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殤昔將廉子兼的跳腳完全不當回事,她扭頭語氣淡漠,忽然問:“廉子兼?你是誰?”
廉子兼身體滿腔的憤憤不平被凰殤昔這句話徹底澆熄了。
他臉部忽然變得有些僵硬,語調也不自然:“什麼是誰,廉子兼就是廉子兼,還能是誰!”
“我沒有問你的名字是誰,我是問,你的身份是什麼。”
廉子兼沉默了,將嘴裡的雜草吐了出來,轉身就想要離開,凰殤昔的聲音又飄飄然地過來了。
“你似乎不大喜歡紫荊的皇族,從你一開始對我的態度,我就聽出了你對紫荊皇族好像有怨恨,並且不深。
只是我不明白,既然你恨紫荊皇族,爲什麼要追隨我,我也是紫荊皇族的人,你有什麼目的?”
廉子兼轉身沒好氣地問:“什麼什麼目的,靠近你,我還需要打什麼目的嗎?”
凰殤昔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她將散下來的少縷頭髮別到耳後,似笑非笑地問:“看樣子,你是很看不起我了?”
廉子兼上下看了她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那態度,擺明了就是看不起。
凰殤昔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既然這樣看不起,那就讓我看看,你對退去洪水的處理方法,有多高超。”
說完,她已經朝自己的帳營走了過去。
廉子兼從鼻子裡重重地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聲,擡腳大步的跟過去。
說起正事,兩人都是一副十分認真的模樣,彷彿方纔凰殤昔提出的質疑從來沒有發生一般。
“我們暫時還不知道那個地方的挖空比較厲害,而且而且更不知道哪裡看上去的挖空很小而實際上很厲害,所以只能先派人下去查探一番。”
凰殤昔挑眉,好整以暇地問:“這麼大一塊地方,要找到真正空缺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廉子兼皺着眉頭,也點點頭:“的確,是不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爲了確保安全,還是得想把這些洪水先貫通了,否則難保水下不會有更高難度的風險存在。”
“你有什麼好主意?”凰殤昔一手支着臉,饒有興趣地等着廉子兼的主意。
“據我所知,會將洪水積塞不退的原因,大抵就是地面被挖之後土質鬆了,雨勢過猛,將泥土都一併沖走,導致通入衆多河流的如何口被堵死,這才積了下來。”
“接下來你想怎麼做?”凰殤昔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
廉子兼說:“只要能疏通入河口,再然後保證它不會再被堵塞……”
廉子兼分析得頭頭是道,凰殤昔在一旁也聽得足夠認真,不會輕易打擾,只是在稍微有不同意見的時候,等他停下來纔會插上一兩句。
隨後再一起解決。
討論一番之後,廉子兼對凰殤昔的態度顯然改變了不少,主要是因爲,這個女人沒有女人的蠢笨,反倒是挺聰明的。
他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交談起來不會辛苦,特別是凰殤昔這人在他滔滔不絕的時候不會去打斷他,她最欣賞就是這樣的人了。
兩人對於救災填補洪水造成的空缺越談興致越高,好吧,其實只要是廉子兼自己在說,凰殤昔是很平靜地在聽。
時間很快就這樣到了傍晚,直到外面的侍衛來報可以用晚膳了,廉子兼纔不得不住了嘴,他還有些意猶未盡。
就差一句相見恨晚了。
擡眼瞥了瞥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覺間已經基本黑下來了,廉子兼起身,拍拍屁股,就想要走人,突然又折了回來,說道。
“喂,做事要儘快,難保天公不作美,到時候又下起不停歇的暴雨可就糟糕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凰殤昔只輕輕點了點頭算作回答。
廉子兼,的確是有滿腹才華的,只可惜無處可用罷了,收在麾下也不是不可以,倒是一個共同歷練的機會。
招呼人把晚膳端進來,凰殤昔邊用膳邊思考廉子兼提出的方案,想想也確實可行,而且傾簫還未回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正好沒有下雨,所以趁着這段時間,這個時候弄,還能減輕傾簫的負擔……
若是過幾日等傾簫回來又下起了暴雨可就糟糕了,這樣灰沉沉的天氣,當真難以確定下一刻好不好就大雨傾盆了。
凰殤昔正想得入神,營外侍衛來報,說是太醫過來要給她的腿換藥了,凰殤昔讓太醫進來。
藥是兩天換過一次,今天正好是第二次換藥,太醫進來,將手裡的草藥弄好放在一旁,再將凰殤昔腿上的紗布拆下來。
至始至終,就連太醫走出時的表情,都是十分詭異的。
凰殤昔沒看到,自然也不會將太醫那副詭異的神情放在心上。
晚膳才用一半,太醫也纔剛走,外面就有吵鬧聲。
“喂喂喂,小爺剛剛纔從這裡出來,憑什麼就不讓小爺進去?!”
