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魚匍匐地跪在地上,聲聲哀求,“娘娘,真的不奴婢做的,娘娘,真的不是奴婢。”
慕容筱雲冷冷地睨着婉魚,長得雖沒有幾分美色,卻也是眉清目秀的,完完全全一張忠實善良的臉。可是,她根本看不清這張臉下到底是一顆什麼樣的心,最後警告她說:“婉魚,你若是從實招來,說明你的苦衷,我自然會饒了你。”
語畢,慕容筱雲見婉魚跪地的模樣雖是驚慌,卻無辜地陳述道:“娘娘,您對奴婢如此厚愛,奴婢感激你還來不及,又怎麼會陷害你呢?娘娘,求您明察,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此時,雖然已經證據確鑿。可慕容筱雲依舊不願意冤枉任何一個人,於是又問,“那你倒是解釋給我聽一聽,一,爲何全宮的人都不願試用袪疤膏,唯獨你一個人挺身而出不驚不懼地用了,這不正是因爲你提前知道這袪疤膏本身無毒,要於芫花共用纔會反應的嗎?二,爲何你拿來的菜譜與許公公拿來的菜譜有異,偏偏就少了這一道下芫花的豹胎雞絲湯,而且你這兩張假菜譜上竟然也蓋着御善房的印章,你背後到底是誰在指使。你把這些給我解釋清楚,我就饒了你。”
婉魚匍匐在地,垂着頭,像是心中早就有了對答似的緩緩說道:“娘娘,若奴婢的這兩張菜譜是假的,那依奴婢一個小小的宮女的地位怎麼可能得來御膳房的印章?一定是許公公早有預謀,跟御膳房的人勾結在一起,怕娘娘您查證所以才預先準備了一張看似造假的菜譜,再設計讓奴婢往裡面跳。這樣一來,許公公就找到了替死鬼。至於奴婢爲何不驚不懼的試用袪疤膏,並不是因爲奴婢早知袪疤膏無毒,而是奴婢願意與娘娘一起毀容,願意與娘娘一起分擔所有。奴婢對娘娘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呀,娘娘,請您明察秋毫。”
陪在慕容筱雲身側的許公公臉色一沉,卻隱忍着不發作,等候主子發話。隨後聽主子冷笑着說道:“婉魚呀,婉魚,你還真是長了一張伶牙利齒,你分析的看似豪無漏洞,可是依你一個初入宮小宮女的身分,怎麼可能這麼精明,頭頭是道?你當真不願交待出背後的主使是誰嗎?”
正說着,慕容筱雲就冷冷地睨着眼高高地俯覽向婉魚。這是她入宮以來,最爲生氣的一次,見婉魚半天不招供,依舊咬口不認,於是她心中狠下心說:“許公公,後宮中責罰奴才都有哪些用型?”
匍匐在地的婉魚倒吸一口冷氣,眸光頓時一驚,卻依舊咬口不認。
衆宮女奴才們大氣不敢出一下地侍侯在左右,第一次見主子動怒,十分威懾。這也難怪了他們善良的主子,她拿真心待大家,可還是出了像婉魚這樣的叛徒。如今誰是謀害主子的兇手,那是昭然若揭。
許公公一一道來,“回娘娘話,有cha針,梳洗,夾棍,烙鐵,鞭刑,掌嘴,辣椒水,斷椎......”
慕容筱雲故意嚇唬道:“那最殘酷的一種是什麼?”
“回娘娘話,最殘酷的用刑是斷椎與梳洗。斷椎既是打到這個人的腰椎斷掉爲止,人的腰椎一旦斷了,就會一命嗚呼。梳洗是說用一把鐵針做的刷子在這個人的皮肉上一層一層地刷下去,直到刷得他鮮血淋淋,疼痛過度而死。用這兩種,被用刑的人即使是中途招了,也會半死不活。”
聽聞許公公如此介紹,承乾宮的一干人等皆是臉冒虛汗,噤若寒蠶,唯獨婉魚一人匍匐在地拒口不認,“娘娘,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娘娘......”
