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狗蛋曾經那麼熟悉如今卻又陌生到極點的背影,我絕望的心再次被憤怒填滿,我虛弱的身體都快要被怒意撐爆了,我真的沒有想到。我最信任的那個人,卻是害我最深的人,我知道他精明,卻沒料到他能精明到如此地步,他的戲,竟然可以演的這樣的逼真。
想起他在殺宋飛的那天,把我帶到山崖邊,和我說的那些話,那些情感至深的肺腑之言,真的是無懈可擊,那一刻。我徹徹底底的放鬆了對他的警惕。完全的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兄弟,就連我以前對他有過的某些懷疑,都在那一刻,消失殆盡,我是那麼的相信他,他卻把我的信任當成利用的工具,這樣無情的踐踏。
我悲,我恨,突然。我想到了狗蛋臨走拍在我傷口上的小紙條,我徹底絕望的心突然裂開了一道微小的口子,一束昏暗的光好像從那口子射進了我的心中,都這樣了,我似乎對狗蛋還抱有一絲的希望,難道他的紙條會暗示我什麼東西?
想到這,我立馬伸出手,拿起小紙條,慢慢攤開。
我朦朧的雙眼看到。這帶血的紙條上,依稀印着幾行字:
“忘了和你說,那一次我被山鷹抓,是我故意的,我並不好色,更不會中美人計!所以,你冒死來救我。我對你也沒有丁點感激之情,你的傻帽行爲都在我的計劃之中罷了!”
這一句話,直接把我的最後一絲希望給擊的粉碎了。
殘忍的狗蛋,走之前還不忘在我傷口上撒鹽,他說這話,明顯就是在告訴我,那天在山崖邊,他說的全是謊言,徹頭徹尾的謊言,什麼因爲我救他,他就認我做一輩子的兄弟,都是狗屁,只有我才這麼傻傻的認爲情可以感動人,只有我這樣的爲情不顧一切的傻帽,纔會被狗蛋看透,纔會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戲耍,纔會和他稱兄道弟了那麼多年,都沒有看出他是在欺騙我。
原來,從頭到尾,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人家只是把你當傻子玩弄。
這一刻,我的心徹底死了,對狗蛋徹底的絕望了,我的人生,也徹底的灰暗了,我存在的意義,似乎都不復存在了,什麼目標,什麼希望,什麼激情,什麼動力,全都沒了,如今,唯有自責灌遍我全部的神經,我害了自己不要緊,可卻連累了那麼多人,害的那些對我好的人,傷心的傷心,被抓的被抓,痛苦的痛苦。
我就是被遺棄的廢物,是天煞孤星,是不該存在這個世界的蠢貨。
我的痛覺都快消失了,肩膀上的血還在流,可我卻感覺不到痛,只是昏昏沉沉,渾渾噩噩,我好像對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我好想就這樣長眠不醒,但,就在我絕望的快要閉眼的這瞬,我忽然想起了虞姐姐,想起狗蛋留在別墅的目的。我連忙艱難的掏出手機,給虞姐姐打了過去,但那邊傳來的卻是關機的提示。
我握着手機,愣了半天,才撥了管家的號,結果,管家告訴我的,和我預料的一模一樣,虞姐姐被狗蛋帶出去了,就沒再回來了。狗蛋利用所有人對他的信任,騙過了管家,騙過了虞姐姐,輕而易舉的就把虞姐姐弄走了。
聽到這些,我更加的心灰意冷了,眼前已經漸漸開始模糊了,兄弟,女人,靠山,親人,全部灰飛煙滅,我的世界,瞬間暗了,我的腦袋,一下就空白了,電話那頭的管家再說什麼,我也聽不清了,我的手機,跌落在了地上,我整個人,也癱軟的躺在了地上,到最後,不知道是因爲太累還是太心灰,我漸漸的失去了知覺。
醒來後,我人已經躺在了醫院,而我睜開眼看到的人,竟然是周忻婷,她見我醒了,臉上的笑靨立馬就展開了,她有點激動的輕聲對我道:“你醒了!”