是門外的侍衛和廉子兼的吵鬧聲,凰殤昔皺了皺眉,讓人將廉子兼放進來。
廉子兼瞪了眼侍衛,這才大搖大擺,囂囂張張地地走進來,一撩開帳簾,他就灰溜溜地跑到凰殤昔跟前。
“喂喂喂,想到了一個法子挪開堵塞住入河口的法子。”
凰殤昔吃着晚膳,沒有搭理。
廉子兼不依不饒地又用手肘捅了捅凰殤昔,“誒誒誒,說句話啊,你咋不說話呢?沒興趣?”
凰殤昔仍舊沒搭理,廉子兼發揮死皮賴臉的功能,直到凰殤昔的火氣蹭的竄了上來,一掌將手裡的筷子重重地砸了下來。
她的語氣極爲不善:“我用膳的時候麻煩你不要打擾我,否則我就忍不住掄起拳頭往你臉上砸下去,你想不想試試?”
廉子兼縮了縮脖子,“喲,這兇悍的女人,當心以後嫁不出去!哼,我以爲我怕你……”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着,但是廉子兼還是弱弱地閉上嘴不敢多言。
他忍不住揚起臉看去,眼睜睜地看着凰殤昔動作緩慢地用膳,心裡忍不住嘀咕:做女人啊……就是忒麻煩了,幸虧我娘生得我是一個男人。
眼巴巴地瞅着凰殤昔終於放下了筷子,廉子兼這才厚臉皮地湊過去,“喂,你吃完了沒有?”
“沒有,我還有飯後甜點。”想也沒想的回答。
“……”廉子兼有巴巴地看着凰殤昔一口一口非常斯文地吃着甜點,等她吃完,廉子兼又問。
“這下可以了吧?”
“沒有,我還要喝一杯山楂茶消化一下。”
於是廉子兼又看凰殤昔喝完一杯山楂茶,忍住脾氣又問:“這下總可以了吧?”
“還沒可以……”
沒等凰殤昔的話音落下,廉子兼已經忍不住倏的站起來了,“你大爺的,你是不是在耍小爺?!”
凰殤昔終於不再“因爲無聊想耍人玩”了,她微微擡起臉問:“什麼事?你說吧,我在聽。”
廉子兼被凰殤昔氣得臉都紅了,好半會兒才緩過氣來,重重哼了一聲才坐下來的。
沉默了片刻,他開口說道:“我覺得最好的方法還是找人用內力轟開。”
“你就不擔心這樣子直接決堤了?”
“不會的,控制好力道,小範圍小範圍地轟炸然後再用人力控制不讓隨着洪水流出來泥土再次將入河口堵塞就行了……”
“需要什麼東西?”
廉子兼只露出一個神秘的笑。
第二日,就在凰殤昔答應這兩日便吩咐人去動手之後,廉子兼就神神秘秘地在外弄着什麼,還吩咐人去買這些買那些的,這還是避着凰殤昔去買的。
凰殤昔倒也不理會,答應把這件事交給廉子兼做,讓她看看他得能耐,便不管他做什麼,只要能做出來效果就可以。
時間再次過了兩天,隨皇傾簫出去的六千多艘船船,已經有三四百艘滿載人而歸。
凰殤昔派人去問太子在哪?