慕容筱雲也只是要嚇唬嚇唬婉魚,若真是用起型來,無論婉魚犯了多大的錯,她都會於心不忍,於是挑了個不輕不重的用刑吩咐說:“那就cha針吧,許公公,你去執刑。”
不一會,許公公從殿外回來,手拿着一排布裹,上面血跡斑斑,都是這宮中以往責罰人留下來的印痕。布裹上cha着一排排長短不一的金針,尖銳的鋒芒似乎還在閃着光亮,灼得這一宮的人心中一凜。
慕容筱雲又說,“婉魚,你若是現在招了,我還可饒了你。”
婉魚磕着頭,“娘娘,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娘娘,奴婢冤枉。”
冤不冤枉,這是昭然若揭。慕容筱雲是真的不想對婉魚用刑,可是卻怕這背後的主使再使什麼手段,她卻不知道這背後人是誰,狠下心說:“許公公,執刑吧。”
許公公走上前低低地彎下腰,輕喊了一聲,“小虎子,把她的手給我鉗住了。”小虎子大步邁來,捏緊了婉魚的手指,那婉魚頓時無法掙扎。
許公公拔出一根金針,光亮閃閃地晃在婉魚的眼前,一針刺進她的指甲裡,頓時驚起婉魚一聲悲絕人寰的痛喊聲,“啊......”鮮血立即從她的指甲裡涌出來,迅速滴落在地面上濺開。
都說十指連心,這一針就像是扎進了慕容筱雲的手指裡一樣疼,讓她的心裡不由一陣發麻,本想喊停,卻見許公公的第二根金銀已經凌厲地插進了婉魚的中指指甲。婉魚疼得不停掙扎,小虎子卻力道十足緊緊地捏着她的手,讓她掙脫不出。
婉魚面色煞白,臉上立即疼得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連眸光也虛脫了,緩緩求饒道:“娘娘,奴婢招,招......”
慕容筱雲立即喊道:“停了,停了,別紮了,讓她招。”
不過
是往婉魚的指甲裡cha了三針。這就是封建王朝的君主專治,用這麼殘酷的方式來bi供奴才們。慕容筱雲不忍心地望向婉魚,見她額頭的汗水已經將碎髮浸溼,臉色一片煞白。她的心跟着在疼,是不是在這深宮當中,她也必須得用這種方式來bi供奴才,才能保全自己?
她竟然對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小宮女用了刑?
事後,她覺得自己像是犯了錯一樣,良心十分的不安,“佳人,先給婉魚包紮一下。”
婉魚趴在地上,拿來藥奩的姑蘇佳人替她包紮。慕容筱雲望向她滴着血的三片指甲,竟然發現她的手指上好幾處觸目驚心地疤痕,最大的一塊是在左手手背上,像是鉻鐵燙傷而留下的,呈淺褐色,向上隆起,十分突出。
慕容筱雲不由地心疼起來,見姑蘇佳人面對着婉魚指甲中的三根金銀,拔也不是,包也不是,於是愣在那裡,聲音發澀道:“娘娘,這......這怎麼辦?”
小虎子說了一聲我來,就動作麻煩地將婉魚指甲中的金銀拔了出來,又聽見婉魚幾聲悲慘的叫喊,卻不見她落一滴的淚水。
慕容筱雲不禁在心裡佩服這麼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等姑蘇佳人替她包紮好三根指頭後,婉魚虛脫地趴在地上,求饒道:“娘娘,奴婢對不起您,奴婢對不起您,昨日是奴婢去御膳房傳了這道豹胎雞絲湯。假菜譜,也是奴婢拿來的。奴婢知錯了。”
慕容筱雲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輕柔地說,“我不願意這承乾宮裡的人出了任何差錯,我只想大家都好好的,像一家人一樣。可是,婉魚,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我知道,你是被bi的,對不不?只要你招出幕後的主使,我保證依舊像以往一樣待你如家人,不再計較此事。”
婉魚終是感動地落了幾滴淚,點點頭迷離地望着慕容筱雲,哀聲說:“娘娘,奴婢錯了,奴婢招,奴婢都招。是皇后主使的,她嫉妒娘娘深得皇上的寵愛。皇上與皇后大婚至今,皇上都不曾招幸過皇后,所以皇后一直牽怒於娘娘。在娘娘進宮的第一天,就讓奴婢來了承乾宮,她讓奴婢每日向她稟明承乾宮的一舉一動,包括皇上來了幾次,都在承乾宮留了多久,做了什麼。這道豹胎雞絲湯,也是因爲奴婢告訴皇后說,皇上送了娘娘一瓶紫玉瓶的袪疤膏,皇后才讓奴婢去御膳房傳來的。假的菜譜,也是皇后事先準備好的。娘娘,奴婢錯了,奴婢真的錯了,求娘娘再給奴婢一次機會。”
盤旋在慕容筱雲心中的疑問終於水落石出,她也安心了,思量片刻柔聲說道:“婉魚,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身不由己。只要你日後良心發現,踏踏實實地做人,我一樣待你如初。承乾宮的所有人聽着,我毀容這件事到此爲止,誰也不許私下議論,更不得出去宣揚,千萬不能讓皇上知道袪疤膏與豹胎雞絲湯的事。不要再把皇后牽扯進來了,我且忍她一回,日後大家處處小心即可。”
許公公立即抱怨道:“娘娘,可是皇后她害您滿臉紅疹,怎麼能不稟明皇上?”
