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李狂藥揹着一個包就上路了,丁細細跟在後頭,直到火車開動了他們纔在車廂裡聚在一起。李狂藥怕父母擔心,沒有把遇到丁細細的事說出去,以免要提及太爺爺以前的事。丁細細那晚嘴上說得急,上路後卻一點兒也不急,李狂藥靠在座位上睡了一覺,她還樂樂地望着窗外的風景。
李狂藥雙眼半閉,尋思着此行如果找不到太爺爺深藏的古酒,該怎麼還50萬塊的高利貸。丁細細那丫頭一時高深莫測,一時又像個小孩,不知靠不靠得住。如果真的找到太爺爺去過的孤島,會不會有危險,到時候可別把丁細細害了。李狂藥好歹會些功夫,舞醉龍的那些日子裡可不是白混的,遇到危險肯定能應付。而丁細細嘛,雖然看似柔弱,但那晚瞧她從樹上跳下來的身形,爲人也不簡單。
火車一路北上,經過浙江時,李狂藥和丁細細沒下車。因爲舟山沒有火車站,要從其他地方下車了,再由客運站轉車過去。丁細細像個從未出來玩耍的孩子,硬要李狂藥在上海站下車,從上海坐客輪到舟山羣島中一個叫岱山的地方。
岱山縣是李狐以前的老家,被日本侵佔了,那裡的漁民才躲到海上小島去。岱山縣以前不設縣,就叫岱山羣島,到了1949年國民黨退守到岱山,便將它設爲翁洲縣,後來中國纔將岱山置縣。岱山縣也叫東海蓬萊(和山東蓬萊市不是一個概念),傳說裡的蓬萊仙島就在那處地方,是舟山第二大島。那裡有400多個島嶼,一串串地連在一起,島海相依,水天相連,漁火滿綴,勝似仙境。李狐有一次曾帶着全家人回去祭祖,那時李狂藥只有7歲,對那裡的記憶不深,只記得那裡的艾青餅、清明羹飯很好吃。
丁細細輕車熟路,從上海站下車後,便帶着李狂藥找到了十六鋪碼頭,準備從那裡登船出發。由於客輪市場的萎縮,那裡每天只有兩三班船前往浙江舟山,候船室裡很冷清,而且大多數旅客是前往普陀山燒香遊玩的。李狂藥這時終於放下心來,起初他還怕丁細細吃不消,現在想來她要比他適應多了。若真讓李狂藥一個人來到陌生的上海找客輪去舟山,怕是要折騰半個月才搞得定。
上海至岱山僅有短短几百公里的路程,卻要耗費一夜時間,而客輪上落後的設施,更令人感到旅途漫漫。李狂藥只想睡大覺,可丁細細精神很好,大有跳下海里和客輪比賽的架勢。有一個乘客嫌丁細細太鬧騰了,便朝她吼了幾句,儘管丁細細不以爲意,但李狂藥卻不肯罷休,硬要那位乘客跟丁細細道歉。其實,客輪的噪音很大,丁細細再能折騰,也蓋不住客輪的噪音。
“算了,由他去吧。”丁細細勸了一句,然後走到船邊,望着漆黑的海面。
“你不用怕他,有我在,他不敢欺負你。”李狂藥拍胸脯地保證,以前在中山市井裡,他就經常幫助被人欺負的乞婆。
“我纔不怕他!”丁細細忍住笑意,反問,“你關心我啊?”
李狂藥鮮少和女性待在一起,被人這麼一問,不知如何作答。丁細細收住笑容,望着天邊,竟說很羨慕李狂藥一家人。雖然李狂藥家境困難,不得太爺爺寵愛,至少父母是疼他的。李狂藥不知這有什麼好羨慕,依舊不知如何作答,一時想起包裡有盒餅乾和一瓶喝過的水,便問丁細細要不要吃東西。
丁細細不予理睬,自顧入神地說:“我老爹纔不會關心我,他每天不是釀酒、喝酒,就是彈琴、吹笛子,要麼出去十天半個月的,根本不問我高興不高興。”
“老爹?甘肅那邊是這麼稱呼的嗎?”李狂藥不明白。
“我爺爺以前也是舟山人,後來才搬去甘肅的,所以我家裡的人現在說話的方式不倫不類,四不像。”丁細細氣道,“我是故意把他的酒罈打碎的,想看看他到底心疼酒罈還是我,結果他氣得直罵我。不就是幾個破罈子,這趟我給他找十個八個回去,當他的面再摔幾個,看他還心疼不心疼。”
李狂藥聞後更是無語,任他再聰明,也沒想到丁細細這趟來竟是爲了和她老爹鬥氣。李狂藥當下想勸丁細細回去,可船開到海中央了,船停下來也回不去。想了很久,李狂藥還是不說話,只好到岱山縣時再勸一勸人家。丁細細一眼識穿,便說她不會回去的,否則李狂藥一個人肯定找不到他太爺爺的藏酒之地。而且,找到古酒還要找買家,否則只能自己喝,丁細細保證一定能幫李狂藥找到買家。
“你不是也不知道酒藏在什麼地方嗎?要不找那隻黑猿做什麼?”李狂藥不信。
“我是不知道,不過世界上又不只有你太爺爺纔有古酒。”丁細細正正經經地說,“你家太爺爺太偏心了,怎麼會不教你一些東西呢?其他人只知道海下沉船裡睡着許多古代青花瓷,卻不知道還有很多古酒,那些可值錢了,隨便撿幾瓶上來就能幫你家還債了。”