雖然她看起來還是當初那個對秋小白非常仗義的她,但此刻,我卻覺得她的面目很醜陋,一看到她,我就忍不住想起了周忻瑾,最主要的,我昏迷的地方,除了啞巴和我,只有組織的人知道,現在周忻婷突然出現在我面前,這不就代表,她真有可能跟她哥是一夥的?
想到這,我不顧虛弱的身體,憋起勁就衝她吼道:“你怎麼在這?你哥在哪?”
周忻婷被我這突如其來的怒意給嚇了一跳,她很無辜的搖着頭,說她也不知道她哥去哪了。
她還一臉委屈的,跟我解釋說,說是虞芷蘊委託她照看我,只是,她打我的電話一直沒人接,找我又找不到,所以就覺得我可能出事了,立馬報了警,警方通過手機定位,找了很久,才找到我,她在醫院也都已經陪了我一夜。
雖然她的話語很誠懇,她的樣子也不像是在說謊,但我現在對人已經缺乏了基本的信任,尤其是她和周忻瑾的關係,更讓我對她有偏見,只要看着她,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於是,我直接坐起身,拔掉點滴,蹦下了牀,然後一把抓住周忻婷的肩膀,吼道:“告訴我,虞芷蘊現在在哪?”
因爲情緒太激動,再加上動作太大,以至於我肩膀的傷口又裂開了,紗布上都印出血來了,但,我管不了這些,只顧猙獰的看着周忻婷。
周忻婷驚的臉色都有點蒼白了,她可能沒見過我這麼粗魯的一面,她的眼睛都有點紅了,支支吾吾了半天,她才顫着聲開口道:“小白,你怎麼了,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爲什麼會中槍?你...”
我不等她說完,直接搖晃着她的身子,再次齜牙道:“別叫我小白,我叫葛天,快說,虞芷蘊在哪?”
這下,周忻婷的眼裡都露出了絕望的神色,好像她眼裡的好哥兒們秋小白徹底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暴力的葛天,她咬着嘴脣,委屈的說着:“我不知道呀,她只是跟我說,她要離開省城一段時間,託我照看下你,別讓你出事,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聽到這,我越發的憤怒了,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虞姐姐怎麼會離開省城,怎麼會離開我,肯定是周忻婷撒謊,於是,我紅着眼,渾身一用力,狠狠的掐住了周忻婷的肩膀,咬牙道:“別騙我了,她明明是被你哥強行帶走的,你一定知道她在哪。”
或許是我的力道太大,周忻婷疼的眼淚都出來了,這一次,她是真的火了,她奮力的甩開了我,並大叫道:“我沒騙你,我說了不知道就不知道,我哥幹嘛要帶走她呀,他要帶早帶了。虞芷蘊她就是自願走的,走之前還跟我通過電話,我說的都是實話!”
周忻婷憤怒的表情一覽無遺,她激動的語氣,也絕對不像是說謊,我突然都頓住了,我的理智,漸漸的開始恢復,感覺周忻婷,確實說的是真話,而且,對於我這樣一條誰都看不上的廢物,都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組織根本沒必要再繼續騙我了,但是,虞姐姐爲什麼會離開我呢?爲什麼會在我最艱難的時候突然離開我?
忽然間,我想到了小睿,能把虞姐姐引走的理由,除了小睿,不可能還有別的,肯定是周忻瑾以小睿爲誘餌,把虞姐姐騙走,不讓她繼續待在省城,不讓她跟我在一起。
想到這,我的怒火又起來了,我狠狠的瞪着周忻婷,冷聲道:“我不相信,你哥做的卑鄙事,你一點不知道?”
周忻婷也在氣頭上,她見我的態度還未改變,更是火上加火,她扯起嗓子,就衝着我大聲反駁道:“葛天是吧,算我看錯你了,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小人,這麼小心眼,我知道你以前跟我哥有過節,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他都兩年多沒回來了,現在他剛來沒幾天,他能做什麼?你有必要那麼恨他嗎?”