慕容筱雲輕輕揮手,“罷了,皇上近日煩心事頗多,不要再給他添亂。再說,蘇大人說了,這臉上的紅疹子可以治療,只是需要些時日罷了。行了,就這麼定了,純兒和佳人扶婉魚下去歇息,日後不許大家再嚼這件事的舌根。
當夜,杜雲沐又留宿在承乾宮。
慕容筱雲始終不習慣自己滿臉是疹的慘敗容貌來面對杜雲沐。
雖然宮燈依舊是熄滅的,四處一片漆黑,連窗牖也是關閉的,寢殿內也沒有一絲的光線。可是她躺在杜雲沐的懷裡,總有一種心裡不安的感覺。
杜雲沐憂心她的面容,更怕她逃避着他,所以依舊未眠,輕摟着她,知道她醒着,所以柔聲安慰說:“雲兒,我已經讓全太醫署的人去查明你起紅疹的病因了,明日就安排宮中所有精通醫術的太醫都來承乾宮一一替你疹治。相信假以時日,就能治好你的臉,你別怕。若真是有人想害你,我一定不會輕饒的。”
慕容筱雲心中一驚,立馬輕喊出聲,“雲沐......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是這樣一來,驚動了整個太醫署,必定會興師動衆。蘇成章大人已經查明原因了,我臉上的紅疹子是因爲你送我的西域袪疤膏與芫花撞在了一起。偏偏昨日我讓婉魚去御膳房點了一道豹胎雞絲湯中就下有食藥兩用的芫花,並不是誰存心想害我,只是巧合而已。雲沐,不必查了,蘇大人已經開了藥,服藥後調理些日子,我臉上的紅疹子就會消裉的。”
杜雲沐疑聲一問,“真的只是巧合?”
慕容筱雲笑着說道:“那還能怎樣,這袪疤膏可是你自己送我的。就算是有人想害我,也是你害的。”
“雲兒,對不起,我若是事先知道這袪疤膏與芫花並用會中毒,就不會送給你了。可是你手上的這些疤痕?”
慕容筱雲輕輕一笑,“沒關係,日後紅疹子好了,我再避着芫花擦上袪疤膏,不就行了嗎?睡吧,明日還要早朝。”
這一夜,她躺在杜雲沐的懷裡,總是睡不着。若是她說出是皇后所爲,那麼必定會掀起一場小風波。上官英士剛從陸國收降原陸國的各州各郡的官員,讓其歸降蕭國朝廷,又爲蕭國立了一大功。他手上還有二十五萬的精兵在手,杜去
沐若真是爲了她而責罰了上官楚楚,那上官英士必定是不肯的。
所以,就讓這場風波由此停息吧。她知道楚皇后一心想害她,那她日後就躲着她即可。
只是沒有想到,翌日一大早,楚皇后就來了承乾宮登門拜訪。
今兒的天氣特別的晴朗,萬里碧空,陽光明媚。
承乾宮前院丹陛上的一棵參天梨樹已經開始結着不惹人眼的小果子了,青青綠綠的,雖然只是拇指大小,可是着實讓這宮院充滿了青香氣味。
看似楚皇后的心情特別的好,滿面神氣,膚色紅潤,打扮得端莊得體,母儀天下,見了慕容筱雲卻皺着個眉,立即很是憂心地扶起正要朝她行禮的慕容筱雲,哀聲道:“雲妹妹,免了,免了,聽說妹妹臉上長了紅疹子,姐姐我特地來承乾宮看望。還好前幾日姐姐說要送你一瓶袪疤的羊脂膏,後來給忘記了。不然,別人還以爲是姐姐我害你長了滿臉的紅疹子。雲妹妹快擡起頭來,讓姐姐瞧瞧,到底嚴重不嚴重?”
慕容筱雲緩緩起身,輕輕揚了揚滿臉紅疹的臉,登時讓楚皇后眸色一驚,嚇得險些向後退步。
慕容筱雲心中自知她這是裝模作樣,於是輕笑地疑問道:“皇后,嚇着你了?”