“真有這麼好?那些酒還沒壞掉?”李狂藥只聽說過深土藏酒,沒聽說過深水藏酒。
丁細細一時半會說不透,便轉道:“其實能找到你家太爺爺藏酒的地方也好,你可以解決你家的事,我可以去拿回家多砸幾個,氣一氣老爹。只不過,海上的島太多了,如來佛可能都不知道是哪一個。這一路我想了想,藏酒的島一定不適合人住,而且離羣島很遠,否則藏酒早就被發現了。我們明天去問問岱山的漁家,哪些島不常有人上去,他們如果出遠海捕漁,我們跟去就是了。你也說了,島上有一副鯨魚骸骨,我想這個特徵應該很容易確定吧。”
李狂藥心想,這是個好辦法,就怕孤島太多了,一個月的時間不足以找遍。岱山漁家雖多,但要問最近有沒有老人家搭船出海,在哪座孤島上岸,這還是能辦到的事。沒聽說過有人在東海孤島上發現鯨魚骸骨,想來那個島上還沒有其他人上去過。一想到這裡,李狂藥的心就寬鬆了一些,也更佩服丁細細的心思細膩。他們又聊了一會兒,直到各自有了些許睡意,這才從船邊回到座位上。
這時候,李狂藥忽然覺得背後涼涼的,似乎有人在偷偷地盯着他。猛地,李狂藥轉頭一望,發現乘客稀少的船上有一個男人在望着他。那男人形影單隻,沒人跟他說話,他一臉深仇大恨的表情,不太明顯地望着李狂藥,就像見了殺父仇人似的。一回想,李狂藥就回憶起那男人在中山站就上車了,之後又跟到輪船上來,難不成是放高利貸的黑幫怕他跑路,派個殺手悄悄跟來?
船上有其他乘客,李狂藥料想刺客荊柯在此也不敢動手,何況是一個放高利貸的黑幫呢。於是,李狂藥就放寬心地大睡,一覺到天亮。可是,船靠岱山後,那個男人還跟在李狂藥身後,離得不遠不近,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一連跟了幾條路,李狂藥煩了,便想轉回去質問那男的要幹嘛。
轉過身時,正好一羣漁民歸來,擋住了李狂藥的視線,身後的男人就不見了。一艘中型漁船卸貨需要2個或3個小時左右,來來往往的漁民穿梭在路上,李狂藥無法回去尋人,只得做罷。丁細細一路問去,沒有漁民承認載過一位老人出海,他們還說帶老人出海,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出海肯定要好多天才回來,萬一老人受不了海上的顛簸,死在船上怎麼辦?李狂藥覺得這話在理,便想是不是他們搞錯了,也許太爺爺沒有來過岱山。
就在李狂藥有些灰心時,他們就在一個人羣稀少的碼頭打聽到一件事,一下子燃起了新的希望。
有一位老漁民對李狂藥挺有好感,幾經詢問後就透露,以前在島邊捕漁就能滿載而歸,現在大多要去遠海捕魚了。凡是去遠海的漁船,沒人敢帶老人,幾乎都是年輕力壯的人。而且,國家雖然對捕漁沒了稅收,但捕撈證很貴,也很難辦理,一個基本是2000萬左右。有的黑漁民辦不起捕撈證,只好駕駛舊船出海,因爲是違法的,所以船一般不停靠在碼頭,而是停靠在島崖下的小灣洞裡。
合法的漁船如果不在近海打漁,便是去韓國或日本附近的公海打漁,有的甚至會去南美洲打漁,但一次出去可能要1和2年才能回來。黑漁船沒有那麼大的補給力,去不了那麼遠,最多隻能在中國東海邊境範圍內晃盪,那些海域通常不會有太多的魚,這樣纔不會被海監的人抓住。
李狂藥謝過老漁民,然後和丁細細走到碼頭的一旁,心說太爺爺肯定是乘黑漁船出海的,難怪打聽不到消息。岱山的小灣洞有許多個,只好再去那種隱蔽的地方尋找線索。李狂藥記得,他太爺爺以前也曾提過,當年英軍戰俘落海時,曾有人把英軍戰俘藏在小灣洞裡,那種地方一定很難找到。
他們剛要離開,那位老漁民就用蹩腳的普通話叫住:“等一下,小夥子!”
李狂藥和丁細細回頭看過去,老漁民走過來問:“你們不會是調查黑漁船的人吧,今天已經第二次有人問過這事了,你們行行好,不要去爲難那些漁佬了,他們辦不起證,又沒活路,你們就當他們不存在吧!”
李狂藥忙說:“我們和那些人不是一路的,只想問一個老人家出海後去過哪些地方。對了,之前誰來問過你?”
“和你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吧,一起來的有三四個呢,但我看他們臉色不對,沒跟他們說實話。”老漁民講道。
丁細細在一旁思索,那些人八成不是調查黑漁船的,否則直接去小灣洞抓人不更快一些。可誰會比他們先一步,這麼早就來問黑漁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