那些歸來的人說太子殿下爲了不浪費時間和精力,讓載人的船支先回去,沒載人的進去前往。
凰殤昔點頭表示理解,也就沒有再問了。
凰殤昔準備回帳營,這會兒廉子兼屁顛屁顛地跑過來,二話不說就攥住她的手腕往某個被他徵用來弄有關於可以處理洪水的東西。
“你看看去……”說完這話,廉子兼就閉上了嘴,恨不得甩自己兩個耳光,居然這都能忘了凰殤昔是看不見的。
凰殤昔對此倒沒表情,點了點頭說道:“做什麼東西需要兩天的時間?”
廉子兼見她好像不介意的樣子,頓時鬆了口氣,扯了扯她的袖子,倒是賣起關子來了,“誒,很快你就知道了,你先告訴我什麼時候打算動工?”
“很急嗎?”凰殤昔淡淡地問了句。
廉子兼作勢朝外頭看去,故作誇張地問:“喂,這天氣好像要下雨了,這要是再不快些,估計咱們的帳營不多久就會被洪水淹沒了!”
凰殤昔知道廉子兼是帶有誇張的成份在內,不過既然這小子這麼有信心,那就讓她看看他是怎麼打算的。
聽到凰殤昔答應了,廉子兼立刻讓人將東西搬出去,外面巡邏的士兵見狀,都好奇地湊過腦袋看過去,一副看新鮮東西的模樣。
廉子兼吩咐武功不弱都走出來,士兵們都面面相覷,他們不過是低級的士兵而已,能有啥高強的武功……
廉子兼見沒人出來,又喚了聲,還是沒有人,不禁有些惱了,他的法子還必須得武功高的人,這會兒都沒人站出來,那他準備了這麼久就是白費了?
廉子兼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凰殤昔也猜到了狀況,扭頭對身邊的侍衛說了什麼,不一會兒,就有人帶着幾名身着明顯和普通侍衛不同的人過來。
凰殤昔讓他們去廉子兼身邊。
“這些人的武功都不弱,對內力掌控都算可以,你去吩咐吧。”
這些都是皇傾簫爲了她的安全而留下來的暗衛,足足有七八個,都是武功高強的人。
廉子兼一聽,惱怒的情緒立馬就散去了,朝凰殤昔笑了笑,笑完之後,看到她閉闔的眼睛,這纔想起來自己又把她看不見的事情給忘了。
廉子兼用最快的速度吩咐十幾個人分別拿起他花了兩天時間製造的東西。
那是用鐵緊密製作而成的,兩邊寬大,其中間還有洞,適合把手伸進去牢牢捂住。
中間是用鐵繩製成的鐵網,空隙不大,一些不小的污漬是不能從縫隙中流出去的,鐵網彎曲的弧度很大,網也很大,足足有兩米的大小。
兩人拿住一個,十八個人拿了九個,分別站在入河口不遠處,經過勘察之後所站的都是實地,沒有被挖空的底面。
一行人都等着吩咐,廉子兼對那幾名準備用內力轟炸被堵住的入河口,告訴他們改攻擊的範圍,然後一再說明不能用力過猛。
幾名暗衛很謙卑地點頭,果然怎樣的主子就能教出怎樣的手下,儘管武功高,卻沒有因此而有一絲一毫對人的怠慢。
“都站好了嗎?”廉子兼道。
帶着“鐵網”的士兵站定之後,點了點頭。
幾名暗衛也都點點頭,一切準備就緒,廉子兼下令讓他們開始。
暗衛力道控制得很好,只小部分小部分地“侵蝕”入河口的擁擠的泥土泥沙。 щщщ •тt kan •Сo
內力氣刃入河,濺出不少水花,其他暗衛趁着被斬斷的河水還沒來得及涌上來的空隙,連忙嗖嗖嗖地發動氣旋。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計劃永遠該不上變化。
“轟隆隆——”
一聲突兀的雷鳴聲響起,悶悶地雷聲隨即一道緊接一道,衆人擡頭,看到了不遠處的閃過,隨後再次聽到了沉悶的雷鳴聲。
很快,豆大般的雨點緊隨而來,廉子兼臉色一緊,低罵一聲:“你大爺的,要不要這麼準?小爺不過隨意誇了點罷了!”