看來,周忻婷是真不知道她哥的所作所爲,但,她再怎麼也是周忻瑾的妹妹,我看着她就煩,尤其是她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哥的真面目,句句維護周忻瑾,我更覺得噁心,於是,我舔了下嘴脣,狠聲對她道:“因爲你哥,我的恩人被抓了,因爲你哥,陶婉馨離開了我,因爲你哥,我的兄弟出賣了我,因爲你哥,虞姐姐也離開了,就因爲你哥,我變的一無所有,你覺得我應該恨他嗎?”
這些話,我說的很慢,字字清晰,周忻婷聽的一下就愣住了,她似乎被我的話給驚到了,又好像有點相信了我,她呆呆的看着我,木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嫌惡的瞥了她一眼,道:“真的假的,你回去問你哥就知道了,如果你還有點良心,就勸你哥把虞芷蘊交出來,現在,我不想見到你,麻煩你離開這!”
我知道,啞巴和穆爺爺的被抓,都是組織安排的,周忻瑾肯定改變不了什麼,但是,對於虞姐姐,這絕對和組織無關,一定是周忻瑾私人把她控制了,所以,要是周忻婷肯幫忙的話,或許還有一絲可能。
只是,周忻婷看我對她的態度這麼惡劣,心裡也難受,她很委屈的對我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呀,就算我哥對不起,但我哥是我哥,我是我,你有必要這樣對我嗎?”
我再次狠狠的盯向了周忻婷,面露兇光,隨即,我緩緩的張着嘴,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滾!”
或許,我是真的對周忻婷存在莫大的偏見,因爲恨周忻瑾恨的牙癢癢,卻沒法對抗他,我不自覺的就把氣撒在了這個無辜的女孩身上。
而周忻婷,也是徹底的被我惹怒了,她紅着眼睛瞪了我一眼,就轉身出了病房。
周忻婷走了,病房裡空蕩蕩的,又剩我一個人,我默默的掃了眼四周,然後找出手機,再次撥了虞姐姐的號碼,可提示同樣是關機,我心灰意冷的收起了手機,隨即披上外套,悄悄的離開了病房,走出了醫院,看着廣袤的天空,我忽然有種被吞噬的感覺,天氣陰沉沉的,彷彿我此刻的心情,我整個人都好像被籠罩在了這片陰沉的天空之下,感覺好迷茫,突然之間,我都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了。
回別墅?我已經沒臉面對管家了,豪氣的帶着啞巴出來,我卻一個灰溜溜的回去,該怎麼和管家解釋,何況,他肯定是穆爺爺信任的人,要是他知道我害了穆爺爺,他還會忠心耿耿對我嗎?就算他願意,我也沒資格承受。
不回去的話,我又能去哪兒?去救穆爺爺和啞巴?怎麼可能,我連組織的巢穴在哪兒都不知道,即使知道,憑我的力量,能對抗的了組織嗎?那個讓穆爺爺躲了二十多年的組織,我拿什麼去跟它抗衡?
想到這,我的眼前更加灰暗,感覺自己真的很無力,就跟周忻瑾說的一樣,我就是一坨屎,一直以來,我再廢,但我心裡都還是有期待的,期待我親生父母來接我,期待改頭換面的未來,可如今,連這唯一的希望都給剝奪了,原來我只是被親生父母完全拋棄的棄兒,我的存在就是多餘的,離開了穆爺爺,我tm就什麼都不是,我能怎麼辦,我又能做什麼?
