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紋的家中,家裡金碧輝煌,裝修可謂豪華,偏偏有一點,這些裝修一看便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裝潢,有些老氣。
而九紋工作的地點——房子最裡面的一間四五十平方米的房間,牆壁四周都是各種各樣的花紋,應該是九紋做了多少年紋身師傅才積累下來的這些圖案。
九紋說道:“這些圖案,是我師傅和我一輩子紋上去的圖案,蘇寒啊,你仔細看看吧。”
“唉?你怎麼知道我叫蘇寒?”蘇寒清楚的記得一路上根本沒有告訴九紋大師自己的名諱。
九紋大師笑了笑,臉上的褶子都合在一起,成了一朵小花:“你的父親是蘇軍,我們以前是很好的朋友,他肩膀上面的‘勉’字,還是出自我的手筆哩。”
“哦!你就是我爸爸曾經跟我談起的那位紋身師傅啊。”
“哈哈,應該是吧。”九紋很健談,可是每次說話,都用很簡短的句子。
蔓華被紋身圖案吸引了過去,蘇寒則和九紋兩人談着。
“九紋大師,我父親還跟我講過你的事情呢,說你紋關二爺,不超過一掌之數,對吧。”
“對!”
蘇寒又不理解了:“既然你知道,爲何在自己徒弟身上紋關二爺呢?”
九紋大師聽了這話,本來便渾濁的眼睛更加渾濁,一點生氣的光澤都看不上:“這可說來話長啊。我剛剛學習紋身的時候,很光輝,在香港一代,誰都認識我九紋,甚至和連勝的大哥、堂主都在我這裡紋的紋身。”
“不過好景不長,十來年後,人們更加喜歡紋些西洋的東西,比如說蝴蝶、聖經、洋文、三葉草圖案等等,華夏古老紋身越來越不吃香,我們這一行已經快延續不下去了。”
“紋身都差不多吧,不就改個風格嗎?”
“改了風格還叫華夏的古法紋身嗎?”九紋的聲音有些激動:“在我的心裡古法紋身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紋身,纔是我的魂,纔是我的精魄,如果改了風格,我就死了,比真正死亡還要更加可怕的死亡。”
蘇寒頓時對九紋大師肅然起敬,這是一位爲自己信仰而活着的人:“大師,您接着說。”
“到了現在,我感覺命不久矣,打算尋找能夠繼承衣鉢的人,可是找來找去,根本找不到,有些想學紋身的年輕小夥子看不中我的這些土玩意,他們更加願意去城裡面,找一些臺灣或者是美國的大師學習紋身,認爲學那種才能夠賺到錢。”
“好不容易,小白、三兒、癩子他們願意找我學習紋身,可是小白有個條件,需要我爲他紋一關二爺的像,癩子則讓我爲他紋上兩條五爪金龍,這些都犯忌啊,但我收徒心切,只能用能量紋入畫像之中,化解一些厄難。”
蘇寒點了點頭:“怪不得我收拾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他們的紋身會通靈呢,不過將能量紋入身體之中,這也是一挺高明的手法,至少我做不到。對了,您三位徒弟呢?”
“其中癩子和小白死了,三兒怎麼都不願意再學紋身了。”九紋大師有些茫然的說道。
蘇寒驚訝極了:“這才一下午的時間,怎麼就死了呢?”
九紋大師的眼睛劃過兩絲熱淚。
經過蘇寒的旁敲側擊,才明白了兩人死去的真相。
原來癩子和小白因爲有通靈紋身護着,所以沒有遭受什麼厄難,可是今天早上,那兩股靈氣已經用於對抗蘇寒了,沒有了能量靈氣的壓制,關二爺像和五爪金龍像這麼多年積攢的厄運反噬,兩人暴斃身亡。
尤其是小白,躺在牀上,渾身抽搐,兩隻手不停的對着上方抓着,嘴裡嚷嚷:“關二爺,饒命,饒命,別殺我,別殺我。”
一會兒小白的神色一邊,眉間高傲,聲音如洪鐘大呂一般:“無名小輩,安敢犯我關雲長,斬!”
說完這句話,小白就再也沒有了聲息,死去了。
三兒見好友這般景象,哪裡還敢學紋身了?卷着鋪蓋就去了燕京城裡打工。
蘇寒想不到一下午竟然有如此噩耗,頓時有些內疚,拍了拍九紋大師的手背:“大師,實在不好意思,害得你兩個徒弟都死了。”
“沒什麼。”九紋大師輕輕的搖了搖頭:“這幾個徒弟天賦不行,學得也不用心,很難繼承我的衣鉢。”他突然眼睛一亮:“要不你試試?”