他轉身,指揮洪水被洪水沒到腰部的士兵撐着點,然後又喊暗衛們速度快些。
真要下場大暴雨,那豈不是要來個水淹帳營?
這可不行,要是淹了他們這一羣人都不用睡了,也沒得吃了。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法子就是要將這入海口給打通了,讓下雨不再衝這邊淹上去。
但是這老天好像偏偏要和他們作對一般,雨勢來得快,來得猛,就像迅雷不及掩耳一樣擋都擋不住。
凰殤昔臉色一凝,回頭朝愣住的人道:“都別傻愣着,趕緊回去收拾帳營,最重要的是保住糧食,保住太子的奏摺,帶上馬先逃離這裡!”
愣神的士兵被凰殤昔一嗓子給吼回神,他們怔怔地應了一聲,兩名往回跑收拾帳營去,還有一小部分留在這裡,看來是在擔心這邊的情況。
凰殤昔也不阻止他們,站在這裡主持大局,她不能走,如果她走了,這裡極有可能就會崩了的。
廉子兼咬緊牙關,快速指揮,雖然局勢嚴峻,但是他穩住心神,有條不紊地指揮着。
雨勢極爲的兇猛,凰殤昔身上的衣服已經全溼了,緊緊貼着身體頭髮也被打亂,貼在臉上,狼狽不已,可她仍舊沒有離開的意思。
讓皇傾簫“特意”囑咐過要好好照顧凰殤昔的侍衛打着兩把傘過來,撐在凰殤昔頭頂,“公主,您先走吧,這裡廉公子會處理的。”
凰殤昔搖了搖頭。
侍衛又道:“公主您在這裡也沒什麼用,若是讓太子殿下知道,保準會生氣的,屬下也會遭殃的,公主殿下,你的腿還傷着,太醫說了腿部不能沾水的,您別忘了啊……”
雖然現在已經溼了。
可是……現在浸水時間不長,還能有救不是?
凰殤昔依舊搖了搖頭:“現在我還不能走,太子不在,他們是聽我指揮的,既然肯聽我的吩咐,他們的生死就與我有關,不能保證他們生命安全的時候,我是不能離開的。”
侍衛又好說歹說很多話,可是凰殤昔依舊不肯,說到最後直接理都不理會了。
侍衛沒辦法,知道說服不了的了,於是只要打傘將大雨儘量撐住。
廉子兼此時早就已經溼透了,他不斷指揮暗衛的轟擊方位,臉上已經分不出是汗水還是雨水。
“轟隆——”
“轟——”
一聲是雷鳴,而另一聲夾帶着洶涌的水聲,顯然不是雷鳴聲,廉子兼聞聲看去,只一眼,他就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奶奶個熊!”
凰殤昔聽到了聲音,臉色也是微微一變,這個聲音不就是被什麼堵住的地方讓暴雨給衝破了!
也就是說,這個時候正有洶涌澎湃的洪水正往這邊襲來!
站在洪水中的士兵見到眼前正朝他們吞天沃日般呼嘯而來的大片洪水,那就像張開的血盆大口一般,猙獰恐怖!
廉子兼被這一幕驚得沒了反應。
凰殤昔臉色冷凝,想也不想就縱身躍了出去,侍衛只來得及喚一聲“公主”,她已經沒入了水中。
凰殤昔的腳正好落在了離洪水撲來最近的鐵網邊沿上,她猛然提起手,手中強烈雄厚的氣流凝起,猛地朝襲來這邊的洪水擊去!
“帶頭”的洪水瞬間被擊得向四周散去,暫時緩解了幾秒鐘的時間。
“都了愣着做什麼!還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