楚皇后急忙搖頭,“沒有,只是妹妹這紅疹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長得密密麻麻的。妹妹覺得疼不疼,有沒有異樣感,太醫都來看過了嗎?”
慕容筱雲終始保持着滿面輕風的笑容,不露任何痕跡,別有用意地說道:“讓皇后擔憂了。妹妹只是吃了芫花過敏,那日剛好想喝豹胎雞絲湯,嘴很饞,才讓婉魚去御膳房傳來。所以就過敏了,沒什麼大事,太醫說了調理一段日子疹子就會消裉的,皇后莫要過於擔心。”
她特意加重了“豹胎雞絲湯”與“婉魚”的語氣,重重地咬着這兩組詞,目不斜視地望着上官楚楚,本以爲會在楚皇后的眼裡看出一些驚慌,卻見她是不驚不懼,倒像真是很擔憂她似的滿眸疼惜,“妹妹,那你可要按時吃藥?可別吃那些上色的東西了,彆嘴饞,忌着點,別再往臉上留下疤痕了。”
慕容筱雲莞爾謝道,請楚皇后進殿一敘。各自坐在羅漢榻的左右閒話起來,聊到杜雲君,上官楚楚一副後宮之主的模樣,安慰笑道:“本宮與妹妹進宮多日了,都未懷上皇上的龍子。希望雲君妹妹下月封爲昭儀後,早日爲皇上延續香火。如此一來,也寬慰了母后的心。”
慕容筱雲莞爾笑道:“皇后,說不定雲君還未封爲昭儀。您就已經先懷上龍子了呢。”
楚皇后不禁酸澀一笑,“本宮是最先進宮的,肚子卻一直不爭氣。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這個福分,只希望妹妹們能多替姐姐爭口氣,別再讓後來的妃嬪們搶了先了。雲妹妹呀,御花園毽子一事,還望妹妹別再往心裡去了。本宮也是無意中砸了你。“
“皇后,該說道歉的,應該是妹妹我。是我打了你的宮女,還請皇后見諒纔是。”
慕容筱雲低下了頭,看似真誠地道着歉意,心裡卻在冷哼這皇后今日是特地來承乾宮看她笑話的,看她的臉到底毀容到什麼程度了,說一些無比擔心的話,肯定心裡巴不得她的臉就這麼爛下去,永遠也不要復愈了纔好。
這皇宮真的是太可怕了,面上和和氣氣的,私下去充滿了謀害。對這個看似溫和大體的上官楚楚,她不得不妨了。然而這一次是芫花有毒,下一次她又會使什麼招呢?
慕容筱雲真的拿捏不準,明知是她在害她,卻還要裝作一無所知與她笑臉相迎。
這樣的日子,真的讓她心裡抓狂。
楚皇后離開承乾宮後不久,許公公從外面回來,見了主子先是行了禮,然後向主子請求道:“娘娘,可否撇退左右?”
慕容筱雲見許公公面色凝重,撇退了侍侯的宮女太監疑問道:“這是怎麼了,出去一趟回來跟遇上什麼大災大難的,別驚慌,慢慢說。”
許公公附耳上前,身怕這隔牆有耳似的,再也不敢掉以輕心,“娘娘,奴才怕婉魚不肯悔改,特意跟蹤她的行跡。奴才看見她去見了......見了......”
慕容筱雲心中立馬有些心灰意冷,“難道她又去見皇后了?”
許公公匹自搖頭,壓低了聲音更爲小心翼翼地說道:”婉魚沒有去見皇后,見的是就要被封爲昭儀的杜姑娘。”
聞此消息,慕容筱雲先是一驚,卻好笑道:“她們只是巧合碰上了吧,雲君見婉魚做什麼。這皇宮雖然是大,可是碰上頭了也很正常。”
許公公搖頭嘆氣,“娘娘,你就是心太善良了,總不相信身邊的人會害你。我見婉魚鬼鬼祟祟的,特地跟在後頭,然後就看見杜姑娘早早地等在了假山後頭。她們交頭接耳,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娘娘,奴才是怕婉魚供出皇后是假,真正的幕後主使很有可能是杜姑娘。”
慕容筱雲始終不肯相信,笑道:“許公公,是你多想了吧。雲君怎麼可能害我,雲君在徑河爲了救我,差點喪命。許公公,這樣捕風捉影的話,日後不許再胡說了。”
“娘娘......”許公公皺緊眉頭,無比憂心,接下來的話卻被慕容筱雲斬釘截鐵地打斷道:“好了,不要再說了,再說我真的要生氣了。”
(本章完)