“我?”蘇寒其實很想學習這種紋身手藝,可是突然要拜一位師父,心中有道坎實在是過不去,他以前在修真界有一位師父:“不行吧,我以前有位師父,如果再拜師父,心裡過意不去啊。”
“哎呀!師父什麼的都是虛名,只要你願意,我便盡皆傳授,只希望你能夠繼承我的手法,不要讓他失傳即可。”九紋不是開明的人,可是這麼多年的磨難讓他不得不開明。
“那我就試試吧。”
九紋大師說着遞過了一根紋針。
現在的紋身店用的都是一次性的針頭,然後將針頭插在機器裡面,一針一針的給人紋着,如此可以省下很多的氣力,也沒那麼繁雜,許多的針法不用再考究,只需要有繪畫功底即可。
而華夏的古法紋身卻不一樣了,必須使用紋針,而且手法頗具講究,扎、刺、勾、懸紋、回紋、冰紋等等,不一而足,一名成熟的古法紋身師,手中的針就是武器。
傳聞,最厲害的紋身師,能夠閉上眼睛,只靠着手感以及獨特的針法,分毫不差的在人身上刺出一隻栩栩如生的吊楣老虎。
“小寒,我考考你用針的天賦如何,如果可以,我再交你如何運用手法,將身體裡的能量灌入紋針之中,刻出通靈紋身。”
“行。”蘇寒很想學習通靈紋身的刺法,以後也多一保命的伎倆。
九紋大師站了起來,對着面前,伸直了手臂,憑空刺了三針,然後對蘇寒說:“小寒,剛纔的三個點,你如果能夠用針刺在三個點周圍一寸之內,便是天賦合格,絕對能夠傳承我的衣鉢。”
實際上,九紋大師對於蘇寒加強了要求,以前癩子、小白他們,九紋的要求是三寸之內。
三寸之內是庸才,兩寸之內算是一般般,一寸之內,便是天賦良好,如果半寸之內的話,這用針的手法當得上天賦異稟了,畢竟只是看着對方刺了三針,人在角度或者是空間有差距的時候,視覺會有一定的偏差。
蘇寒倒是不害怕,他修煉技擊的有過這方面的訓練,以前他師父說過,他對於針上是有一份獨特的天分,尤其是認穴之準,出手之穩,很難見得到。
“那我開始了。”蘇寒站到了九紋大師的面前。
九紋的嘴脣有些顫抖,他瞧着蘇寒拿針的架勢,便有些端正,心中希望蘇寒能夠刺道半寸之內,這樣也算是老天有眼,讓他在英雄暮年找到了一位天賦異稟的少年。
蘇寒閉上了眼睛,又突然睜開,刷刷刷,連刺三針,他的出手手法有些怪異,一針刺出後,也不全縮回手,而是縮回了一寸,針走偏鋒後,直接扎向第二個點。
三針完成,他花的時間比起九紋要短了不少,更加難能可貴的是,每一針都恰巧的紮在了準確的點上,旁人看不出來,九紋卻看得清晰地很。
蘇寒瞧向九紋:“大師,我扎完了?”
九紋沒有着急答話,眼中卻包含着熱淚,兩行老淚,在他日漸枯萎的臉上縱橫着。
“大師?是我讓你失望了嗎?”蘇寒頓時有些緊張,莫非九紋說是考驗準度,其實是在考驗點別的,然後瞧自己沒有天分,失望得老淚縱橫?
“不,不,不!”九紋用手絹擦去眼角淚花:“我是在想老天真的開眼,真的開眼了,你的手穩,針穩,而且還快,這真是太理想的傳人了,我們紋門很少有這樣的,想起來,也就傳說中的那位祖師纔有這樣的天分吧。”
說得激動,九紋朝着房門剛剛進來的地方——旁邊立着祖師牌位,他跪在了地上:“祖師爺,紋門沒有斷送在我的手上,天可憐見,送來了一位絕頂天分的好徒弟啊。”
九紋說得有些激動,倒是讓蘇寒也感動不少,他蹲在九紋的身邊說道:“九紋大師,雖然我不能喊你一聲師父,可以後你就是我的叔,我喊你九叔吧。”
“好……孩子。”九紋的聲音有些哽咽:“你九叔一定將一身所學都傳授給你。”
“謝謝。”蘇寒說出了沉重的兩個字,以後如果自己的手法但凡有人問起,他一定會說是傳自紋門的手法。
歇了許久,九紋穩定了情緒,才朝着蘇寒招了招手:“小寒,我來教你第二手入門,將能量運用在針尖之上。”說完,他雙手捏起了紋針,紋針和銀針差不多長短,十釐米左右,但針頭卻比銀針堅韌,採用合金鋼打造,晃動起來,並非銀針那般風雨飄搖,而是穩如泰山。
九紋一邊運氣,一邊說:“如果想要將能量運用於針裡,一定要注意運氣的手法,九曲十八彎,不能直直的作用於一條線,不然能量會有所渙散。”
“是。”蘇寒一旁瞧着,暗自佩服這個世界的大能,紋門的祖師能夠想出這麼一個點子,讓能量不渙散,同時凝聚在人身體的一副圖案之上,當得起“不世奇才”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