會同意。
而魔帝,卻是真的要開戰。
因爲,他們已經燃起狼煙。
她不會相信,那只是一個笑話,或者是一次試探。
因爲,路破天已經死了。
…………
唐銘叄的眉頭皺的像是雪山的山脊,深深地溝壑似乎在瞬間便爬上了他的面龐。
看着面前那張張開的地圖,想起剛剛軍士報告的麓山的山巔上像是烏雲的一大片狼煙,他的心臟都在微微抽搐,但是他沒有害怕,只是對於接下來的大戰的期待以及接下來的安排。
他開始不斷的去思索魔族將要進行的做法。
大昌關是魔族和人族相交之地,這兒的雪山是兩族的天然屏障,所以魔族若是真的想要攻入人族,需要付下很重的代價,或者有很多很強大的修行者,譬如聖師。
大昌關的連綿山脈之東是麓山,連綿山脈之中,是一條很狹隘很窄的山谷——風鈴谷。
麓山右部和風鈴谷是魔族唯二可以進入人族的地方。
曾經人魔大戰的時候,魔族曾經派了十餘位聖師,其中第一魔將一錘碎了麓山右峰,將人族麓山之後的平坦大地全部袒露在魔族的視野之中,但是明德學院前任院長卻是橫空而出,與第一魔將戰鬥,雙雙遇難。
而麓山右部的那變得只如同棱角一般的殘山依舊矗立在人族的邊境線上,在周圍已經被蓋了厚厚的城牆。
魔族只有這麼兩個方式。
否則就要翻山。
那樣人族就可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唐銘叄不知道魔族還會有什麼後手,他只是感到自己所想的很清晰,他開始問道面前的幕僚。
“有何高見?”
他面前那個白鬚老者沉默了半晌,迴應道:“路將軍所留下的計策。”
唐銘叄沉默的說道:“嚴陣以待。守風鈴谷。保護糧道。”
突然,他的身體都變得寒冷了起來,他突然意識到即便琅琊城已經派出了監察院來探訪魔旗,但是,魔旗呢?
爲什麼蟾宮來了,魔旗卻絲毫沒有顯出身形?
他看了看面前的老者,知道這些事情已經不是自己可以想的明白的,對面的老者似乎知道他的疑問。
他輕聲說道:“至於魔旗,那不是我們的問題,那是監察院和青雲宗的問題。”
“我們,只需要戰鬥。”
唐銘叄沉聲點了點頭,道:“唯有等待,守株待兔。”
…………
蔣森腳步有些虛浮。
他在回家,他在回監察院,一路上呼吸着人族的空氣,他感到自己的人生活的很是精彩。
這種氣息,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嗅到了,人妖聯盟已經很多年,但是七年前,監察院的院長大人卻是叫他去妖族呆上一段時間,去將本不該出現在殺手身上的人性泯滅掉。
不能婦人之仁。
這一去,便是七年。
蔣森在那兒四年之內做了四年的腳力,然後進入風殤府中種了四年的菜。他身上的那種溫和的氣息不僅沒有因爲身在異族而變得冷血,反而更加溫和,溫和到了骨子裡面。
此刻,因爲他在妖族境內一舉破鏡之後的副作用開始有些顯現出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有些浮腫,那是靈氣還未完全被身體吸收所造成的現象,但是並不嚴重。
他滿是歸家的親切。
但是此刻,他卻感到自己的北方,似乎要下雨了,因爲那兒籠罩着一大片烏雲,他擡首北望,卻發現漫天的狼煙,如是烏雲一般,開始籠罩着晴空,將現在的琅琊城外都映的晦暗。
蔣森的目光微微一凝,他自然知道這是魔族的大戰訊息,他也驟然間想象到了自己身份的泄露,雖然他是聖師境界,雖然他手中的青陽劍是火術,但他的身軀卻寒冷了下來。
他開始狂奔,聖師境界的強者一念可動天地,心情激盪,便有驚濤駭浪,心情黯然,便有夜色凝空,此刻蔣森軀體之上全都是寒意。
所以琅琊城外,在這暮春時節,罕見的下了一場雪。
蔣森可以感覺得到,琅琊城,或許真的到了最爲艱難的時刻,而作爲人族,他必須快一點。
更快一點。
幸好,他會飛!
飛向那座像是鐘樓一般的黑色的小院裡面,到那個已經離開了很多年的監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