我看着灰濛濛的天,漫無目的的晃盪在大街上,如同幽靈一般。
晃着晃着,我的肚子忽然響了起來,實在餓的不行,我才進了一家餐館,選了個角落位置,一個人坐了下來,點了很多菜,點了好幾瓶酒,一個人,悶頭喝着,吃着,如此的落寞,昨天,我都還在和狗蛋啞巴大吃大喝,可今天,就剩我一個人,這巨大的反差,這天大的打擊,都讓我心裡刻下了無法磨滅的陰影,我的情緒,一直處在崩潰的邊緣,除了喝酒,我不知道怎麼才能揮灑這種憂愁。
喝着喝着,我突然莫名的笑了,笑自己的愚蠢,笑這個世界的黑暗,笑敵人的陰險,笑這陰晴不定的險惡人生。時間,在手指間蒼茫的流逝,我就這樣,在這家餐館,從白天坐到了黑夜,從清醒喝到了混沌,當夜幕完全降臨了,我才茫然的站起身,付賬離開。
城市的夜,總是熱鬧,繁華的燈火,點亮了整個夜空,這種喧囂的熱鬧,越發的襯出了我的孤獨,這樣閃爍的燈光,更加的顯出了我內心的黑暗,我微醺半醉的走在大街上,沒有方向,沒有靈魂,很多人都紛紛向我側目,有的還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或許,他們無法想象,我這樣一個帥的沒天理的男人,怎麼會如此的萎靡消沉,帥氣的光芒全都被我這醉鬼的形象給淹沒了。
我看不到他人的目光,也不在意世間的所有,只是漫無邊際的晃着,前方的路,盡頭在哪,我不知道,只是亂碰亂撞,撞到了一家酒吧門口,我才忽然露出了一絲微笑,看來,如今我的依靠,也只剩酒了,只有它,能短暫的麻痹我的神經,讓我不再想太多,讓我繼續渾渾噩噩。
於是,我直接進入了酒吧,又選了個角落位置,點了幾瓶酒,慢慢的喝着,酒吧的燈光閃爍,舞動的人羣歡樂,動感的音樂勁爆,可這些對我來說,只是導火線,環境越吵鬧,我的心越煩躁,尤其是想起當初兩次在酒吧偶遇虞姐姐,可現在卻怎麼都尋不到她的蹤影,我更加的落寞,崩潰,全世界都離開了我,孤單的我,無處可去,無方向可尋,這種感覺,比死還難受。
音樂越來越響,人羣越來越歡,我,越來越煩躁,喝着酒都想摔了酒杯,感覺再這麼下去,我一定會發瘋,乾脆,我直接站起了身,快速的離開了酒吧。
外面的街道靜多了,可我煩躁的心依舊得不到安撫,於是,我走進了一家超市,一下買了一箱啤酒,端着這箱啤酒,我坐在了一條幽靜的馬路邊上,一個人,靜靜的喝着。
天空依舊是暗的,時間還在走着,我身邊的空瓶子,漸漸多了,我的心,也慢慢的開始麻木了,我不停的喝,一直喝,喝到自己猛吐了,我才停止,這個時候,我的腦袋已經完全迷糊了,我的意識,都快沒了,可我的胸腔,卻還憋着一股氣,一股極度壓抑的氣。
我忍不住了,受不了,突然之間,我擡起了頭,望着漆黑的天,瘋狂的大吼了起來,吼聲如雷,悽慘而凌厲,嚇的路上零星的幾個路人都不敢靠近我,慌忙繞道而走。
而我,只顧叫,不停的吼,直到我胸中的那股氣徹底的沒了,我整個人完全的無力了,身體突然往後一倒,癱軟的倒在了地上,我才停止了叫喊,此時的我,儼然馬路邊一條淒涼的流浪狗。
同一時刻,葛天所在位置的馬路對面的一棟辦公樓的天台上,正聳立着三個人。
夜色深沉,朦朧的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神秘的光環籠罩在他們的周身,他們就像是黑夜之神,漠然的觀望這個城市的夜。
立在天台最邊緣的,是一男一女,此刻,他們幽深的雙眼,正直直的盯着馬路邊上癱軟的葛天。
而這兩人的身後,正恭敬的站着一個人,此人,赫然就是周忻瑾,他默默的站在那二人的身後許久,才終於打破夜空的沉寂,輕聲道:“主人,您爲什麼一定要留着葛天的命?斬草除根,不留後患,不一直是您的主張嗎?”
這一刻,空氣都彷彿凍結了,天台的氣氛,變得異常的凝重。
冒然問話的周忻瑾連忙後退兩步,低着頭,不敢再吭聲了。狀尤華才。
天台,再次陷入了恐怖的寂靜中,許久過後,夜空中才終於響起了一個相當渾厚的男聲:“對一個完全不存在威脅性的廢物,沒必要多此一舉。況且,我和他是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